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國使節船隊,經由南津港,滿載出發。直達草創中的州胡港,卸下造港諸材,再空船東進。繞行半道南端,在東南沿岸,終覓得一處天然港灣。


    船隊列隊入灣,次第靠岸。


    “此是何地?”錦帆司馬蘇飛,眺望海岸。


    副使九譯令,問過韓人向導,這便答道:“此乃弁辰瀆盧國境內。”


    弁辰即弁韓。有十二國,瀆盧便是其一。


    見蘇飛口中念念有詞,九譯令笑問:“司馬意欲何為?”


    蘇飛笑道:“我見此灣,麵海(朝鮮海峽)背水(洛東江),與倭人對馬島相峙。波平浪靜,四時不凍,乃天然良港。何不向瀆盧國主,重金買來,再造一港。”


    “此事易耳。”九譯令對曰:“何須重金。隻需說薊國大船,往來三韓,皆在貴國停靠。料想,瀆盧國主必雙手奉上。”


    “如此,甚好。”蘇飛欣然點頭。


    見薊國明輪大船,齊聚港灣。船上重樓,金碧輝煌,霞光萬丈。仿佛一片迤邐壯觀的水上宮殿。又仿如海市蜃樓一般世間罕見。化外野民,如何見過此等巨物。


    怏怏華夏,有容乃大。煌煌天漢,以高為極。


    如何能不讓四夷五胡,化外野民,心馳神往。


    不急深入內陸。先在岸邊搭建營地。所用,皆從船上卸下。速度極快。待瀆盧國主聞訊趕來。薊國船工已圍繞港灣,建起一座規模空前的大型濱水營地。


    與蘇飛、九譯令,等人帳內相見,瀆盧國主先行施禮:“上使所為何來?”


    蘇飛抱拳答曰:“迴稟‘儉側’,我等乃奉王命,前來接送東渡韓民。”


    儉側,含義類渠帥。


    三韓雖為三國,卻以馬韓為首。因“馬韓最大,(三韓)共立其種為‘辰王’。”


    “辰韓,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適韓國,馬韓割東界地與之。其名國為邦,弓為弧,賊為寇,行酒為行觴,相唿為徒,有似秦語,故或名之為秦韓。有城柵屋室。諸小別邑,各有渠帥,大者名臣智,次有儉側,次有樊秖,次有殺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穀。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行者讓路。國出鐵,濊、倭、馬韓並從市之。凡諸貿易,皆以鐵為貨。俗喜歌舞、飲酒、鼓瑟。兒生欲令其頭扁,皆押之以石。”


    “弁辰與辰韓雜居,城郭衣服皆同,語言風俗有同。其人形皆長大,美發,衣服潔清。而刑法嚴峻。其國近倭,故頗有文身者。”


    可見,馬韓首領稱“辰王”,辰韓及弁韓首領稱“臣智”。各自國內,諸小國首領稱“儉側”。以此類推。


    瀆盧國乃弁辰十二國之一,因而國主位居三等,稱“儉側”。


    “這……”瀆盧國主先喜又憂:“卻未曾聽聞,何時商定。”


    “事急從權。先前辰王遣使鄙國。言,心憂狗奴興兵抄掠。今,我主已在州胡建立軍港,待向倭女王討來對馬島,再建港口一座。二港戰船,往來巡視。可斷狗奴國航道。貴國高枕無憂矣。”蘇飛答道。


    “原來如此。”瀆盧國主不疑有他,這便欣然點頭:“上使且安坐。我這便去調集青壯。”


    “有勞。”蘇飛稱謝。


    “儉側且慢。”九譯令笑問:“可否將此處售賣。”


    “上使何意?”瀆盧國主隨口問道。


    “如州胡、對馬,一般無二。為便於通商往來,欲在此處建港。”九譯令答道。


    “上使此言當真?”瀆盧國主大喜過望。


    “自然為真。”


    “若如此,又何必言錢。”瀆盧國主肅容下拜:“上使高義,王上厚恩。瀆盧無以為報,定當護此港,萬無一失。”


    “多謝。”九譯令亦迴禮。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薊王擇此地建港。大漢風物,自會源源不斷舶來。瀆盧國必因水而興。


    且本就是近海之地,一文不值。贈與薊王又何妨。待港成,國中青壯,皆可客庸港口,出賣勞力,換取日常所需。


    “何其易耳。”目送瀆盧國主出帳,蘇飛不禁笑歎。


    “隻因我主威震四海,異邦蠻夷皆心慕大漢。”南港、泉州,四海船商何其多也。個中情形,九譯令已見慣不怪。


    辰韓,或是秦人東渡,稱謂、風俗皆與秦人相近。故稱“秦韓”。


    其“城柵屋室”、“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行者讓路”、“俗喜歌舞、飲酒、鼓瑟”,以上種種,皆是比馬韓文明程度更高級的標誌。


    弁韓與辰韓雜居,深受影響。文明程度亦顯高級。


    為以示誠意,隨船運來許多鐵質工具,充作東渡訂金。引來瀆盧國人無數。


    “凡諸貿易,皆以鐵為貨”。


    鐵器,等同於銅錢。


    三韓雜處,何來秘密。不出三日,半島已人盡皆知。


    辰王與二臣智,急忙趕來相見。


    入大帳,馬韓辰王劈頭便問:“上使意欲何為?”


    “乃奉王命,送三韓青壯,渡海布種。”蘇飛笑答。


    “我等尚未決斷,上使何其急也。”辰王又道。


    “事急從權。”蘇飛仍是那段套話:“邪馬台,亡國在即。若再拖延,恐不及也。且我主已除貴國後顧之憂。以州胡、對馬二島,為藩屏。屯駐薊國水軍,乃狗奴難以逾越之天塹。大王自可安枕無憂。”


    “這……”正如蘇飛所言。州胡、對馬,正如一道屏障,橫欄在朝鮮半島與倭國列島之間。隻需有薊國大舡駐守,以倭人之船小。想要橫渡,難比登天。


    見辰王麵露苦澀,似有難言之隱。九譯令這便寬慰道:“說是十年期,長不過二三載,至多四五年。定將國人,安然送迴。”


    “隻是,國人尚有疑慮。未必能足數遣來。”辰王已決定暗中使壞。


    “無妨。”蘇飛笑道:“來去自由,絕不強求。且此去亦非直奔倭國。先轉去南津、州胡諸港。待開春,再駛往邪馬台國不遲。”


    “為何多此一舉?”辰王又問。


    “需先入流民大營。調理身體,習倭語、倭俗、倭禮,不一而足。”蘇飛又答:“既娶倭女,自當有所準備。若言語不通,風俗互易,乃至反目成仇,悔之晚矣。”


    “上使,言之有理。”辰王無力反駁,掩麵自去不提。


    在薊國橫行四海的無敵艦隊麵前,弱國之主又如何能死硬到底。再者說來,薊王行事,有禮有節。人歲萬錢,未曾虧待。若不能成薊王之美,必遭世人唾棄。言其不知進退,自取其辱。


    故,辰王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謂開門揖盜。三韓青壯,聞風而至。一日竟有萬人登船而去。


    未至隆冬,辰王已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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