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女,便是女巫的女兒。


    數日之前,本有機會坐上大豪寶座。統領十萬羌騎,與大漢一決生死。


    隻恨功虧一簣。轉眼之間,形勢逆轉。已兵臨城下的幕府大軍,退避三舍。被掠為人質的女豪,完好而歸。本以為,逼簽城下之盟,必遭族人唾棄。豈料薊王竟真送來大錢一億!


    王庭部族,戶戶分得十緡大錢後,對這樁婚事交口稱讚。皆說,女豪嫁得美滿。


    “唿——”


    矗立在斷橋邊,女巫長出一口悶氣。然濁氣盡出,恨意難消。這便赤足下水,踩著白石,消失在翻騰的濃霧之中。


    待女巫離去,戲誌才方從新設琉璃屏風後走出。紫琉璃屏風,亦是劉備先行送來的聘禮之一。


    “女豪大義,誌才欽佩。”多智如戲誌才,焉能不知女豪之意。


    “許師心藏之恨,唯薊王能夠化解。願此行,能讓她早些頓悟。”女豪一聲輕歎:“戲丞,聽聞王爵妻妾不可過四十。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戲誌才這便答道。


    “如此。我與薊王婚事,可有為難。”女豪對漢庭有一種莫名的敬畏。何止於她。四百年煌煌天漢,自讓四夷敬畏仰視。


    “無妨。隻需陛下賜婚便可。”戲誌才笑道:“女豪可知,我主曾數次被陛下賜婚。”


    “可因推恩令。”女豪果然聰慧。


    “然也。”戲誌才答的雲淡風輕。


    “將封國分給眾子,乃至國土支離破碎,實力大減。此乃美人計也,戲丞何故發笑?”女豪問道。


    “天將變矣。隻怕有人等不及,見我主分封天下了。”戲誌才語透深意。


    “原來如此。”女豪卻似已領會。


    戲誌才又道:“我主來信,問女豪可願在西傾山周圍,再築數城。”


    “有何不可?”女豪欣然點頭。


    “如此,我便讓國匠尋址圈建馬邑,牧場。待匠人尋著‘青稞麥’,或可在西傾山中試種。”戲誌才言道:“我主曾言,吃飯而已,種田即可,無需殺人。料想,若真有傳說中能耐極寒之麥,羌人萬世得安。”


    “我亦聽聞有古羌部落善種‘寒穀’,卻從未得見。”女豪亦聽過傳聞:“隻是傳聞終不可信。便是我等羌人,亦多不信。為何薊王深信不疑?”


    “我亦曾有此問。”戲誌才言道:“我主曰:‘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豈能令羌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原來如此……”女豪欣然點頭。


    大震關,雲霞殿。


    如薊國朝製,幕府亦逢設堂會,處理隴右軍政事宜。


    “以身為試?”饒是劉備亦不禁一愣。


    “然也。聽聞時古羌婚嫁習俗……”李儒這便將“試婚製”娓娓道來。


    劉備明白了。其實是一種古老的婚檢製度。一看身體是否殘缺,二看能力是否不逮。比起後世借助儀器的婚檢,時下更崇尚親力親為。


    “孤有七十妃,八子二女,何必多此一舉?”劉備不禁問道。


    “無它,乃古羌習俗耳。”荀攸一語中的。


    “何人前來相試?”劉備問道。


    “乃王庭巫祝,許師。”李儒答道。


    “哦?”劉備心中一動:“可是趁女豪被掠,欲另立新主之人。”


    “正是此人。”李儒笑答。


    “原來如此……”劉備輕輕頷首:“人在何處。”


    “已出西傾山。正頂風朔雪,向大震關而來。”李儒答道。


    “搜尋青稞麥之事,可有消息傳迴。”劉備再問。


    “匠人尚未能尋到。”荀攸答道。


    劉備便又想起一事:“新式機關車,製造如何。”


    “關城將作館,已為往來商隊先行改造。”長史蓋勳答道。


    新式機關車,為可變車輪,並加裝雪橇機構。在沙地行駛時,車輪可加寬。遇冰原,則可加裝雪橇機構。如此,絲路往來商隊可全年通行。不受風雪所阻。


    “武都太守李昊上報。言,楊濮、楊騰二都尉,鑿山辟水,築路造城。甚有功勞。主公當酌情晉升。”蓋勳又言道。


    “可是白馬氐酋。”劉備記得此二人。


    “正是白馬氐酋。”蓋勳答道:“先前,主公封二人為六百石(散)關都尉。”


    “當稱校尉。”劉備想了想道:“擢升楊騰為褒義校尉,楊濮為穿渠校尉。”


    褒義校尉,為督行風化之官;穿渠校尉,負責水利事務,為工兵官長。皆秩比二千石。二人乃氐酋,督風穿渠,正當適宜。


    “喏。”蓋勳這便領命。


    “有文和六百裏手書送達。言,陛下已詔命尚書台增設‘護氐校尉’,駐守武都。並代尚書台請問主公,首任護氐校尉,當為何人?”李儒言道。


    劉備笑道:“孤,倒是有個人選。”


    氐族,時為隴右大族。部落眾多,因地而異。有白馬氐、清水氐、略陽氐、臨渭氐、沮水氐、汧氐、隃麋(糜)氐等。又以服色而名之為:青氐、白氐、蚺氐(一說即赤氐)等,不一而足。政權結構,更像上古時,部落聯盟。


    “氐族”,始見於春秋戰國史籍。其來源或與三苗及街、冀、獂道之戎有關。周顯王八年(前361年),秦孝公西斬戎之獂王,獂王疑即氐王。又因與羌族毗鄰,雜居共處,故亦納有羌人習性。從先秦至漢末,氐族多分布於涼、益二州交界,大部分集中於隴南地區。


    氐族自稱“盍稚”。“氐”乃為別族對其之稱。魏晉以降,逐成氐人自稱。漢魏後,氐族勢強。五胡十六國時,先後建立仇池、前秦、後涼、成漢,等政權。南北朝後融於漢族。


    起初,氐人多聚居在西漢水、白水(白龍江)流域。與羌族雜處。散布於武都、隴西、廣漢屬國等郡、國。前漢置十三氐道。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開拓西南境,遣中郎將郭昌等攻滅氐王,置武都郡。創郡立縣後,氐人遭受排擠,遂向境外山穀間移動。元封三年(前108年),“氐人反叛,遣兵破之,分徙酒泉郡”,諸如此類,常見史籍。數遭遷徙後,氐人漸散布隴右。


    趁兩漢之交,天下大亂,又趁百年漢羌戰爭,不斷吸納散亂諸羌、諸胡加入。待到漢末,氐族強盛,人口近百萬。


    正因氐人勢強。故分設護羌校尉,與護氐校尉。將羌、氐分而化之,自是高明之選。


    至於首任護氐校尉。劉備已有心儀之選。


    說話間。便有數騎,頂風朔雪,奔至大震關下。


    舉目四看,無不驚駭莫名。


    “薊王,真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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