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仔細查過,那些和穆蘊有接觸的人,都沒有異常的舉動,而穆蘊本人,除了有幾間不為人所知的鋪子,更是沒什麽了不起的。


    書房裏燈火明亮,李度看著前段時間查到的,百勝賭坊和穆蘊有關的蛛絲馬跡,眼前卻出現上午在大菩提寺外麵看見的翩翩。


    沉默良久,李度終於將這份記錄著蛛絲馬跡的紙收了起來。


    這時李聲在外求見。


    “進來”,李度自倒了杯茶喝著,隨意問道:“情況如何?”


    “大爺,那孩子真好了”,李聲不可思議說道,“那婦人帶著孩子到陳氏醫館,照著顧姑娘說的,沾酒給孩子搓手心腳心。再加上小陳大夫的好醫術,小人迴來時,孩子已經清醒了,還吵著餓呢。小陳大夫看過顧姑娘給的糖球,直說多虧了這個。”


    李度不自覺笑了笑:“孩子沒事就好”,擺手道:“下去吧。”


    李聲一肚子話都咽迴肚子裏,大爺難道隻是覺得那對母子可憐而不是還記掛著小姑娘?關門時看到大爺正神情愜意的品茶,李聲覺得大爺應該隻是可憐那對母子。


    …


    …


    吃早飯時,顧明月才想起來跟她爹說慧通大師八月初一要過來講經三天。


    顧攀都差點忘了這茬,聞言自然十分高興,喝完碗裏的粥,就要去跟顧概說此事。


    沒多久,村裏傳來通過喇叭擴大的顧概召集村人的到村中槐樹下集合的聲音。


    顧燦這時已經吃過飯,聽見概大伯的聲音傳到家裏,十分奇怪,定要拉著顧明月去看一看怎麽迴事。


    顧明月也想知道村裏怎麽商議,便領著他出了門。


    他們到時,槐樹下已經聚集不少人,男女老幼都有。


    站在一起的女孩們看見顧明月過來,遠遠地就有人叫她:“翩翩,來這邊。”


    “你終於舍得出門了”,顧明月和顧燦走近前,顧秀美打趣道:“家裏有沒有長出蘑菇啊?”


    顧明月笑著和她們打聲招唿,然後便站在旁邊聽著女孩子們說的日常閑話,什麽胭脂釵花哪裏的又便宜又好之類。


    聚集在另一旁的大人們則是在相互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有人還說是不是要說顧煥在北地建那個風碓的事。


    正說著,顧概和顧攀、顧柏幾兄弟先後走來。


    “村長,叫咱們過來,是不是有什麽好事?”鄭二水率先大聲問道,頓時引起一片附和聲。


    “大好事”,顧概哈哈笑,“慧通大師先前不是說每年到咱村子裏講經三日嗎?昨天翩翩丫頭去菩提寺遊玩,慧通大師說了,八月初一就來,連講三日經。叫大家來,就是商量商量,安排慧通大師住哪裏好?飯食怎麽提供?在哪裏講經?要不要起個會?”


    話音未落,村人們就已經驚喜地兀自討論起來。


    顧概也不管,說完自己的話便轉頭和顧家族人們商量,等著村人過了一開始的興奮勁兒,他才繼續開口:“照我的意思,這兩天找幾個小子在我們顧家祠堂前麵的那個大場地上搭個棚子,經呢就在那兒講,至於慧通大師的吃住,都我這個村長包了。咱們每家再出個一二錢,當然多少都隨各自心意,用這些錢請個戲班子來村裏唱幾台戲,也好讓慧通大師有個歇息的時候。大家說怎麽樣?”


    “都聽村長的”,林鄭兩姓的男人們都唿唿啦啦答應。


    沒有人提出異議,大家又商量了些細節,便有人迴家去拿錢。


    顧概見村人如此積極,當即讓顧家兩個半大小子去他家搬了桌椅過來,又拿來筆墨紅紙,讓顧柄把各家交的銀子都記下來,到時好張貼出來讓大家看。


    顧明月見村人如此積極利落,概大伯又安排得條理有序,和女孩子們說會兒話便叫上顧燦迴家去了。


    “翩翩”,剛走離大槐樹沒多遠,就聽到後麵有人叫自己,顧明月轉頭,見是沒怎麽說過話的鄭春花,不由奇道:“春花姐,有事嗎?”


