“賽馬會?”陳王寵麵露狐疑。


    “然也。”宋奇笑容不減。


    陳王寵略作思量,似有所悟:“冀州六國主,常入薊國賽馬。莫非也如此這般?”


    “冀州六國並薊國,合稱七國馬會。”宋奇笑答。


    “好一個七國馬會。”言及此處,陳王寵焉能不心領神會:“孤亦好賽馬。奈何陳國地處中原腹地,苦無北疆良馬,馳騁賽場。薊國號‘萬馬之邦’,若能入七國馬會,何樂而不為。”


    “如此,何不效七國,在‘天中(豫州號九州之中)’另設馬會。徐豫七國,興於淮水,宜稱‘長淮馬會’。”宋奇笑道。


    “甚好。”陳王寵欣然點頭:“長淮馬會與七國馬會,又當如何相處?”


    “七國宜助長淮,興建馬場,訓練騎手及賽馬。舉辦十四國賽馬會。諸如此類。為便於人員物資往來,可先開放港津,互設會館。”宋奇答曰。


    “如此,甚好。”陳王眸中精光一閃。心中已會其意。豫州蟊賊遍地,道路斷絕。水路卻相對太平。尤其是薊國明輪船隊,一般水匪,根本難以靠近。薊國十萬民船,亦多經機關改良,結伴往來沿海及內河航線。何其便利。


    薊國船戶的設立,可謂神來之筆。讓泛舟四海,隨船就居的船民,亦得享國之便利。類似西林車樓。民船經由船塢升級改良,運力倍增。兼顧安全防護與宜居。唯一憂心,便是經停(薊)國外港津時,無本國官吏照應。若能在他國港津,設薊國商館,或直接開設薊國港市。對協調貨物運輸,處理商貿糾紛,維護本國商人利益,皆大有裨益。


    馬會往來,便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如前所說。通商港津,對薊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同在異域釘入一枚楔子,獲得可靠戰略支點。薊國風物,源源不斷舶來。潛移默化,外輸強勢文明。


    時人凡論及逐鹿天下,便會下意識想到兵鋒所指,攻城略地。所思所想,多半是陸上攻伐。事實上,在薊王看來,除去陸路交通,水路亦是另一條隱秘戰線。


    薊國水運,冠絕天下。大軍乘船,逆入江河淮泗,迂迴背後。如此上下夾攻,腹背受敵,何人能擋薊國強兵。如此說來,港津的重要性,尤為顯著。薊王索十座江東港津,目的便在於此。


    正是薊王的融合共生,包羅萬種。納三韓鹽戶、島夷船卒、挹婁廬士,令薊國水軍橫行天下。


    水陸並進,上下夾擊。兵鋒所指,無往不利。


    不興一兵一卒,不動一刀一槍。兵不血刃,潛移默化。不斷積累戰略優勢。薊王威信天下。少時隨恩師南下討逆,堆錢伐賊,名震江淮。又平西域,中立幕府。雖早已就國,然赫赫威名,正被絲路遊商,四海船商,持續不斷,大肆擴散。


    西域都護府,已有源源不斷,域外奴隸,舉家逃來。


    毋論其他。單憑一條“三十稅一”,足令天下農奴,為之瘋狂。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當逃難奴隸,安居綠洲。消息再被絲路遊商帶迴原籍,可想而知,會造成何等連鎖反應。即便各地奴隸主,嚴加看管,再難脫身。然遙遠綠洲的傳說,卻似野火燎原。如同向往傳說中的天堂,被奴隸世代流傳。


    試想,有朝一日,綠洲主人兵鋒所指。城中大量奴隸,自當揭竿而起,“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沒辦法。封建製本就比奴隸製先進。


    當然,唯一掣肘,便是“外族入侵”。如何能讓域外奴隸,認可薊王的解放者,而非征服者身份。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是和親。


    四百年前,我家陳丞相,力排眾議,和親匈奴。四百年後,乃至王庭分裂,南匈奴歸附,北匈奴遠遁。東胡各部視漢家為母族。薊王娶鮮卑大閼氏,鮮卑各部悉數歸附。今為東胡共主。和親西域五十五國,都護府製霸綠洲。和親鍾羌女豪,五百萬羌氐諸胡盡數歸心。和親倭女王,薊國明輪船隊縱橫列島。


    如此看來,滯留大震關城,被鍾存慧妃,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窮盡地主之誼,悉心款待的羅馬皇後魯琪拉。其重要性,又何必多言。


    又聞神權之於羅馬,也很重要?


    嗯……


    郡國並行,列候次減。


    正月旦會,對薊國而言,亦是一年一度的盛會。


    卑官在前,尊官於後。宗親外戚、功臣爵民,百使貢職、眾港奉計。


    除去一年一度的賽馬總決賽。還有各港津龍舟競賽之優勝者,齊聚南港總決上遊。諸如此類,可玩可觀,津津樂道。一言蔽之,老少鹹宜,男女平等,兼顧和諧共生,環境友好。


    民情如水,宜疏不宜堵。歸根結底,凡事,皆要有個“出路”。“一刀切”,絕非明主所為。


    薊國自立國以來,治政理民,便是如此。比如封建時代,最珍貴的田產。戶戶一頃,然薊王並未專權獨斷,嚴於律法。非要戶戶一頃,不可多占。趨利避害,終歸是人之常情。為得暴利,必有人投機鑽營,鋌而走險。


    想要更多田宅,可也。


    民爵二十等,武功爵十一等。皆可實現。士農工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薊國民眾,皆有章可循,有法可依。


    不分青紅皂白,繩之於苛政厲法。強堵悠悠眾口,乃至百姓窮無出路。不啻於“怠慢廢興,不務懇惻,淫刑放濫(注1)”。


    “淫祀多青鬼”。淫刑放濫,必出奸佞。


    律法存在的意義,除去判審罪惡,還需引人向善。便是所謂“樹德務滋,除惡務本”。


    “郭嘉,奉孝?”南港遊麟號,爵室大平座,率百官賞龍舟競速的薊王,一時目瞪口呆。


    “然也。”左相崔鈞,斷不會記錯:“潁川陽翟人氏,年後當滿十六。自詡二千及冠,還剩四載。”


    薊王笑中耐人尋味:“口出郭奉孝,孤深信不疑。”


    “這……”左右無不驚詫。


    “奉孝既來,當不使孤有大失也。”這句喃喃低語,左右皆未得聽聞。


    前期,當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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