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蘊掀開車簾,深吸口冰涼的空氣,感覺好些,才轉身扶著顧明月下來。


    顧明月手軟腳軟的,隻能緊緊拉著他的手,走到臥室,她已經好了許多,穆蘊還要繼續,屏退下人便低頭在她後頸輕輕親吻起來。


    那些沒有完全退下去的情潮此時又湧了上來,顧明月順從自己的心意,側頭迴吻他。


    穆蘊此時反而不著急了,溫柔地舔舐起她的唇瓣,偶爾還壞心地逗弄一下。


    正吻得深入時,外麵響起丫鬟的求見聲。


    穆蘊皺皺眉,低頭繼續親吻,嘴唇劃過下巴來到頸下,激得顧明月微微一抖,剛才推開他的手也變成了緊緊握住。


    丫鬟沒聽到屋裏的迴答,也不敢再通稟,轉身對外麵來傳話的小廝說:“讓那人先等等吧,爺和夫人可能有事。”


    府門外,滿臉難掩風霜的林弛聽到小廝的話,想了想說道:“我隻是代人送些東西,小哥幫忙轉交一下也行。”


    小廝不敢隨便做主,這人剛才不是說是夫人同村的人嗎?萬一夫人到時候想見見人呢?


    “您再等會兒吧,門房這邊有熱水,您去洗洗臉吃點茶再歇歇,”小廝說著笑道,“不是不讓您走,小人隻是擔心夫人有什麽問的,咱們說不清楚。”


    林弛點頭,“那好吧,勞煩小哥給我些熱水,我在外麵洗洗臉就成。”


    …


    天快黑時,顧明月才見到林弛,聽小丫鬟說他已經在門口等了將近兩個時辰,心裏著實過意不去,不過也不好解釋,隻好說別的話:“平原哥,你看起來一路風霜的樣子,是去了什麽遠地方嗎?”


    她知道林家在年前就搬走了,卻不知道具體搬到了什麽地方。


    林弛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也不拘謹,笑道:“我去海外走了一趟,再迴來沒想到你已經嫁人了,這裏有我帶來的一些海產和珍珠,就當是送給你們的新婚賀禮了。”


    顧明月道謝,穆蘊淡淡道:“破費了”。


    顧明月又問道:“海外現在還有戰亂嗎?你這一趟可還順利?”


    “順利,有些小麻煩也都逢兇化吉”,林弛如今更顯得黑一些,一笑便露出兩排白牙,“說起來,明月,我還要跟你鄭重地道聲謝謝,在海上時遇到風暴,多虧海藍帶了一大群海豚過來,幫我們擋住些衝擊,到了泥丸國那邊,我們十幾個人一度被扣在當地的牢裏,後來我們又被好好地送到香羅國,最後被一群兵押到香羅國的宮殿,才知道當初你認識的那個墨邇已經將海外十三個國家占領了十個。海國人如今都稱唿他為墨邇大帝,對了,墨邇大帝還製定許多善待大庸商人的規則,因為也算熟人,我這次帶了不少好東西迴來。順帶的,墨邇大帝還讓我給你捎來許多東西,這是好拿的,其餘都在外麵的車上。”


    說著將腳邊的四五個布兜提到桌子上,寫意上前捧了布兜送到主位邊的桌子上。


    顧明月聽得又驚又喜,看到布兜裏滿滿的都是拳頭大的珍珠和別具海國特色的工藝品時,不由笑道:“墨邇也太實誠了吧。”


    送禮物意思一下就成了,竟然不遠萬裏讓平原哥給她捎來這麽多好東西。


    林弛笑笑,沒有說墨邇還打聽了許多她的事情,得知明月已經定親,那墨邇大帝的臉色可是一直陰沉四五天,他返程時,墨邇大帝想跟著一起來的,隻是卻被海國臣子阻住了腳步。


    如今明月已經成親,穆相看起來對她非常好,那些廢話便不必多說。


    顧明月不知道這些,倒是問了林弛不少墨邇和海國情況的話。


    穆蘊見翩翩這一會兒完全忘了自己一樣,頓時又氣又悶,就麵無表情地咳一聲。


    顧明月好笑地看向他,推了一杯茶給他,轉頭又聽林弛還在繼續著的講述。


    穆蘊:真想生生氣讓這個小女人著急一下。


    接下來顧明月也沒再多問什麽,林弛擔心她會因為這些以前的事而在她丈夫跟前受委屈同樣有意不多說,因此雙方很快沒話說了。


    穆蘊適時道:“林公子吃頓便飯再走吧,我這就讓下人去準備。”


    “不用麻煩”,林弛忙起身告辭,“我已離家三月,還要趕著迴家,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如此那我和翩翩也不便多留了,林公子慢走”,穆蘊也站起身,態度良好地送客。


    顧明月:你還能再虛偽點嗎?