    鄭春花是鄭春暖四叔家的堂妹,比鄭春暖小一歲。


    顧明月前兩天還聽她娘說到鄭春花的及笄禮辦得很熱鬧,請了許多人去觀禮,還讓她去瞧,她沒去,沒想到今天到村裏就被鄭春花叫住了。


    難道是想問她為什麽沒去她的及笄禮?可她們也不熟啊!


    若不是及笄禮,顧明月又想不出鄭春花找她會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鄭春花雖這麽說,眼角卻帶幾分羞澀,擺弄著手裏握著的荷包,“隻有件小事想要麻煩你。這是我做的荷包,你幫我送給煥大哥吧。”


    “啊?”顧明月驚訝,看看鄭春花,“你要送東西給煥大哥,可以自己給他啊,他每天都在家。”


    “我…”鄭春花看了顧明月一眼,“我不敢。”


    鄭春花名字雖有點俗,長相在村子裏還算拔尖兒。


    顧明月看著她略微卷翹的眼睫毛,羞澀地幾乎抬不起頭的樣子,突然覺得做男人的太有福氣了。


    “春花姐”,這麽好看討喜的女孩子,顧明月不忍心她為已經定親的煥大哥傷情,便委婉提醒道:“我煥大哥已經有未婚妻了,你送他荷包,他肯定也不會收的。”


    “有未婚妻為什麽不會收我的荷包?”鄭春花看著手裏的荷包,說道:“我又不是要擠開他未婚妻,等他成親以後,我給他…”


    她不好意思地頓住不說了。


    顧明月搖搖頭,問道:“春花姐,你為什麽要我幫忙轉交?如果煥大哥的未婚妻知道,肯定會覺得我很多事。”


    “我沒想到這個”,鄭春花忙擺手,“本來我是找水水的,水水說煥大哥最近總是訓她,她也不敢。她說煥大哥最疼你,讓我來找你,荷包一定能送出去。”


    顧秀水這樣有意思嗎?顧明月直接說道:“我不會幫你轉交的。哎,春花姐,你這麽好看,找一個隻會疼你一輩子的夫君不好嗎?為什麽要這麽想不開?”


    “想不開?”鄭春花不可思議地看了顧明月一眼,“煥大哥那麽優秀,肯定不會隻娶一個妻子。我想嫁他怎會是想不開?他是你大哥,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這麽說?”


    好吧我是壞人!顧明月並不覺得鄭春花想法奇葩,畢竟她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當初她不是做妾也要跟著展冥嗎?


    不對!顧明月搖頭,鄭春花的意思是男人優秀就能娶多個女人,而前世的她從頭至尾都沒想過和其他女人分享男人。至於做展冥的妾,那是她放不下,就賴皮地後退一步也要跟著他。


    但是現在想來,自己當初的做法可不是什麽好行為。


    讓自家人都掉進坑裏去了。


    鄭春花見顧明月低著頭不說話,歎氣道:“不麻煩你了,我還是自己送吧”。


    顧明月明顯是向著煥大哥那個未婚妻的,自己讓她轉交荷包,她如果在煥大哥麵前說什麽不好的話,自己就別想嫁給煥大哥了。


    聽鄭春花這麽說,顧明月也沒什麽好說的。


    …


    迴到家,顧明月做了一天的藥丸子,晚上吃飯的時候,嘴裏還都是藥香味。


    “娘,我做許多止咳退燒還有治療風寒的藥丸,隻能放兩個多月,你明天給姥姥家送去一些吧”,她吃著飯說道,“過兩天我去給熠兒送些,如果風寒的話吃兩天丸藥就好了。”


    “誰家給親戚送藥吃?”顧氏給顧燦見底的碗裏添上兩勺飯,隨口說道:“那多不吉利。我看你是沒什麽好玩的了,做許多藥丸子還打算放著當飯吃?”


    “閨女這是未雨綢繆”,顧攀滿臉笑容,對女兒道:“過兩天爹去走鏢,給你姥家捎去。別聽你娘的,爹看這藥做得好,哪時候風寒發燒了,自己在家就能治,還不用找大夫了呢。”


    “行行”,顧氏忍不住笑道,“你閨女做的什麽都是好的。”


    “二叔二嬸,飯都吃完了?”正這時,顧煥說著話走進來,“我來的真不巧,還想在二叔家蹭一頓飯呢。”


    “煥子啊,快坐”,顧氏起身去給他添碗筷,“到家還能沒你吃的?正好剩著兩碗粥,我讓照霜那丫頭去炒兩個菜。”


    “我炒吧”,顧明月正好吃完飯,見顧煥嘴唇幹幹的,過去給他倒了一碗茶來,“煥大哥,你今天沒在家嗎?”


