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來鬆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此《答人詩》,出自唐代隱士。居終南山,自稱太上隱者。


    隱士,古而有之。漢末隱士,何其多也。


    究其原因,除去看破紅塵,欲求寡欲輕身,羽化登仙。知漢室國祚將盡,迴天乏術,亦是主因。諸如郭林宗等,便是此類。


    還有一種,心念舊朝,如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隱居避世者,曆代皇朝更迭時,亦多常見。如後世竹林七賢,便屬此類。


    水鏡先生,與鄭玄出仕薊國,情況雷同。


    本以為大漢氣數已盡,無力迴天,故行避世。不料薊王麒麟天降,開啟煉獄拯救,力挽狂瀾,再續國祚。既得明主,焉能不效死力。


    商人(商朝人)不食周粟,與“既食漢祿,自為漢臣”是一個理。世食漢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


    此,便是時下最寶貴的義理承續。


    薊王劉備,為中山靖王後。天家血脈,大漢宗親。能三興大漢者,非我薊王莫屬。於是乎:『今日食薊粟,便是明日食漢粟』。幾成天下共識。


    時至今日,薊王劉備已身具時下最高貴之義理。亦是水鏡先生口中:“天命有歸”。


    黃金台上,群仙聚會。流程與後世大會,並無顯著不同。議程繁瑣,皆非一日之功。除去坐而論道,互通有無,協同精進。一較長短,亦是重要議題。神仙打架,俗人自當遠避。


    群仙在薊國聚會,轟動天下。話說,除去神滅無鬼王充門徒。普天之下,誰人不想沾沾仙氣。除百病,益壽延年。


    逢五日小朝會,重臣蒞臨。


    “左國相,且宣詔吧。”薊王冕服臨朝,必有大事。


    “封常林為元素令,秩比二千石,‘銀印青綬’,兼領薊王宮舍人。另賜黃金百兩、銅錢十萬、蜀錦百匹,四季朝服及駟馬安車一駕。”


    “臣,領命。”常林難掩激動。畢生所學,終得一用。


    “封司馬徽為門下祭酒,秩二千石,‘銀印青綬’,兼領薊王宮中庶子。另賜黃金千兩、銅錢百萬、蜀錦千匹,四季朝服及駟馬安車一駕。”


    音猶在耳,百官轟動。


    “竟是水鏡先生!”便有人驚唿出聲。


    且與上庠令鄭玄一樣,薊王將食俸,從比二千石,提升為二千石。薊國官秩,兼領中庶子,便有“特進”之意。凡兼領“中庶子”,無論先前官居何位,皆加官至二千石。食雙二千石俸。無有例外。


    “特進”,乃官名。始設於前漢末。授予列侯中有特殊地位的人,位在三公下。今漢僅為加官,無實職。《漢官儀》:“諸侯功德優盛,朝廷所敬異者,賜位特進,在三公下。”


    眾目睽睽之下,司馬徽神色自若,白衣入殿,伏地行禮:“老臣,領命。”


    女官捧來坐席。二人各自落座。為薊國第十三,十四令。


    鄭玄本欲讓出二千石列首席,卻被司馬徽堅辭,退居次席。先前二千石列,乃薊都尹婁圭居首。後鄭玄出仕,婁圭一再謙讓,令鄭玄後來居上。如今,鄭玄亦學婁圭,卻被司馬徽堅辭。


    話說,官秩相同,比宮職。宮職相同,比“仕齡”。鄭玄、司馬徽、婁圭三人,皆二千石俸,兼領“中庶子”,官位、宮職皆相同。正常排位:婁圭、鄭玄、司馬徽。


    隻因鄭玄、司馬徽,二人皆有重名。一個號“儒宗”,一個號“隱宗”。於是,婁圭退而讓賢,甘居其後。此,亦是美譚一件。


    諸如五尹中,管寧、崔琰、陳群、鍾繇,皆兼領“庶子”。宮職在“中庶子”之下,故位列三人之後,順次下排。


    司馬徽出仕薊王私臣,其意義不可估量。前後西河侯君,後有潁川水鏡,大漢隱士,皆投薊王門下,再續國祚。如何能不引天下隱士仿效。


    “啟稟主公,錦帆司馬蘇飛,自博多返迴。言,未能覲見倭女王。”左國相崔鈞起身奏報。


    “輔國女王弟,如何答複。”薊王問道。


    “亦未明言。”崔鈞答曰。


    “既未言是,又未言否。”薊王言道:“模棱兩可。”


    “正是如此。”崔鈞再答。


    “言而不盡,必有隱憂。”劉備再問:“臨別時,女王弟可有贈言。”


    “有。”崔鈞奏曰:“女王弟言,‘群蜂失後,久必成亂’。”


    “果然如此。”劉備言道:“邪馬台之所以與狗奴聯手,乃行兵諫,為逼倭女王現身也。”


    婁圭起身奏道:“如主公所言,倭女王當不在國中。”


    藪東守樂隱,頗為不解:“倭女王在與不在,與我何幹。又因何憤而據漢土。”


    此,一語中的。反過來想,邪馬台之所以挾憤渡海,據真番馬韓屬國南部濱海之地。或,正因倭女王身在大漢,甚至就身在薊國之中。


    在座眾人,皆薊國宿吏。事到如今,焉能不知。


    饒是樂隱,此刻亦幡然醒悟:“莫非……”


    何況明如薊王。劉備遂衝士異言道:“請那美入殿。”


    “喏。”


    須臾,倭島七尺貴女,入殿相見:“拜見王上。”


    “女王別來無恙乎?”劉備居高笑問。


    “果然瞞不過王上。”那美盈盈再拜。此女,正是日本彌生時代邪馬台國傳奇女王“卑彌唿”。稱唿如“許師鍾璦”,“卑彌唿”乃“日女巫”之意,為侍奉太陽神之巫女。“那美”才是女王真名。後世日語,“卑彌唿”的發音,亦與“日巫女”相同。或可佐證。


    換言之。很有可能,那美便是日本“天照神係”的起源。


    “來人,設王座。”薊王下令。


    薊國乃大漢藩國。邪馬台亦向大漢稱臣。從國格而言,薊王與倭女王,當平起平坐。


    與薊王並坐,讓年輕的那美,有一絲小小的緊張。但很快便平複了心情。


    “女王因何喬裝渡海,又因何隱居王宮之中。”劉備笑問。


    “仰慕漢家風儀,不請自來。還望王上恕罪。”那美答曰。


    對年輕的女王而言。再沒有比來一場說走就說,喬裝遠遊,更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誠然,能令倭女王樂不思歸,一而再再而三滯留薊國。除去仰慕大漢風儀,或還有更深層的私人原因。亦未可知。


    見女王歸國遙遙無期。逼不得已,女王弟,唯起兵相諫。


    “不敢。”劉備笑問:“為今之計,該當如何。”


    “我自歸國,迎刃而解。”倭女王果然聰慧。


    劉備輕輕頷首:“狗奴國又當如何。”


    “王上早有決斷,又何必問我。”那美往來後宮,常侍左右。對薊王所思所想,已心知肚明。


    “倭人向化,大勢所趨。鄙國願與貴國永世為盟,女王以為如何。”薊王直言不諱。


    言及此處,倭女王強忍羞澀,反問薊王:“何不結秦晉之好。”


    話將出口,百官無不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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