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顧氏笑道:“以後這個禮我們還就行了,你不用管。”


    “不過幾件禮物的事”,顧明月說道,“我不能總沾爹娘的光啊。”


    顧氏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還沒嫁走呢,就跟你爹娘生分起來了?”


    顧明月撒嬌:“我隻是不想讓爹娘替我還禮,什麽生分啊。”


    第二天,顧明月去給她娘要來禮單一看,才發現竟然有這麽多人送了添妝,怪不得家裏的空房間都被裝滿了。


    於家幾個兄弟也有添妝送來,尤其是於三哥,這添妝禮送的顧明月都不好意思要了,不過想到平時的時候於三哥還送給她送東西,此時送好幾大箱子顧明月也覺得可以理解。


    添妝禮不好退迴,她隻能在以後於三哥家裏的孩子成親時再還迴去了。


    成親前一天,顧煥拉來一輛彩畫金漆的馬車,進門就喊顧明月:“翩翩,快出來,看看我給你做的馬車,拉上兩根紅綢,明天你就坐這個出嫁,肯定要比轎子舒服。”


    “煥大哥,這個車上的輪子真奇怪,怎麽有一圈黑帶子?”馬車邊圍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問來問去,不過顧明月還是最先分辨出熠兒的疑問。


    顧煥迴道:“有了這個,馬車走起來才更穩當”,轉頭看見顧明月過來,他笑道:“翩翩,快上來試試。”


    顧燦一蹦一蹦地喊道:“我也要坐上去”。


    馬車隻有一個圓形的穹頂,四根撐著穹頂的柱子上有漂亮的彩畫,前麵如果套一匹白馬,和神話中的馬車也沒什麽差別了。


    顧明月摸了摸輪胎,“煥大哥,你這些天都在做這個?打氣管那些東西也都做出來了?”


    “都是些小機巧,好做得很”,顧煥說著抬手示意顧明月上馬車,“走,我拉你們走兩圈,燦兒熠兒不是也想坐坐?快上來。”


    這話一落,有好幾個在顧家玩的小孩子都吵嚷著要坐馬車,顧煥點了兩個比較乖巧的小女孩給抱上去,等自家堂弟堂妹也坐好了,便跳上車揚鞭駕著走出門去。


    小孩子們的驚唿笑聲隨之響起。


    在顧家幫忙的一些大人議論起來,都說煥子這主意不錯,看那馬車走起來也不是哐哐嘡嘡的,再弄幾個紅綢花一掛,比轎子氣派又舒服。


    顧煥讓馬車在外麵轉了一圈便原路返迴,問後麵的顧明月道:“這輪胎子做的可以吧?”


    “嗯”,顧明月笑道,“作用特別好,沒想到你們一個月不到就做出來了。”


    “其實一點都不難…”,說話間馬車穿過大門,馬兒四蹄穩健地停在顧家院子中。


    顧明月剛下車就被照玉拉走了,於嬤嬤要給她絞麵修剪手指甲腳趾甲,待會兒還有兩三個“美人浴”要泡。


    端正地坐在凳子上,顧明月聽著於嬤嬤安排的美容步驟有些頭疼。


    外麵的說笑聲一陣陣傳來,似在綁紅綢花朵裝飾馬車。


    “小姐,明天就是出嫁的正日子,您今天可不能胡亂跑,好好待在家裏才最是穩妥”,於嬤嬤一邊仔細看著小姐的麵部一邊說著,但她倒是不敢提什麽不吉利的字眼,看了片刻又說:“小姐的麵皮白皙細嫩,倒不用絞,咱們再看手指甲。”


    一直天色泛藍,顧明月才從淡香宜人的浴桶中爬出來。


    吃過晚飯,顧氏讓女兒在院子裏走著消了會兒食便趕她迴房睡覺。


    顧明月看看天色,“才剛過酉時,我平時都是戌正才睡,這麽早睡不著。”


    顧氏嚴肅:“睡不著也得睡,明兒個寅時你就得起來上妝,快迴去睡。”


    …


    躺在床上,聽著外麵明顯比剛才小了許多的說話聲,顧明月知道明天後自己再迴家,就是不一樣的身份了。


    這是她作為無憂無慮女兒的最後一天,她要有自己的家,漸漸的她的生活重心也會發生轉移。


    難怪越臨近成親這天爹娘的心情越不太好,這就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嗎?