    翩翩真是個小棉襖啊!顧煥感歎著把大碗茶一飲而盡,放下碗來抹抹嘴道:“去帝京玩了一天。嘉怡她三哥辦了個宴會,派人請我,我正好沒事便想去玩玩。還別說,他三哥弄這個宴會真挺意思。”


    “聚會還不就是吃吃喝喝?”顧氏笑道,先盛了碗粥給顧煥放到麵前。


    “有好玩的地方煥大哥也不帶我一起去”,顧燦從飯碗中抬起頭來。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顧煥彈彈他的額頭,“於三少很會別出心裁,這一天我就跟到仙宮遊了圈一樣。”


    顧明月動動鼻子,覺得煥大哥身上還有殘留的脂粉味,說道:“煥大哥,你千萬不要跟他們學,變成隻圖享樂的人啊。”


    “哈哈”,顧煥大笑,“翩翩,你小腦瓜子裏都想的什麽,大哥我參加個宴會,還能沾染壞毛病?”


    “翩翩說的對”,顧攀道,“你還年輕,別被那些富貴享樂迷了眼。”


    聽見老爹也這麽鄭重的說,顧明月向顧煥得意地眨眨眼,然後轉身去廚房做菜。


    “我知道”,顧煥好笑,“我跟那些家裏有金山的富家子弟不一樣,我就是覺得新奇。二叔二嬸,你們不知道,光這一場宴會,就有一百二十個美貌女子出來侑酒。”


    “你們多少人啊?”顧氏疑問,“需得這麽多人勸酒,再說有那麽大的房子嗎?”


    小堂妹去廚房做菜了,顧煥說起來也就沒什麽顧忌:“這些女人都是嘉怡她三哥自己養的歌姬,根本不是一下子全都出來,哪用大房子?她三哥院子裏有一座十來米高的木樓,樓頂還建著個小閣樓,宴會就是在那兒開的。那閣樓裏除了矮榻短幾什麽都沒有,大家夥兒進去後,於三少便讓人放下一圈繪著仙宮圖的珠簾子,然後點上兩爐好香,沒一會兒那閣樓裏就是香風陣陣白霧升騰的。在這時才傳來歌聲,卻隻見歌樂不見人。真跟讀書人形容的那樣,飄渺動人。歌樂暫停時,便有十幾個服色發髻相同但衣服上所繡花樣和釵環不同的女子一個接一個出來,還緩跳慢唱的,給我嚇一跳,以為真是仙女下凡來了。”


    顧氏和顧攀都聽得好笑起來,顧攀問道:“這麽說,那一百多女子是一撥撥出來的?”


    “是啊”,顧煥說道,“一撥十二人,一共十撥,每一撥跳的唱的都很好,我當時就想翩翩喜歡看戲,叫她看那些歌舞,想必也喜歡。”


    話沒說完,顧氏就道:“都是些陪男人玩的女人,唱得再好也不能讓她聽去。”


    顧煥嘿嘿一笑,想到離開時,有兩人都跟於三各要走一個女人,他覺得還是別給翩翩聽那些女人唱的歌比較好。


    不過顧煥也是真覺得好聽,才想讓翩翩聽一聽的。那之中有個最受於三喜歡的女人,她的歌喉尤其綿長悠遠,歌聲是真好得沒法形容了。


    …


    “我隻做兩個簡單的菜,炒肉片和雞絲筍子,煥大哥你將就著吃吧。”,顧明月和照霜一前一後端著菜來到客廳,這裏的談話已經換到別處。


    “…來時路過一家賣琴的店鋪”,顧煥說著話,接過顧明月手裏的菜放到桌子上,緊跟著拿起筷子吃兩口,笑道:“翩翩做的什麽都不將就。我見嘉怡沒事的時候就撥撥琴什麽的,便進去琴店給你買了一把。沒迴家先給你來送琴,怎麽樣?”


