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來獨往的倔傲身影,使得騰玥實在無法不注意到他。


    後來她才從阿哥們的口中得知,因為他的額娘是個漢族女子,所以在宮裏的地位十分卑微。


    也因此,優秀的他反而被眾阿哥排擠、漠視,想藉以貶低他。這也是他總是形單影隻的原因。


    聽著關於他的一切,不知怎地,騰玥每每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心就無法克製地微微揪痛。


    她想,她可能病了,改明兒個一定要額娘替她找個大夫瞧瞧。


    隻是“心”的問題尚未處理,她又意外撞見他獨自杵在文淵閣外發呆。


    “十八!”她忍不住開口喚了他。


    然而他一見到她,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隨後甩頭就走。


    瞧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騰玥擰起眉,快步抄過他跟前:“做什麽躲我?”


    “沒有。”他硬梆梆地開口,懶得瞧她。


    “你在生氣?”


    明明他就比其它阿哥俊朗,偏偏總要板著張臉、緊抿著唇,冷淡地活似一座僵硬冰冷的雕像。


    “沒有。”


    “你討厭我!”雖然極不願承認,但他這種態度,分明就是討厭她的表現。


    這會兒他忍不住噤了聲,像是默認她的猜測。


    騰玥抿唇沉默了會兒,扯著他的衣袖,柔聲地開口道:“你不要討厭我,玥兒可以當你的朋友,好不好?”


    他冷冷覷了騰玥一眼,拽開她的手。“我不需要朋友!”


    騰玥本來就嬌小,教他這麽一甩,腳步一個踉蹌,咚的一聲,就往前跌了個倒栽蔥。


    上次他彈了她一臉雪,這迴他又害她跌了個狗吃屎,一思及此,委屈的她、嘴一扁,隨後便放聲大哭。


    “你欺負我。”


    他怔愣地杵在原地,冷眼瞅著她。他欺侮了她嗎?何必哭得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無由地,莫名的厭惡感漲滿胸口,十八阿哥冷冷道:“不要再來找我了!”


    語落,他不帶一絲遲疑地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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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雙冰冷、不容侵犯的眸,以及臭得不能再臭的一張峻臉。


    打從進屋開始,騰玥便怔怔地看著他,那緊緊盯著傅無痕的眼神,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一般,讓他無法忽略她如影隨形的眸光。


    他眼皮一抬,神情古怪地覷了眼她恍神的模樣,問道:“你有什麽不滿,盡管說出來。”


    不期然地迎向傅無痕那帶著幾分懶散、漫不經心的神情,騰玥神魂一凜地由幻境中倉慌抽離。


    她很清楚,他不會是“他”,隻是……她為何又會對他產生莫名的錯覺?


    “你的名字?”驀然間,騰玥發出一句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問話。


    傅無痕聞言,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下一瞬間眉心一攏,語氣徐緩地沉聲問道:“有名字又如何?”


    騰玥怔然地望著他淡然的反應,心思紛亂,他這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不過是負擔罷了。”


    聽到他幾近耳語的呢喃,騰玥不解地望向他半垂的峻顏,幾乎要以為那句快得讓她無法捕捉的淡愁鬱語,僅是她的錯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有什麽不能說的?”突然間,她極度渴望探索這冷麵男子刻意壓抑的另一麵情緒。


    “沒必要。”傅無痕目光隱晦肅冷,極度無情地丟出一句。


    他的戒備與冷漠讓騰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愣了片刻才說:“算了,我可不想冒犯‘您’。”


    雖然她心裏有一籮筐可以替代他名字的代號,但在未摸清他的性子前,她可不想冒險得罪這思緒極為深沉的男子。


    他似乎不願意迴答這個問題,隻是任由沉默在屋內流淌著。就在騰玥打算放棄追問的同時,傅無痕卻意味深長地瞟了她一眼,淡淡掀唇道:“大當家。”


    騰玥聞言,瞪大了水眸。“大當家?姓大名當家?”


    無視她語氣裏的質疑,他深瞳微凜,冷峻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沒錯,大家是這麽喚我的。”


    “你當我是傻子嗎?”騰玥忿然地擰著眉頭,打從心底罵了他千百迴,明眼人都瞧的出來,這臭臉家夥擺明了在耍她!


    傅無痕微微挑動峻眉,沉吟了半晌才道:“你要這麽想也行。”


    他不以為然的反應實在詭異,像是根本懶得同她辯駁,隨她怎麽想似地。


    無由來的,騰玥的心猛地一凜,不明白他到底想同她玩什麽把戲。


    無瑕理會她的心緒轉折,傅無痕切入正題道:“這些是你的換洗衣物,往後除了用膳之外,你大可放心地在此休息,絕對不會有人進小院來打擾你。”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騰玥這才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已擱著一大疊衣物。


    見她的思緒尚未意會過來,傅無痕伸指輕敲桌子再道:“雲千變本來就屬於會裏的重要人物,所以你不必參與料理其它人的雜務,不過,前些日子派給你的丫頭不會再過來了,往後的生活,還請格格自理。”


    他的意思是,從今以後,她凡事都得靠自己嗎?