    雖然以後爹娘還是爹娘,弟弟還是弟弟,但最重要的那個位置終會被穆蘊和以後的孩子占據。


    想到此處,顧明月也有些傷感。


    “翩翩”,穆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顧明月由側身躺平,便看到越發顯得豐神俊朗的男人,“你怎麽來了?成親前見麵不好。”


    穆蘊也擔心不好,但他想見她的心情更迫切,此時聽到翩翩這麽說,他連呸三聲說道:“童言無忌,那些說法我們不信。”


    不信?不信你還呸什麽。


    顧明月好笑地看著穆蘊。


    穆蘊翻身上床,將顧明月抱在懷裏拍拍她的背:“睡吧。”


    顧明月窩在他懷裏,卻是難得的安心,剛才那點兒小傷感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顧明月唾棄了下自己的好色,抱著穆蘊的脖子就閉眼睡著了。


    穆蘊看著她的睡顏笑了笑,琢磨著明晚該怎麽度過。


    剛過寅時,一夜未熄燈的顧家院裏傳來腳步走動聲,不知何時睡著的穆蘊警惕地睜開眼睛,向外看了眼,輕聲喚醒顧明月便無聲離開。


    …


    這天天氣很好,不過給顧明月留下的印象隻有一個字:累。


    她從被穆蘊喚醒,衣裳還沒穿好,外間值夜的照玉已經開門請了於嬤嬤和一串丫鬟進來。


    然後顧明月就被按在梳妝鏡前好一通捯飭,直到天色大亮,她才上好妝,還沒剛鬆一口氣準備讓照雲端些小菜來吃吃,她娘進門來將眾人都趕了出去,塞給她一個泛黃的本子叫她快點趁這會兒沒人來看一看。


    顧明月挺直著脊背把小本子舉到眼前看了眼,紅暈一下子從臉上蔓延到脖子根兒。


    前世她去展冥家之前,她娘給她看的就是這個小本子,但那時她不懂男女之間的事,看到這上麵赤身裸體抱在一起的人也沒什麽不好意思。


    現在卻不同,顧明月看一眼就收起來不敢再看了,腦子裏的畫麵卻很活躍地往外跳,都是前世那些和穆蘊在一起的場景。


    那其實是很不愉快的事情,臉上不好意思的暈紅很快消失幹淨,顧明月忙抬手捶捶腦袋不再讓自己想那些。


    辰時二刻,迎親隊伍已經進了顧家村,穆蘊騎著膘肥體壯顏色漂亮的棗紅大馬走在八台花轎稍前方。


    以為迎親隊伍至少要到巳正才來的顧家眾人:…


    隨即就有些亂了,顧明月正在小心地吃湯圓,這還是她爹擔心她路上餓特意讓人下的,隻是她才吃兩個,就聽到外麵的人紛紛在喊:“花轎到了”。


    顧明月還如在夢中,煥大哥和其他幾個堂哥就進門來背她出去。


    因為之前沒有商量好,穆蘊這邊帶著花轎來了,顧家人也沒必要堅持坐花車,直接將顧明月送到了轎子上。


    顧明月坐穩後,扶著她的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才放開,隨之是顧煉低沉的聲音:“翩翩…祝你幸福。”


    顧明月點點頭,聽見煉大哥笑了聲退後一步,蓋頭外的光線一暗,是轎簾放了下來。


    顧明月想起以前見過的別家女孩出嫁情景,上花轎前還能和父母說兩句話,怎麽到她這兒就這麽急急忙忙的!


    花轎早到一個多時辰,顧家人這時正忙得團團轉呢,裝嫁妝,到穆家下轎時需要用到的東西…一個個忙得連新娘什麽時候上了花轎都沒注意到。


    穆蘊不關心那些,看到翩翩上了轎就耐心地守在旁邊。


    不過顧明月的嫁妝實在有些多,光顧煥早晨時送來的五輛馬車都裝不完。


    穆蘊等了會兒,見嫁妝箱子已經裝好十幾車,在轎窗邊和顧明月一聲,他上前與嶽父嶽母告辭,抬手示意奏樂,便帶著花轎在前走了。


    顧攀和顧氏相視一眼:怎麽有種搶親的感覺?


    前麵裝嫁妝的馬車已經趕到停在鎮裏碼頭的大船上時,顧家這邊還有嫁妝車沒有走出門去。


    這真正的十裏紅妝連綿,許多年以後還頻頻被見到此等盛況的人提起。


    一個半時辰後,花轎到達穆家,顧明月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挽弓將花轎射中三箭,穆蘊便撂了弓快步上前,撩開轎簾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顧明月看著出現在蓋頭下白皙幹淨的大手,不由勾起嘴唇,緊緊迴握住那隻手,不管外麵多麽喧囂,此刻她心中卻無比安寧。


    穆府外圍了許多過來參加穆相婚禮的人,當看到穆相小心翼翼將花轎中的人扶出來時,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那個火紅身影上。


    “嫁衣真漂亮,隻那上麵的寶石我們就兩輩子都買不起”,有人低聲跟旁邊的同伴說道。


    是啊,能穿上這樣的嫁衣,這輩子便值了,更何況穆相還是那麽優秀的夫婿。


    跟著父母過來參加婚宴的少女看向穆蘊的眼神越發灼熱,現場的已婚女子大多是羨慕,有些卻帶著幾分看好戲的心理。


    “不知道這樣的溫柔能守多久呢?”吳絲語笑著看了眼旁邊麵無表情的黃素,“不過嫁得高便好,丈夫怎麽樣也不那麽重要,我們其實更應該為翩翩祝福。”


