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低著頭打盹兒的秦老太太突然清醒地抬起頭來。


    倚蘭正拿著薄毯子想給老夫人蓋上,她沒打算叫老夫人去榻上休息,老夫人現在晚上睡著的時間越發少了,好容易睡著一會兒,再叫起恐怕又要睡不著了。


    “倚竹,什麽時間了?”秦老夫人隨口問道。


    倚蘭放下薄毯端杯茶送給老夫人,笑道:“老夫人,現在是未正。您又叫混了,倚竹姐姐六月裏就出嫁了。”


    “哎,老咯老咯”,秦老夫人拍拍額頭笑著擺手,“倚蘭啊,出去跟個小丫頭說一聲,讓大夫人領著我那兩個小孫子來這裏用晚飯。”


    半個時辰後,秦大夫人牽著兩個兒子來到鬆鶴院,秦大老爺也剛迴來,便和他們母子一起過來了。


    大人們說笑著逗了小孩子一陣兒,廚房送飯上來。


    吃過飯,秦老夫人對兒媳婦道:“翩翩丫頭再過一個月就及笄了,她家裏德行身份皆高的長輩不好找,到時你去給她做司者。”


    秦大夫人正在丫鬟們的幫助下給兒子洗臉,聞言停頓片刻,點頭道“好”。


    雖然他們兩家之前有些嫌隙,恢複來往之後關係和之前也沒差多少。


    秦大老爺聞言問道:“娘,這及笄禮準備什麽合適?”


    秦老夫人想了想道:“準備一幅首飾兩身衣服便好,首飾從我庫房裏挑吧”,又對兒媳婦道:“年前老二讓人送來兩匹霞錦,顏色鮮亮好看,你拿著到飛衣閣做兩套時興衣服,到時帶過去。”


    “兒媳那裏也有幾匹好布,哪裏用得著再拿母親的東西”,秦大夫人笑道,見大兒子連連打嗬欠,便讓奶娘抱他去睡。


    這邊二兒子還精神的很,繞在他父親膝前打轉。


    秦老夫人擺手:“那樣顏色的布我可用不著,你別推辭客氣了。”


    秦大夫人聽到這麽說,隻好笑著稱是。


    婆媳兩個又開始說些家常理短,秦大老爺扶著走路還不太穩的兒子,卻是有些遺憾地想宰輔之位竟然落到穆蘊手中…雖說已經證明穆蘊完全有宰輔之能,他還是很難打心底裏服氣。


    而秦由不服氣的最根本原因還在於,穆蘊如今還很年輕,至少能在宰輔位置上再坐四十年,他在官場上混一輩子也別想登上百官之首的位置了。


    現在的朝廷表麵上聽命穆蘊的不少,但心裏不服他的也很不少。


    秦由曾想過,聯合一些老資曆的官將穆蘊趕下台,然而現在朝中資曆威望受眾人一致推重的官員根本沒有,為爭奪宰輔之位到時朝堂定又要一段時間不平靜。


    前些日子皇帝還有異動,不知怎麽拉攏到前京畿守將顧淮,將拱衛帝京的兵權再次交到了他手中,還想設置新的部門分散相權…


    這些卻皆是被穆蘊完美化解了,顧家一門因為幾十項重罪而流徙最東北。


    明眼人都知道,穆蘊本來沒打算對顧家趕盡殺絕,經此一次卻是沒想讓他們再活下去。


    最東北距離帝京有兩千多裏地,一路豺狼虎豹險山惡水多不勝數,不用人為動手顧家人就活不了多少。


    更何況那負責押送的人員,還是穆蘊提拔的親信。


    似乎是前天,便有消息傳迴朝廷,說顧家人死的死病的病,到地方時隻剩了三個家仆。


    想到這裏,秦由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為官將近四十年,什麽沒見過,卻從沒見過這麽狠的。


    而現在,朝廷差不多已經成為穆蘊的一言堂,以往皇帝還有幾分權利,現在更像是個擺設。


    朝堂自是有老資曆的官員譴責穆蘊這大逆不道的行為,但對於絲毫不管將會留個什麽名聲到後世的穆蘊來說都是不痛不癢的。


    秦由突然歎了口氣,默默斟酌詞句,想要跟妻子說一說讓她轉告翩翩再讓翩翩去規勸穆蘊,畢竟看起來此人很是看重翩翩。


    在秦家討論送什麽及笄禮的同時,那些和顧明月交好的人也都在準備。


    方一清帶著自家的商隊去送了兒子上任,十月初這會兒剛好迴來,將運迴的一車車服省特產分給各鋪子掌櫃去處理,他親自抱了一個半大的箱子往正院走去。


    方夫人很久沒見過自家老爺這麽親力親為地做事,不由奇道:“這箱子裏是什麽寶貝值得你親自抱著?”