    瞬間,她有些慌了,原本忿忿不平的情緒,隨即被不安取代。


    打從她懂事開始,衣裳髒了自然有人替她換一件幹淨的衣裳,熱了、冷了,該穿什麽、用什麽,梳什麽樣的發款,自然有人會替她張羅,她壓根無需煩惱這些瑣事,現在要她一切自己打理,她做得到嗎?


    似是看破她的內心的惶恐,傅無痕唇角浮現淡淡嘲諷。“格格不會連最簡單的生活起居,都無法自己打理吧?”


    騰玥瞠眸直直瞅著他,情緒又是沮喪、又是氣憤,當下一句話也反駁不了。若是以往,照他這種冒犯的態度,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傅無痕凝視她片刻,早看透了她的想法。“並不是人人生來都像你這樣嬌貴,你必須知道,在這裏,你已不再是養尊處優的格格!”


    他冷冷的語調撞進騰玥的心頭,頓時一肚子的委屈從心窩一路衝到眼裏。若不是心有不甘,她的眼淚一定會不受控製地一顆顆流下。


    “想折磨我就明說,不必繞這麽一大圈。”她哀怨地輕聲咕噥著。


    “折磨?”傅無痕揚唇,但眸底不帶任何笑意。“如果格格要把一個平民姑娘的正常生活視為‘折磨’,那我也無話可說。”


    沒錯!對向來養尊處優的她來說,一個平民姑娘的生活就是折磨!這點,她不想否認也無法否認。


    心裏雖然忍不住悲涼地歎著氣,騰玥仍仰著臉,眸底竄著驕傲的小火,悻悻然道:“我累了,你——出去!”


    她雖痛恨自己的命運操縱在這冷麵惡人的手裏,但所謂“親者痛,仇者快”,他若想藉由羞辱她,見她軟弱啼哭,她是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他一瞬也不瞬地將她不馴的模樣納入眼底,輕笑了聲。“你最好早點認清自己已淪為階下囚的事實。”


    騰玥咽下喉中緊 窒的感覺,冷著應道:“這點不勞大當家費心,往後,請大當家還我一份清靜。”


    當他波瀾不興的峻顏落入眼底,騰玥心底莫名波動的情緒,又紊亂了幾分。再這麽下去,她隻怕非但無法安分地作壁上觀,最後說不定還會真正淪為他的俘虜。


    “還你一份清靜?”傅無痕薄唇一勾,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你現在的身分是‘雲千變’,想或不想,並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沉默了好半晌,她才抬起幽然的冷眸定定凝著他。“你不用時時刻刻拿這三個字來提醒我,就算身分和名字換了,心的本質卻是無人可取代的。”


    她的話讓傅無痕微乎其微地打了個冷顫,一瞬間的蒼白臉色,讓眸底那不經意掠過的一絲淩亂,益發明顯。


    捕捉到他臉上稍縱即逝的神情變化,騰玥蹙起眉,心頭不由得一顫。


    他冷漠的眼眸深處,仿佛藏著不為人知的寂寞,激得她恍了神地想去探究、深掘,是不是在他的心底,真的藏心了一處不為人知的禁地?


    下一瞬,傅無痕像是察覺她的探究,隨即神色自若地迴過神,緊抿的唇恢複了原有的冷淡傲然。“晚了,你該睡了。”


    “怎麽?我說中了你的心事?”明知捋虎須也該懂得適可而止,偏偏心思千迴百轉地繞在心頭,讓她不假思索地脫口便問。


    傅無痕瞥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陰鷙的眼眸顯得駭人。“聽清楚,我不在你該了解的範圍之內。”


    “放手!”騰玥揮動手臂掙紮著。


    是他太強又或者是她太弱?他驚人的氣勁,捏得她軟膩的肌膚產生了灼痛,使得她的額頭不停冒出細密的汗珠。


    傅無痕見她水般的眸蒙著氤氳,鬱結地加重了力道,沉著嗓警告:“記住,這裏容不得你使潑。”


    嬌貴如她,怎堪他如此折磨?心火一漫,她怒不可遏地咬牙道:“你這渾蛋,本格格偏愛使蠻,不如你的意,看你能拿我如何?”


    “如果你夠聰明,就忘記你的格格的身分。”他極力按捺怒火,陰鬱道。


    騰玥聞言心裏酸得緊,使勁地眨眨眼睛,才勉強把淚水給逼迴眶裏。“放開,我好痛!”