    問過林弛下次何時出海,才將他送到大門,顧明月突然想起來問道:“平原哥,你家現在在哪兒,我想給墨邇捎些禮物,到時我直接讓人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林弛笑道:“我家現在洛州,趕車可得好幾天,你想捎什麽,隻要讓人將東西送到帝京西碼頭就行,我的船從玉清河口出來要走豐澧江這邊。”


    “好”,顧明月點頭,“那你一路順風。”


    林弛拱拱拳,轉身大步離開。


    馬車走遠後,穆蘊聲音沉沉道:“翩翩,你和海外的野人關係很好?還惦記著以後送東西?”


    “是啊”,顧明月轉身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你的臉真臭,什麽野人?我和墨邇是朋友,人家送那麽多好東西來,我一點都不迴贈是不是有點過份啊?而且墨邇心思澄澈,在我心裏他和孩子沒差,你不用吃醋的。”


    “吃醋?我吃醋了嗎?”穆蘊十分不解道,“我從來都不吃醋。”


    顧明月:“好啊,那我今晚想吃糖醋小排,你不準吃。”


    最後穆蘊掌勺的一盤子糖醋小排都被顧明月吃了,他隻分到一塊,但看著正跟他說當初香羅國之事的翩翩,他眼底的笑意如和蜂蜜混合了一般。


    正月元宵節後,顧公新式馬車再次引起人們的轟動,顧煥讓弟子門在帝京及周邊縣城設了二十幾個換車輪的點兒,而隻換兩個輪子,價格相當便宜,隻要一兩銀子,但凡有馬車的人家,就沒有出不起這一兩銀子的,因此許多人都趕著車排隊到換輪子的點兒等著。


    其間還有騾車驢車,總之這一景兒將帝京本就熱鬧的年節後氣氛又提高了好幾層。


    顧明月這天和穆蘊一起吃過早飯,想出去看看新車輪普及的熱鬧,便跟著要去議事處上班的穆蘊出了門。


    岔路口下車時,穆蘊拉住她在她臉上落下一個吻:“玩一會兒就迴家,天冷別再外麵逗留太久”,說著檢查了下她的鬥篷係帶,確定係得完好才握握她的手。


    顧明月迴吻了他一下,“我知道,你不要一直低頭看公文,半個時辰就起來走走。”


    穆蘊點點頭,又在她唇角親了親。


    兩人磨嘰好一會兒才甜蜜分開。


    車外,照雲和寫意已經等著了,顧明月下來後,便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


    顧明月向掀著車簾看著她的穆蘊擺擺手,等馬車走遠才轉身向不遠處的一個換車輪點兒走去。


    雖然天還早,這邊已經有四五輛車排隊等著了。


    這個點兒隻有小小一間門麵,裏麵堆著滿滿的舊車輪,有的人不舍得自家車輪子便還會帶走,留下的都是破舊不堪的。


    顧明月走近時,看守這個點兒的年輕人正要給一個老漢換車輪,老漢的車子是個平板車,顧明月聞到些許酒味,猜想或許是酒莊往外送酒的車。


    老漢的話也證明她的猜想沒錯,“老兒整天向各大酒樓飯館送酒,地上的坑窪但凡大一點兒就可能打碎一壇酒,聽說你們這個帶輪胎的車輪防震還輕巧,老兒才跑來換。如果效果不好,俺可是要來退的。”


    年輕人一邊忙碌一邊哈哈笑道:“您老用著不如舊輪子好的話盡管來退,不過您也不能隻仗著有輪胎便不把酒壇捆紮好,否則一樣要碎的。”


    “那是那是”,老漢笑得雙眼眯起。


    這時等在後麵的高壯中年人指著旁邊板車上的一摞摞新車輪問道:“小哥兒,你們的車輪都適合咱們的車嗎?別安上不合,車輪總掉我們就沒法走了。”