    方一清將箱子放到屋裏的圓桌上,拍了拍道:“顧姑娘這馬上就到及笄的時候了,我在服省那邊跟外國商人搜羅的,夫人,你來瞧瞧這禮成不成。”


    方夫人瞥他一眼道:“那不就是一個農家小姑娘,即便給我們了好方子讓我們賺不少錢,你也不用這麽上趕著吧。”


    “胡說八道什麽”,方一清立即變色嗬斥,後悔自己走之前沒有跟夫人說清楚,“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你沒有得罪顧姑娘吧?”


    “我上哪兒得罪她去”,方夫人自以為看清了老爺的心思,語氣更加諷刺,“那姑娘可比你最小的兒子大不了幾歲…”


    方一清未等夫人說完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斥道:“你給我少說兩句,知道顧姑娘的未婚夫是誰嗎你就胡叨叨,被人聽到以後沒臉的可是咱家。”


    方夫人見老爺的神情如此凝重,也冷靜下來,撥開他的手問道:“還能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提拔咱家的穆相”,方一清看她一眼,“你說可了不得?”


    方夫人聞言震驚,不安地看了看窗子門口,輕聲道:“老爺,這,我剛才的話不會被人聽去吧?聽說這位穆相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你想多了”,方一清很是平靜,“咱們算哪個台麵上的,值得相爺浪費人力監視。”


    方夫人想想放下心來,點頭道:“老爺說的也是,哎,我知道那穆相的未婚妻是個鄉下女,卻怎麽也沒跟那姑娘連上。現在一想,可不是嗎,聽說穆相的未婚妻就是姓顧。老爺啊,咱們和這顧姑娘早就有來往,關係可說是不錯,以後咱其兒調迴帝京不會太難吧。”


    方一清說道:“別想那個,先在服省趴住窩好好治理。”


    方一清常年走商,並不覺得服省的環境有多讓人絕望,再說他家有好幾支龐大的商隊,改善服省的現狀要容易很多。


    而他真正看重的是,服省那邊山高皇帝遠,在那兒誰敢不聽他兒子的?如此地經營幾世他們也能成為大族。


    方夫人不知老爺所想,但除了納妾之事,她全都是高興順著老爺的,聽此也沒什麽異議地點點頭。


    此時才有心情去開箱子看老爺帶來的東西,剛一打開箱子,方夫人就驚訝地掩住嘴。


    方一清喝了杯茶,笑問道:“怎麽樣?”


    方夫人猛點頭,“老爺,別的不說,光這一個玉雕的假山樓閣就價值連城啊。”


    “你不知道,它還有奇處呢”,方一清讓下人端來一盆水,雙手小心拿出那個玉山子放進水裏,“夫人,你再看看。”


    玉山子的底部沉浸在水中,不一會兒便有嫋嫋煙霧從精巧的假山縫隙樓閣窗戶中升騰出來,片刻後籠罩住玉山子,隱約如仙境。


    方夫人看得張大嘴巴,儀態都顧不得保持了,“老爺,這可真漂亮。”


    方一清笑道:“顧姑娘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不漂亮怎能得她喜歡?”


    “那倒是”,方夫人同意,當時那姑娘受傷她和老爺去探望時就深覺好一個鍾靈毓秀的人兒,要不然她也不會擔心自家老爺看上人沒多大的小丫頭。


    她再次看向箱子,疑惑道:“老爺,你怎麽還帶了這麽些果幹?”