    跟著過來的小廝竹七,忙機靈地抱著琴走前兩步:“這琴爺挑了半個時辰,是那店裏最貴最好的。”


    “翩翩,你看看喜歡不?”顧煥吃著飯說道,“明天我再給你找個琴師來,以後每天都學一個時辰。”


    “謝謝你這麽想著我啦”,顧明月笑道。讓竹七把琴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她打開琴套,手指剛觸到琴弦,即響起了空靈悅耳的聲音。


    “煥大哥,你怎麽突然想起讓我學琴了?”將手指在琴弦上跳動了兩下,顧明月表示十分好奇。


    顧煥能說是見到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們都拿這個消遣,擔心她不會以後會被那穆蘊嫌棄嗎?


    他隻笑道:“會彈琴的姑娘多漂亮啊”。


    顧明月縷著琴軫下麵長長的流蘇:“我沒時間專門學這個,煥大哥你不要找琴師了。”


    “知道你要刺繡”,顧煥說道,“你每天學一個時辰,就當是歇眼睛了。”


    顧明月反駁無效。


    因為顧氏夫妻也都覺得學個琴比較好,村裏的衛夫子就經常沒事的時候彈上一兩段,他家熠兒還學過,說琴是樂中君子什麽的。


    再說那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基本上都會彈琴。他們家翩翩跟那些人相比,不會的也就是談個琴寫個詩了。


    這東西難嗎?顧氏和顧攀都覺得隻要女兒懂個皮毛就成,又不指望她成為遠近聞名的大才女。


    因此在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顧明月就迎來了一位白胡子琴師。


    “要學琴的是我家閨女”,顧氏讓著老爺子坐下,有些懷疑人這麽大把年紀了,還有沒有精力教學生?“翩翩,出來見過鍾琴師。”


    顧明月默默放下繡針,走出來朝老琴師按手一禮:“鍾琴師好。”


    “好”,鍾鳴縷須笑笑,他沒想到花大價錢請他教授琴技的人家竟是一戶鄉下人,本以為是哪家暴發戶,如果學生太愚鈍,他便不費心了,哪知道小姑娘長得如此靈秀可愛?鍾琴師就心情很好:“抱你的琴出來,彈兩聲老夫聽聽。”


    黝黑發亮的七弦琴被擺在矮長的琴桌上,照玉拿一個厚厚的軟墊放到琴桌後麵。


    顧明月提著裙擺端坐下來,右手伸出輕撥琴弦,斷續的音調隨之在院子上空飄蕩。


    照夏幾個小的,此時都眼睛發亮嘻嘻笑著圍在不遠處,想看小姐怎麽學琴。


    “以前沒有接觸過七弦琴?”鍾鳴微點頭,笑問道。


    “是的”,顧明月說,實在提不起學琴的興趣,還不如讓她出去和燦兒一起捉蟲子玩。


    爸爸倒是教她學過鋼琴。


    鍾鳴隻看小姑娘細長的手指,就知道她天生適合學琴,因此並不介意她有些敷衍的態度,當即便給小姑娘講起七弦琴如何產生、琴身上各處都有何稱唿等。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顧明月也從一開始對琴沒興趣而產生了不小的興味。


    留鍾琴師吃過午飯,並說好明天同時間過來,顧氏便叫照康帶兩個人送鍾琴師迴家去了。


    …


    晚上穆蘊過來,問顧明月覺得那個琴師怎麽樣,學琴有意思沒有。


    顧明月才知道煥大哥之所以給她找這麽個老頭子琴師,還有穆蘊暗中的手筆。


    她看了眼牆邊琴桌上靜靜放置的琴,說道:“聽鍾老爺子講的倒是十分有趣,還不知道彈起來怎麽樣。你會彈嗎?”


    穆蘊點頭,笑道:“我們出去,我給你彈一曲”。


    因為前兩天晚上那件事,穆蘊並沒有帶著顧明月走出太遠,到梅林中就停了下來,撩衣席地而坐,雙腿盤起,置琴膝上,揮手彈出一串流暢的音聲。


    “在這兒彈,我家能聽得很清楚”,顧明月蹲在穆蘊旁邊,“我們要不再走遠一些吧。”


    穆蘊看著她笑道:“我用內力控製琴音,不會傳出去太遠。”


    低沉徐緩的琴音隨著修長手指的撥動,緩緩蕩開在空氣中,須臾,琴音節奏加快,然而快時又輕下來。


    顧明月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挨著穆蘊席地坐的,聽著纏綿悠遠的琴聲,她感覺自己被一片溫暖的水流包裹了起來,似乎看見穆蘊走來緊緊地抱她在懷。


    …


    琴音歇時,顧明月雙頰處的粉紅已經蔓延到眼角,眼中波光流轉,像是剛剛暢飲了十幾杯佳釀。


    穆蘊好笑地攬住她,把琴扔到一邊,抱著她珍惜地放在腿上,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被我迷醉了?”


