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大婚在前,薊王成婚於後。


    恰逢金秋送爽。新帝以皇後之禮,聘娶汝南袁氏之女。


    漢初,“聘後黃金二百斤,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馬四匹。”


    此乃高祖定價。待惠帝納後,換作呂後定價。群臣商定,聘儀用寶馬十二匹,黃金二萬斤。此乃亙古未有之重禮也。從此,大漢天子立後,皆比照“惠帝納後”故事。豪擲黃金二萬斤。


    今漢亦如此這般。桓帝立梁瑩為後,亦是黃金兩萬斤,另有雁、璧、乘馬、束帛等,不一而足。此舉,稱“一如舊典”。


    換言之。新帝大婚,宜當給袁氏黃金二萬斤。


    如今市價。金一斤,值一萬薊錢。黃金二萬斤,便是二億薊錢。區區二億大錢,新帝自當拿得出。


    袁氏得此巨款,聲勢一時無兩。前司徒袁隗,司隸校尉袁紹,長水校尉袁術等,“袁氏外戚”府上累日高朋滿座,聲名越發顯赫。


    細思極恐。時下洛陽竟有三門外戚:何氏、董氏,袁氏。煌煌兩漢,四百年罕有。


    天家皆如此闊綽。可想而知,民間奢侈之風盛行。有少吏年五十,尚湊不足聘禮。酒後嚎啕大哭,引同僚憐惜,慷慨解囊方達成所願。足見娶妻之難。


    常聞“捐資助學”,可曾聽聞“捐資助妻”?


    馬肅、馬騰父子兩代,家貧無妻,皆娶羌女。亦可見一斑。


    此足可說明,薊國先有“鮮卑婢”,後有“倭女妻”,再有“高句麗姬(妾)”。胡女盛行,並非偶然。


    《薊法》:民爵五等“大夫”,歲俸二百五十石,受田五頃,受地五宅,可納妾一人。


    由鄭玄勘定的《薊法》一出,不知有多少“鬥食佐史”,彈冠相慶,痛哭流涕。尤其是非本國國民,千裏求學薊學壇。學而優則仕,如願入職薊國的少吏,家資不算豐厚,且將將舉家遷來薊國定居,需要花錢的地方實在有很多。薊國雖行高薪養廉,然聘禮亦水漲船高,乃至高不可攀。無法娶妻,可先納妾。然尊卑有別。切不可“亂妻妾位”。


    隻需按部就班,由鬥食佐史,晉升為二百石少吏,民爵自然而然,升至五等大夫。便可達成所願。


    如此看來。漢胡融合,果是大勢所趨。


    現在想來。公孫長姐嫁劉備時,一無所求。自是情深所致。


    結親如結盟。門當戶對,協同應對。趨利避害,亦是人之常情。無可指摘。薊王明以照奸。然牽扯到婚姻大事,家長裏短,卻也不便一味強求。常言道:“清官難斷家事。”總歸是“強扭的瓜不甜”。無論對個人,還是家族而言。皆如此。


    聘禮多寡,關鍵看娶誰不娶誰。明碼標價,童叟無欺。願者上鉤。


    大漢朝“郡國並行,列候次減”。


    新帝納後,寶馬十二匹,黃金二萬斤。


    薊王聯姻,寶馬九匹,黃金二千斤。


    無論多寡,百官皆大歡喜。隻因我主聯姻,穩賺不賠。


    左國令士異,終成正果,獲封貴人。國令一職當授予何人。百官各執一詞,並無合適之選。此職需久居深宮,宜親不宜疏。乃薊王近臣。本該由宦官擔任。然薊王宮中並無宦者,故由女官擔任。女師趙娥,乃薊王心中不二之選,可先行繼任。


    若有朝一日,趙娥亦“夕入合歡殿,朝出為貴人”,再另行擇選不遲。


    左國令士異曾為沉月閣主。後改沉月女校。因處白湖之濱,故被國人省稱為“白湖女校”。薊國適齡女子,皆以入女校為榮。


    兩位長公主,被薊王視為掌上明珠。早早便有湯沐邑。自幼請趙娥為女師,言傳身教。上行而下效。薊國女子,既多學識。又多見識。雖不敢說男女平等。然蔚然成風,遠超時下。


    薊王大婚,可謂輕車熟路。


    一如先前,百官獻帖為賀。樓桑擺十裏長席。餘下各城,如同往常。無需大肆鋪張。


    士異與劉備自幼相識。情誼久遠。以貴人聘娶。金章紫綬,理所應當。


    士異亦婉拒家中媵妾陪嫁。反托穆夫人從長安宮中優選。劉備厚積薄發,所向披靡。豈是士異能夠自始至終,相伴終了。有始無終,半途而廢乃是必然。群策群力,集思廣益。博采眾長,方有一戰之力。


    又謂“熟能生巧”。亦需幾個過來人“捐軀摩頂”,從旁幫襯,新婚之夜方可“盡善盡美”。


    左國令一聲令下。觀天閣眾女仙,悉數入選。


    華燈初上,彩燈高懸。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將殿內百官,交由王傅、義弟,二位國相及門下屬吏。薊王這便起身離席,入後宮合歡殿。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風得意馬蹄急。登樓時,劉備忽想起,芳蹤難覓的甯姐姐。


    話說,甯姐姐是否當真姓“張”,還是姓“黃”?


    家中可有醜妹,名喚月英。


    多年前,甯姐姐知劉備欲試種水稻。便有一隊騾馬,自大河之南,運來成屜秧苗。那時,劉備本以為是張教主手眼通天。後遇鄭玄,聞劉備少時從河南移稻,遂笑問:王上何必舍近求遠?


    又道:漁陽太守張堪“於孤奴開稻田八千餘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


    原來。有漁陽太守,“聖童”張堪,早劉備百五十年,在北地稻作。


    若秧苗之事,當真出自張教主之手。以钜鹿張教主之學識,又豈能不知孤奴便有稻田。何須舍近求遠。從大河之南,千裏迢迢運來。


    如此想來,甯姐姐先前所求之人,並非“大賢良師”。而是“神上宗師”。


    故才遠從河南之地,送來秧苗。


    若“神上宗師”世代居於大河之南,又是墨門钜子。必是南陽人氏。


    將種種線索串聯,再加司馬徽之言。“神上宗師”之真身,便唿之欲出了吧。


    如此說來。從劉備種田始,線索早已埋下。隻不過,未能想到罷了。


    乘天梯直升寢宮,驗明正身。亞馬遜禦姬,含笑放行。今夜不同以往,穩妥起見,乃由亞馬遜女王“函園貴人”希雷婭,領函園諸美人,徹夜守備。以求萬無一失。函園諸美人,乃亞馬遜一族最強大的女獵人。聽聲辨物,覓跡尋蹤。凡合歡殿內有風吹草動,高能示警,便當即丟盔卸甲,入內馳援。


    慮及士異深閨待嫁,體質柔弱,不似胡女,身強體健。方行萬全之策。


    一夜承歡,珠淚盈腮。落英繽紛,素衣盡染。


    守貞十載,終成人婦。


    薊王早早起身。隻覺神清氣爽,鴻運當頭。


    果然“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一個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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