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龍園,華雲號。


    車駕出西園。大將軍何進,馬不停蹄。這便趕來與皇後相見。


    “此事有幾分把握。”何後自簾後言道。


    “尚未知也。”大將軍如實相告:“然可以確信,陛下此次北巡,必事出有因。”


    “莫非真與薊王相關。”若論最知陛下者,非皇後莫屬。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大將軍何進,恭聲答道。


    “何至於此……”心念至此,何後這便試問道:“大將軍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順勢而為,靜觀其變。”何進口出八字箴言。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何後叮囑道:“如大將軍所言,一切當順勢而為,切莫強求。”


    “喏。”得何後暗許,何進臉上猙獰畢露,又一閃而逝。


    豈料被何後悉數看在眼中。畢竟是自家兄弟,何後忍不住勸道:“宗室與外戚,手心手背。和則兩利,鬥則兩害。大將軍若無必勝之把握,當以和為貴。”


    “皇後之言。臣,字字銘記肺腑。”大將軍再拜而出。


    目送其離去,何後不由得一聲歎息。


    皇後與大將軍,雖然同屬於外戚陣營。事實上所求,並非全然相同。皇後最大的訴求是,皇長子能繼承皇位。


    大將軍的野望是,有朝一日能權傾天下。


    對皇後而言。隻需能確皇長子能繼承大統。究竟是誰鼎力輔佐,並不重要。


    正如那日在輔漢大將軍床前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大將軍何進,勢必不能與宦官共存。一旦權傾朝野,鏟除內患便是當務之急。一旦行事不密,身死族滅。皇後所能倚仗之人,隻剩下薊王劉備。


    正因如此。何後才兩頭下注。一日之間,前後兩地。在大將軍床前,在薊王榻間。兩段看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投機之語,其實皆是肺腑之言。


    正如先前勸大將軍何進。


    何後亦無從知曉。究竟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在一切未能分出生死,塵埃亦未落定之前。兩頭下注,自是必然。


    換言之。隻需能輔保皇長子繼承皇位。無論大將軍與薊王,誰是最終的勝利者。何後都能接受。


    “必有我主身邊近臣,通風報信。”賈文和一語中的。


    百忙中,被賈詡喚迴。左丞荀攸輕輕頷首:“怕也隻能如此了。料想,其人必深知我主底細。又手握確鑿證據。才能令陛下生疑。”


    “此,便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賈詡搖頭道:“究竟是何人,能對我主如此知根知底。且有足夠分量。能讓陛下無端見疑。”


    “切莫胡思亂想。為今之計,當速告知主公。”荀攸言道。


    “不可。”賈詡斷然搖頭:“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我主全然不知,不做防備。一切舉止應對,皆發自於本心。此毒計不攻自破。若心有顧慮,舉止瞻前顧後,應對顧此失彼。反而不美。”


    荀攸言道:“右丞言之有理,然亦不能讓我主全無防備。或可將其中厲害,告知一人。以為萬全之策。”


    “告知何人?”賈詡問道。六大謀主皆不在薊王身邊。還有誰人能足以勝任。


    荀攸言道:“左國令,士異。”


    略作思量,賈詡欣然點頭:“可也。”


    便由荀攸執筆,將內中情形娓娓道來。六百裏加急,密送薊國。


    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凡有一絲蛛絲馬跡。甚至是空穴來風。智多近妖者如賈詡,便會瞬間覺察到端倪。而後再順藤摸瓜,揭開冰山一角。將整個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暴露在烈陽之下。


    月末大朝。


    百官列席,薊王身披冕服,隆重登場。


    左國令士異,奉詔誦讀:


    “封趙商為北平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王經為夕陽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任嘏為昌城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張逸為驪城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劉琰為絫縣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程秉為遝氏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郗慮為金州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封許慈為濟州長,秩三百石,‘銅印黑綬’。另賜銅錢五萬,蜀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


    “臣,領命。”


    雖早聞風傳。然當鄭玄門內十賢,皆三百石長吏出仕,更有孫乾違薊王近臣。國淵得享千石俸祿。


    滿朝文武,亦不由驚唿出聲。


    俯看群臣,薊王又叮囑道:“六縣新附,民心尚未安定,尤其是東部諸縣,四十萬扶餘南下,野性未馴,切莫等閑視之。”


    “臣等,遵命。”東部縣長,齊聲下拜。


    “金州縣,今雖隻有一座海港。然地勢優越,航運便利。隻需悉心經營,不出數載,當為薊國海運之良港。切莫妄自菲薄,以為厚此薄彼。”


    “臣,豈敢。”金州長郗慮,肅容下拜。


    “濟州港孤懸在外,非我大漢疆土。名為一座港口,實則坐擁一縣之地。島上已有五萬三韓青壯,若能將島夷悉數馴化,自成一縣亦非難事。明庭任重而道遠。”


    “主公之言,當字字銘記肺腑。”許慈再拜。


    劉備已把話說得很明白。此去並非讓他做一港之長。而是讓他去開拓一縣之地。


    以一港,定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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