    黃素沒說話,隻看著前麵紅色的身影。


    顧明月走沒多久就覺得雙腿無力,穆蘊察覺到她的吃力,握著她的手一緊,便用有力的雙臂將她抱了起來。


    繡滿繁花的嫁衣逶迤垂下,一個小孩子看到上麵寶石亮晶晶,蹦躂著跟在後麵想要拽一顆下來。


    顧熠和顧燦兄弟倆都在後麵的嫁妝車上坐著,見此,顧燦跑過去拉住那小孩:“別拽我姐的衣服,給你個糖吃去吧。”


    這是承恩伯府家的小孫子,才不稀罕那一個糖,不搭理顧燦還要去拽那亮晶晶的東西,剛邁出一步就被快步越過人群的承恩伯拉到後麵去了。


    顧燦忙轉身跟著,以防再有小孩子拽翩翩姐的衣服。


    顧熠是個大孩子了,不好跟小孩計較,但也在後麵緊緊跟著。


    看到這幕,黃素忍不住笑了笑,突然覺得小孩子也挺可愛的。


    吳絲語隨著他的目光看到那胖乎乎的小男孩,心中一陣陣不舒服,又有些焦急,他們夫妻房事規律,她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懷上?


    想到這個,吳絲語沒心情去看接下來的拜天地了,對黃素道:“我想迴家,你走嗎?”


    黃素說道:“既然來了,總要喝一杯喜酒,你如果不舒服可以先走。”


    吳絲語下意識便想諷刺他,話到嘴邊又咽下,“別留太久。”


    黃素當然不可能留太久,他看著她嫁人的大禮完成,因她而生的那些愛以及錯過的恨都好似挽上了一個結。


    從今往後,對他來說翩翩隻是一個因他的懦弱而錯過的女子。


    喝過一杯喜酒,黃素走出賓客熙熙的穆府,來到大街上,耳邊還時不時能聽到關於剛才那場婚禮的討論,運送嫁妝的車依舊成對地向穆府行去。


    黃素勾唇笑起來,最後停在一家酒館前,走進去要了兩壺酒慢慢獨酌。


    …


    展冥已經在父母的安排下定了親,早就知道那個姑娘會嫁給別人,此時他的心情很平靜,也沒什麽好傷心的。


    雖然他很喜歡顧姑娘,但總歸沒有深入相處過,放下就很容易,這天她要嫁人,他隻是讓下人送去一份賀禮便罷了。


    畢竟前些日子她的及笄禮他才去參加過,這次人不到也不算失禮。


    高產水稻現在已經收過兩茬,堆在家裏的糧倉中將近有一萬斤了,如果下一年獻給朝廷,至少能推廣至三個省府。


    如今朝廷能臣倍出,且都是穆蘊直接提拔上來的,展冥覺得自己在帝京很難發展起來,便有打算下一年開春獻上高產稻然後向議事處請求去擔任外地大員。


    將這些計劃在心裏過了一遍,展冥收起公函下衙迴家。


    因為穆相大婚,衙門裏有頭臉的人都去送禮參加婚宴去了,倒顯得冷清許多。


    展冥現在是議事處的官員,從六品,不高,卻也不低,想要更進一步還得好些年打拚,這也是他想外任的最大原因。


    走上熱鬧的大街,見好些人扶老攜幼地都往同一個方向去,展冥有些疑惑,跟在後麵的小廝清明已經拉住個背著小女孩的大漢,問道:“大哥,你們這是往哪兒去啊?”


    大漢心情極好,指指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這四處的街上都有穆家設的流水宴,今兒是相爺大喜的好日子,宴席從中午開始要延續三天,雞鴨魚肉燉肘子樣樣不少,據說主廚的還是聚仙樓鵲喜樓的大廚師。這麽好的席麵,隻要咱們去說一句吉利話,恭喜相爺和夫人白頭偕老什麽的,便可以隨便吃了。”


    “爹,咱們快去吧”,小女孩吸溜著口水,“晚了娘給我們占的位置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好,這就走”,大漢笑著答應,走前對清明道:“小哥兒也可以去看看,這席麵便是富貴人家都不一定經常吃。”


    說話間背著女兒大步走了。


    清明咂咂嘴,看了看源源不斷往北街去的人,“大人,這麽著三天下來,得花多少銀子啊?”


    展冥暗想照此看來,能得夫家如此重視,顧姑娘嫁的很不錯,他並沒有再理會肉痛地在算銀子的小廝,抬步走了。


    清明沒有聽到少爺的迴答便自己掰著手指頭算,好片刻才大喊一聲追上自家少爺:“大人,這樣三天下來最少得三十萬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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