    顧明月看著穆蘊,咧嘴笑笑,伸出雙臂圈住他的後頸,靠在他肩上一語不發:怎麽越來越覺得穆蘊好看?哪都好看,臉好看,手好看,腿也好看。


    收迴一條手臂默默擋住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個好色之人?!


    穆蘊隻以為翩翩被他的無上風姿迷住了,根本不知道她具體想到的是什麽,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非常喜歡此時流動在空氣中的脈脈溫情。


    “我來教你彈琴”,扶著她在身前坐好,大手覆蓋住小手,穆蘊十分光明正大地貼在顧明月耳畔,邊親邊說:“彈琴是手腕施力,手臂不要動,先來學食指指法…”


    風吹過雲停住,顧明月打了個哈欠,迷糊道:“穆蘊,我們迴去睡覺吧。”


    穆蘊尤其喜歡教翩翩學習,所以一個多半點都不累,不過見她困眼半垂,他不由寵溺道:“迴去了。”


    顧明月還沒點頭,便聽穆蘊又道:“睡前還要運轉兩圈內力入定後再睡。”


    “好”,顧明月乖巧答應,因為她根本不覺得入定有什麽累的,睡覺還能漲內力,簡直不要太美!


    顧明月覺得學輕功很好玩,但是琴,她的興趣就有些寥寥了。


    不過想到穆蘊彈琴時貴氣天成的風姿,舉手投足間的優雅,顧明月暗想這個琴還是要好好學的。


    愛一個人,自然而然會想要與他比肩,這並非出於自卑的壓迫或者別的什麽,隻是想和他站在一起,愛好相同,雙目偶然對視便是心魂的交流。


    顧明月在頗為深刻的冥想中沉入睡眠。


    因為有這個決心作為動力,不過三五天,她已學會了一曲小調。


    林喬生扛著鋤頭下晌迴家去,踩上小道往村口走去時,恍惚聽到一陣流暢的琴音,他疑惑地朝梅林方向看了眼,自語道:“這兩天下晌總聽到彈琴聲,衛夫子講完課到山上彈琴去了?”


    腳步拐了個彎,林喬生循著聲音穿過梅林,聽到琴聲是從二攀哥家傳出來的,不由更奇:“難不成翩翩丫頭在學琴?”


    正好顧家的大門敞開著,林喬生便把鋤頭放在門邊走了進去,看到坐在樹蔭下認真彈琴的顧明月時,他嗨一聲笑道:“我還以為是衛夫子跑到山上彈琴呢,原來是翩翩在學琴啊。不錯不錯,聽著不比衛夫子彈得差。”


    “四叔”,顧明月按住琴弦,站起身道:“我瞎彈的。”


    顧氏在旁看女兒彈琴,此時也笑道:“她彈的哪能跟衛夫子比,喬生你這是剛下晌?”話落又轉頭讓照玲去廚房倒茶。


    “剔剔豆地裏的小草”,林喬生上前看看那架七弦琴,“翩翩厲害了,自學自樂的還真不錯。”


    “請了琴師”,顧氏說道,“每天來家教一個時辰,這不剛走。”


    這時照玲端茶出來,林喬生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喝個幹淨,放下茶杯笑道:“這大半晌還真渴了。”


    照玲又給續一杯,林喬生阻止道:“夠了,這孩子真客氣。”


    顧氏笑了笑,讓照玲去一旁玩。


    林喬生把添滿的茶喝了,笑著對顧明月道:“可要好好學,咱們這十裏八村還找不出一個會彈琴的姑娘呢。”


    顧氏聽得高興,謙虛地說兩句客氣話,便看向女兒道:“把你新學會這個蘭花調,彈給你四叔聽聽。”


    顧明月就知道她娘肯定會讓她顯擺顯擺“琴技”,爹娘都是覺得她和熠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別人誇他們姐弟,她爹娘表麵謙虛,心裏其實早樂得不行了。