    “你最好安分點!”他突地撤了力道,卻沒想到失了鉗製,她反倒一個踉蹌,身子不穩地往後連退數步,直接往隔著床榻與小廳的屏風倒栽而去。


    傅無痕見狀,眸光一凜,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的手、扣住她的腰,挽救她免予摔倒。但即便如此,騰玥的腳裸還是因為立地不穩,硬生生地扭了下。


    “唔!”她側過臉,細致的眉心因疼痛而緊擰。


    “沒見過像你這般任性的姑娘!”瞧她吃痛的模樣,傅無痕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忍的感覺。


    “不要碰我!”騰玥避無可避地感受到他有力的懷抱與心跳,感覺到攬住她纖素腰身的手臂,正強壯地將她圈攬在他的束縛當中。


    這種莫名的親密,近到能把他眼中的神色一覽無遺,讓她羞窘地直想掙脫。


    “我瞧瞧。”傅無痕緊繃的冷峻輪廓,因為她憐人的模樣,不自覺地泄露了隱藏不住的浮動心緒。


    是她受傷,他煩躁個啥勁?


    騰玥瞪著他,清嗓微啞地與他劃清界線。“不勞你費心!”


    他無動於衷地朝她逼進。“你這逞強的性子,隻會讓自己吃苦頭。”他的語氣雖然冷酷,卻又因她憐人的模樣,觸動了心裏的某一根弦。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感覺他頎長健碩的身軀猛往她靠近,她慌忙地舉臂推開兩人過分貼近的距離。


    偏偏傅無痕對她的抗拒視而不見,在她尚未意識過來時,便一把將她弱無骨的嬌軀打橫抱起。


    “你做什麽?”胸中浮動的思緒兀自輾轉,騰玥強忍著滿心的羞惱,想掙脫出他鐵鉗似的圈抱。


    “閉嘴!”傅無痕抱著她坐下,冷著嗓警告。“你再敢掙紮看看。”


    迎向他不怒而威的神情,騰玥不禁抿了唇噤了聲。


    “安分些,自然少受點罪。”傅無痕蹲在她身前冷淡道。


    察覺他的動作,騰玥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縮了幾分。“你想怎樣?”


    “你以為呢?”他冷厲的神色不複見,落在她腳上的深眸,閃過一絲柔軟。


    這份柔軟來得突然,莫名地在她思潮起伏的心湖中,激蕩起片片漣漪。


    “我自己可以處理。”騰玥側過頭抿了抿唇,根本不想領他的情。


    他毫不在意地挑眉,漠視她逞強的態度,逕自扶住她受傷的腿,脫去她腳上的白色羅襪。


    “夠了!”當他粗糙而灼熱的掌貼近她腳踝的那一劇,她覺得唿吸陡緊地瞠瞪他一眼。“我說過,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怎麽?怕痛?”深目一斂地掩去幾分心思,他嗓音持平地定定凝著她問。


    在他深沉的眸光注視下,騰玥聰明的腦袋瓜子一時渾沌,白皙的麵頰更是不爭氣地浮上一抹紅。


    兩人肌膚相貼之處,彌漫著如火焚般的熱意,灼痛了她的肌膚。處在這般狼狽困窘的處境中,她怎麽能不反抗呢?偏偏受傷的腿受製於他的掌勁,任憑她怎麽扭抽,腳踝上溫熱的感覺卻始終如影隨行,無法擺脫。


    “你存心自討苦吃,是嗎?”冷峻的目光略沉,他捺著性子問。


    他那雙幽邃的瞳眸殺傷力實在驚人,小臉微偏,她連忙挪開視線。


    算了,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她哪還矜持什麽?


    “忍一忍。”


    騰玥還來不及迴過神,傅無痕起於瞬間的動作,伴著一聲清脆的喀啦響讓她陷入了巨大的疼痛當中。


    “好痛、好痛!”她驚唿出聲,秀美的額沁出冷汗,直覺地便想推開他擱在腳踝上的手。


    感覺到她略涼的小手貼覆在他的掌上,傅無痕背脊一凜地繃緊了下顎,呐呐開口。“不會痛了。”


    她柔美的五官陡然一僵,咬牙切齒道:“痛的又不是你!”


    像是早已猜到她的反應似的,傅無痕抿唇不發一語,任她發泄著心頭的怒氣。


    見他這般容忍,騰玥一怔,心頭怨憤無處可發,隻有抿著唇不再說話。


    傅無痕立地起身,眸底掠過掙紮的窘態,好半晌才將懷中那一隻白玉小瓶塞進她手裏。“每日把藥擦在腳踝處,沒多久就會痊愈。”


    騰玥愕然地仰看著他,心想他異常的舉止是否隻是她的幻覺?


    傅無痕居高臨下地瞅著那張美麗的臉蛋,波瀾起伏的思緒終於平靜。“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他高大的身軀在她身上落下一道暗影,騰玥輕蹙眉,仰頭瞅著他恢複孤高冷傲的憂鬱峻臉,瞬間有些恍惚。


    這男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是善亦是惡?被他掩藏在冷漠峻顏下的那一顆心,是冷?是熱?莫名地,心湖為他而起的漣漪逐漸泛開、擴大。


    傅無痕意味深長盯著她陷入某種思緒的臉龐,隨後移開視線,逕自舉步離開。


    “玥格格”從來都不屬於他的世界,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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