    “你不知道,那姑娘就愛這個…”方一清正說著,外麵響起女人嬌柔的聲音:“夫人,聽說老爺迴來了,我家雲希這不剛也迴來,和他父親前後腳進的門,可帶了許多好東西來孝敬您們呢。”


    女人的聲音裏滿是驕傲,說著走進門來,看見方一清眼睛便亮了亮,不過夫人在前沒敢撲過去而已。


    方雲希在後麵進來,恭敬地向父親母親見禮。


    方一清滿意地點點頭,問起他這一年南方之行收獲如何。


    方雲希詳細迴答。


    便是因這母子闖進來而臉上不好看的方夫人也漸漸聽了進去。


    此時的張府,也在說及笄禮的事,張叔和是派了四五個得力管事隨兒子一起去仙遊,因家裏需要照應,他便沒送兒子上任,兩個月前跑了趟蜀川,通過販運那兒的西紅柿也好賺一筆。


    這西紅柿,張叔和猜測定是和顧姑娘穆相爺有關的,當時便起了個好聽的名字“仙女果”,然後用幹草墊著一車車小心地販運到大府城售賣。


    前些日子西紅柿基本都過了結果期,張叔和這才從蜀川迴來,來時還帶著一個從玉石礦脈中挖出的天然紅玉,這紅玉狀如蘋果,最妙的是在蘋果上還有二寸長的杆狀褐玉,跟蘋果梗幾乎相差無二。


    且這玉觸之溫潤細膩異常,天然的蘋果形狀又是難得的好寓意,便是見慣好東西的張叔和當時見了也忍不住震驚。


    想到顧姑娘很快就要及笄,他便花重金買下來決定當做及笄禮送出去。


    張夫人看見老爺從蜀川帶來的紅玉蘋果同樣很是喜歡,想放起來做傳家寶傳之後代子孫,但聽過老爺的打算,她沉默片刻點頭:“如老爺所說,沒有顧姑娘的麵子在,咱們風兒可當不上官,是該趁人家及笄時好好答謝一番。隻是老爺,這一個玉蘋果有些單調,我再去外麵的首飾鋪子給她挑一套好首飾吧。”


    張叔和笑道:“還是夫人考慮的全麵,都由你看著辦。”


    十月初九下午,忙中抽閑的穆蘊給顧明月送來一套由天然紫粉二色珍珠和銀絲做成的首飾,這些耳環發釵項鏈上都有小紫珠堆成的栩栩如生的花鳥,不仔細看竟看不出這不是一體的。


    耳環的兩端是兩隻粉色的小小蝴蝶,顧明月十分喜歡,便拿出來遞給穆蘊讓他幫自己換上。


    穆蘊好笑地一邊給她摘下來耳朵上原戴的耳環一邊道:“這些本是讓你明天及笄禮上戴的。”


    “我知道啦”,顧明月笑笑,拿著小鏡子看裏麵的自己,然後再微側一些看穆蘊,“耳環你給我戴,明天發釵讓秦大夫人給我帶便好了。”


    因為要給她做司者,中午時秦大夫人和秦老夫人就來她家住下了。


    前世這時候夏雪還在她家隔壁住著,而她又在前不久聽到夏雪和她的小丫鬟說展冥要向她提親,每天的心情都很壓抑,十五歲的及笄禮也過得糊裏糊塗。


    而這次,顧明月很盼望明天的到來,要過一個愉快的及笄禮,明天之後便意味著她成人,可以梳漂亮的發髻可以在唇上抹胭脂,最重要的是可以嫁人了。


    將兩隻耳環戴在兩隻白嫩的耳垂上,穆蘊低頭在她頸邊蹭了蹭,通過鏡子和她雙目對視,唇角的笑意忍不住擴散:“翩翩,你終於要嫁給我了。”


    顧明月無語地看他一眼,“昨天晚上你就說過不下三遍了。”


    穆蘊親親她的耳垂,笑道:“我高興,不說睡不著。”


    顧明月笑他“你真是越來越幼稚”,不過這段日子總被娘和奶奶總念著怎麽操持家裏,她更加清醒地意識到以後她和穆蘊將擁有一個小家,心裏隻覺既幸福又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顧明月就被穆蘊喊醒,他在她耳邊道:“快起來,記得穿我給你送來的那身衣服。”


    顧明月揉揉眼睛,嘴唇突然傳來一陣兒溫熱的觸感,看到精神奕奕的穆蘊,她氣道:“才什麽時辰啊。”


    昨天晚上穆蘊拿著府裏花園的圖紙,跟她討論了好長時間水閘和地下水景的布置,而她想到臥室裏用什麽樣的桌椅板凳屏風,導致精神過度興奮,直到亥初還沒睡意。


    穆蘊捏了捏她的鼻子,“今天不能貪懶。”


    顧明月嗯一聲,讓他先走自己要穿衣服,穆蘊親親她才起身離開,他剛走片刻,外麵就響起母親叫她起床的聲音。


    顧明月答應一聲起來,吃過早飯,才迴房換上那件穆蘊特地讓人給她做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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