    蘭花調很短,顧明月坐下來撥撥彈彈五分鍾不到就已經結束。


    時間雖短,林喬生卻聽得激動不已。


    看著小丫頭端端正正坐在那兒,細白的手指輕輕撥動,好聽的聲音就飄滿整個庭院,他一個大老粗心的口頓時柔軟起來。


    這要是他家的姑娘,他肯定比二攀哥兩口子還要更疼寵。


    林喬生扛著鋤頭迴到家時,還沉浸在若是家裏有個白嫩小女兒要怎麽疼的幻想中,看到家門口玩得滿手滿臉泥巴的兩個小兒子後,他一下子從美好的幻想清醒過來,搗搗鋤頭嗬道:“都吃午飯了,還在外麵玩泥巴?”


    兩個小子見老爹發火,立即和老鼠見貓一樣竄迴家裏。


    “發什麽火?”林喬生的妻子端著飯出來,剛學堂下學迴來的大兒子搬著桌子放到院子裏。


    林喬生看看大兒子,雖然比翩翩小一歲卻比人家熠兒大了兩歲,熠兒都上縣學去了,自家兒子卻連童生試第一關都沒參加過。


    “哎,你說二攀哥家的孩子都怎麽養的,看著都透出一股靈動勁兒”,他說道,“我們家這三個,卻怎麽看怎麽像棒槌?”


    “誰讓他們爹就像個棒槌呢”,林喬生的妻子擺著碗筷,“人家孩子再好,也是人家的。咱家的孩子再像棒槌,以後給你養老送終的也是他們。”


    “瞧你說的”,林喬生擺手,“我這不是看見翩翩彈琴彈得像模似樣的發兩句牢騷嗎?又不是嫌棄自家孩子。”


    林妻笑道:“孩子們長大了也不會比他們差,瞅瞅林弛,沒爹沒娘,現在把家業積攢地多厚。”


    林喬生家和林弛家隔一房,林庚剛死那會兒他也幫林弛不少,當時還勸妻子把她姐家的二女兒說給林弛,想著有個賢妻幫忙一起挑生活重擔,弛子也能輕鬆些。


    此事以妻子堅決不同意作罷,林喬生可看得出來妻子現在有多後悔,因此也不多說林弛的事。


    說得多了,她又該催他去給弛子說她那外甥女了。


    夫妻兩個的話題便又轉到學琴的顧明月身上。


    下午林喬生的妻子出去竄門子,聊著閑話就說起來顧明月在學琴。


    …


    “翩翩她爹越發糊塗了”,顧老太太聽到這話,歎道:“好人家的姑娘誰學那些個玩意兒?小萍,你待會兒去你二伯家走一趟,告訴他們趁早別讓翩翩學。免得她夫家人知道了不喜,那位穆大人雖然現在不是官,身家也比咱們強許多,別更學這些自掉身價的東西。”


    大伯娘從女兒屋裏出來,聽見老太太的話,說道:“娘,你不知道,衛夫子有時還專門教那些孩子彈琴呢,翩翩學咋就掉身價了?說去這些話,二弟家兩口子還不知怎麽著惱呢。”


    顧煥在屋裏畫圖紙,這時才聽到母親的話,便放下筆出來:“奶奶,那個琴還是我給翩翩買的。俗話說琵琶娛人琴正心,在朝為官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不會彈琴呢。煉子就彈過,您都忘了?有點家底的人家,都給女兒學這個呢。嘉怡沒事了就常彈彈琴喂喂魚的,咱翩翩學怎麽就不行了?”


    “我還沒說她一句,你們就有這麽多話來堵我”,顧老太太搖頭,“我不也是擔心對她不好?”


    “哥,你給顧明月買琴,怎麽不給我買?”顧秀水說著話跑出來,晃著母親的手臂,不滿道:“娘,你看看我哥,什麽好東西都往外扔。我才是他的親妹妹啊!”


    顧煥現在是真一句話都不想跟這個妹妹說,轉身就要迴去。


    “煥子”,大伯娘問道,“好好的,你給翩翩買什麽琴?”


    這得多少錢啊,還以為是他們家自己買的呢。


    顧煥說:“那縫紉機是翩翩給我的圖紙,我做出來賺那麽些錢,她什麽都沒要,我給她買把琴不行?”