    “不會有那情況”,年輕人一麵按著氣管往輪胎中充氣一麵看向那車新輪子,“這些車輪是我們師傅按照這市麵上各種車板大小繪的圖,無論你家是什麽樣的車都能找到正正合適的。”


    中年人聽得驚奇,隨即問了許多和顧公有關的事。


    顧明月看了會兒便邁步向另一個點兒走去,十步之內,聽到三句誇讚顧公新車輪好使的話,不由抿唇笑起來。


    煥大哥現在被外人提到,都是顧公了,不認識的人指不定以為他多老呢。


    “這位夫人,要不要買串糖葫蘆?”迎麵走來一個推著紮滿糖葫蘆獨輪車的小販,停在兩步外笑著問顧明月。


    寫意上前驅趕,顧明月抬手攔住她,看了那小販片刻,問道:“你是王鎮?”


    王鎮放開車柄直起高大的身軀,笑道:“小丫頭好記性,哦,不對,現在該稱唿您夫人了,買串糖葫蘆吧,咱就靠這個謀生呢。”


    顧明月自從走出沙漠,就沒見過王鎮一行人了,她笑笑伸手拿了串糖葫蘆,照雲遞上前兩個銅板。


    見王鎮拿出個荷包捏起兩個銅板裝進去又拍了拍,顧明月疑問:“你不是武官嗎?怎麽現在賣糖葫蘆?”


    “這個啊”,王鎮挑起濃眉,有些吊兒郎當道:“我是王相和家的遠方親戚,因他家通敵賣國,我也受到牽連,若不是有軍功相抵,我就得被發配漠北了。現在一介白身,跟一個老頭兒學會做糖葫蘆,混個飽肚。”說著還拍了拍獨輪車柄。


    不怎麽樣的生活狀況,被他說出來卻像是帶著無限趣味,顧明月覺得這人挺樂觀的,想起前兩天還聽父親說大舅的鏢局想要再找一個鏢師,便道:“我大舅家在花葉縣開著個義勇鏢局,正在招鏢師呢,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試試。”


    王鎮頓時爽朗大笑,很多同僚都為他現在的生活處境憂心,偶爾見到還有些同情地給他介紹活計的,王鎮並不是不喜這些同情,而是對他來說如今的生活境況是最理想的。


    不管做什麽,對他來說都有莫大趣味。


    多年戰友都不了解他,沒想到一個隻有幾麵之緣的小姑娘倒說出了他的心裏話,難怪出關前那一路總會時不時聽到鄭輔國念叨這小姑娘。


    王鎮向顧明月一抱拳,笑道:“好,等我糖葫蘆賣煩了就去你大舅家看看。”


    走時,又抽出個糖葫蘆遞給顧明月。


    顧明月說了聲謝謝,吃著糖葫蘆看過另外一個換車輪的點兒,見此處距離槐花胡同不遠,就想到家坐坐。


    蝶兒背上綁著一個繈褓正吃力地端著盆洗過衣裳的汙水往外倒,不經意抬頭看見走進胡同的顧明月,臉上平靜的神色立即為惱恨所代替。


    鄭原大哥之所以會不聲不響地離開,就是在見過這個女人之後,他被這個小賤人迷住了,便不管自己的死活,走了連說一聲都沒有。


    她到國子監去找他,在外麵足等整整一天他也不出來見自己一麵。


    她忍受著各種白眼辱罵,為他生下這個孩子,好容易在一個學子的帶領下在詩會上找到他,卻被他一句不認識讓人趕了出來。


    他的孩子在他嘴裏反而成了不知哪來的野種。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那段時間突然出現在槐花胡同的女人。


    蝶兒心裏恨,但是她知道這家人不簡單,前兩天她甚至看見兵部的官到這家來,所以她什麽都不敢做。


    顧明月皺皺眉,看了眼這個麵帶敵意的女子,很疑惑這敵意竟是對著自己的,她好像和這人根本不認識吧。


    進家門時她爹正要出去,看見她來便笑道:“翩翩來了,正好,你娘說中午包魚肉餡的餃子呢,你就在這兒吃,省得給你去送了。”


    “嗯,加一些梅菜才好吃”,顧明月說著都有些冒口水了,顧攀哈哈笑起來,領著女兒走進家門,“你這個小饞貓,煉子早晨時送了些你三奶奶醃的酸辣薑片過來,先來吃點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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