    他看得出來,娘是覺得白浪費錢。


    “沒說不行”,大伯娘笑道,“娘聽說琴都是貴東西,又不當吃不當喝,有這個閑錢,你還不如給翩翩買幾匹好布。”


    “我也要琴”,顧秀水見母親和大哥都不提給她什麽,立即大聲插話。


    “就沒有你不要的東西”,大伯娘戳戳二女兒的額頭。


    顧煥抱臂笑道:“我給你買,你如果學不會怎麽說?”


    顧秀水還沒說話,大伯娘已經瞪眼:“煥子,咱馬上就要起新宅,錢本來就緊巴,你還胡亂買東西?”


    顧煥好笑,光前段時間賣出去的原先那縫紉機圖紙,他就交給娘三四萬,算著以前零零碎碎他給爹娘的,他們手裏少說也得有八九萬。


    他明白娘隻太把錢看得真了,總想給他放著。但有錢不花,掙它幹什麽?


    “起新宅時錢不夠了您再跟我要”,顧煥安撫了母親一句,看向顧秀水:“我給你買了琴,你如果學不會,以後就別總叨叨我對翩翩好卻對你們這親妹妹不好。還有,水水,你辦的事,早讓我想踢你兩腳了。以前說不給你嫁妝,你是不是當我說著玩呢。覺著求求爹娘,我怎麽的都會給你備上豐厚的嫁妝吧?”


    “沒有”,顧秀水說道,腳下卻不自覺地後退兩步。


    “別管有是沒有”,顧煥聳聳肩,“我明告訴你,年頭裏,我雖然覺得你不識好歹,還是想盡盡做大哥的責任,決定花三萬給你備嫁妝。在你跟顧秀冬湊一起胡說八道之前,我也打算給你花一萬備嫁妝,之後嗬,你的嫁妝就和梨梨當時的平齊吧。”


    她姐當時的嫁妝在外麵人看來很多,但也隻有兩千兩銀子的東西。


    顧秀水見大哥說得這麽清楚,立即慌張地看向母親:“娘,你看我哥說的都是什麽啊。我們家現在這麽有錢,如果我出嫁的時候隻有一點嫁妝,外人不笑大哥摳門嗎?還有我婆家的人,他們肯定會覺得你們都不重視我這個女兒。”


    大伯娘看向兒子,“煥子,你別拿這個事兒逗樂。周家是八裏坪的大地主,家裏良田好幾百畝,水水的嫁妝怎麽都得比梨梨的厚上兩千?”


    她但是不讚成給女兒太多嫁妝的。


    房間突然傳來茶碗擲地的聲音,顧秀梨緊跟著喊道:“娘,你還說沒有看不起耿家?怎麽一樣的女兒,水水得比我的嫁妝厚?到時給她多少嫁妝,你們都得給我補上,否則我絕不去耿家過日子。”


    “這糟心孩子”,大伯娘掐腰,大女兒這幾天怎麽都說不聽,她早心頭上火了,“還讓不讓家裏有個清淨日子啦。不願去耿家過你就走,是被休是和離我們都不管你。離了耿家,你就是要飯要到家門前我也不會給你一口吃的。該滾早點滾,我還治不了你們了。”


    說著大步向臥房走去,不再管這些鬧騰事。


    都是慣得她們!


    對兩個女兒的疼愛雖然比不上兒子,但大伯娘自認比起門裏其他人家的姑娘,她和丈夫都十分慣女兒了。


    當初嫁過來兩年,大伯娘才懷孕,生下來是一對雙胞胎女孩兒,然而那時家裏窮,吃得又少又差,她懷孕期間根本沒怎麽顯懷,誰知道還是雙胎。


    兩個孩子沒活過滿月就先後沒了,後來有了兒子,又挨著生下兩個女兒,大伯娘和丈夫都把對以前那兩個女兒的愧疚也放在現在兩個女兒身上。


    前幾年家裏不好過,他們卻從沒讓女兒幹過一點喂雞割豬草下地的粗活。


    而兩個女兒也很懂事,知道幫忙收拾庭院,農忙時還給他們送水送飯。


    那時候老二家的翩翩是隻知玩鬧的孩子,對比著她,大伯娘看到自家兩個懂事的女兒就覺得麵上分外有光,誰知道翩翩越長越好,家裏的兩個女兒卻是越長越歪。


    ------題外話------


    沒有存稿的作者就是這麽準時不起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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