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這就沒了?


    顧氏覺得這位道長有點敷衍,撞撞顧攀的胳膊,低聲道:“讓翩翩她柄叔看看。”


    顧柄沒事喜歡看些推演的東西,村裏誰家合婚,都是找他看八字。


    顧攀點頭,到顧柄旁邊說了聲,顧柄笑道:“人家胡道長是推算的能人,我這點哪夠看啊。”


    “既然叔嬸不放心,您請過來看一看吧。”穆蘊轉頭說道。


    “行”,顧柄拍拍袖子上前來,“我也看看。”


    看到男方的生辰時,他暗自點頭,九月初五,好時間,時辰倒是錯那麽點兒,不然這就是個皇帝命啊。


    即使錯那麽點兒,也足夠顧柄震驚了,翩翩不用說,八字同樣是極好的。


    看了好片刻,顧柄隻吐出四個字:“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是在合八字時常被提到的一個詞,但真正是天作之合的幾乎是沒有,在他們兩個卻隻有用這一個詞形容才貼切。


    胡道長看看站在一起的男女,捋須點頭:“雙方的家長都放心吧,他們必是婚姻幸福。”


    顧家的族人,還有林鄭兩姓過來看熱鬧的人都圍在旁邊看著,聽見那道長這麽說,一個個才大聲說笑起來。


    顧攀夫妻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容。


    穆蔚見到女方長相,還有這家的家當,心裏已滿意一大半,這時聽到胡道長再三肯定他們八字合,便笑著朝顧家人點點頭。


    二弟能娶到好婦,以後生活美滿,清明中元再去給母親上墳時,他才不會連頭都不敢抬。


    合過八字眾人便各自散開,有招待穆蘊兄嫂的,有出去看聘禮的,還有去廚房催菜的。


    …


    “我編的相思結”,迴到房裏,顧明月把五彩絲絡從袖口裏掏出來,而穆蘊幾乎同時解開荷包拿出兩枚扁圓的石頭,笑道:“我磨的同心石。”


    “正好”,顧明月眼睛一亮,“我把石頭編在絡子下麵。”


    讓穆蘊扯著絡子的另一頭,顧明月低頭打固定石頭的網結,同時問道:“你幾時走的?”


    她看到穆蘊留的紙條時已經是寅正了,根本不知道他何時離開的。


    穆蘊眼中全是溫柔笑意地看著她,想了想老實迴道:“子時,我擔心時間緊,準備的聘禮不齊全。”


    要做令翩翩放心且交付全部身心的男人,絕對不能撒謊,任何慌都不能撒。


    “那你不困嗎?”顧明月看他,“稍後在我這裏睡一會吧。”


    “嗯!”穆蘊拿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低笑道:“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困,不如我留這兒,咱們說話吧。你有沒有默念那些口訣?”


    “默念了”,顧明月點頭。


    閑聊之中,顧明月把石頭編好在相思結下,纏一捆流蘇,便說要給他係在寬寬的腰帶上,穆蘊配合地站起來,看著她係好,微展雙臂問道:“是否顯得我更英俊了?”


    顧明月好笑道:“是啊。”


    “有沒有讓你對我更著迷?”穆蘊接著問道,聲音低沉。


    “嗯”,顧明月眼睛亮亮地看著他,“迷得我都轉不動眼珠了。”


    穆蘊驀然笑開,擁她於懷,繼而放開她,讓她坐好,他則親手把同心石編入另一條相思結。


    顧明月支著下巴看風涼,等他表示女兒家的事物不好做時再接手,誰知道看著看著他就已經編好了,程序與她剛才做的一樣,而且把石頭固定的結結實實。


    “如何?”做好底部的流蘇,穆蘊拿著與他腰間幾乎一模一樣的相思結,笑看顧明月,“你的男人是不是無所不能?”


    “是”,顧明月很無語,隻好站起來任由他將絲絡給自己係到腰間。


    “翩翩”,係好絲絡,穆蘊握著她的手親親她的額頭,“你把我迷得都要忘記唿吸了。”


    顧明月別開目光忍笑,下一刻卻被他略顯幹燥的嘴唇堵住。


    穆蘊卻隻是蹭蹭便放開了,顧明月正疑惑他怎麽如此自覺時,就聽見門被敲響的聲音。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吧?”顧煥撩開珠簾子走進來,看看穆蘊又看看自家翩翩:嗯,沒不規矩地對翩翩動手動腳便好。“請吧,未來妹夫,酒桌上聊聊去。”


    “請”,穆蘊起身抬手,安撫地看了顧明月一眼,低聲道:“放心”,率先走出內室。


    “煥大哥,你們要手下留情啊”,顧明月見過其他堂姐的未婚夫被灌地大醉什麽話都往外說的樣子,且那些人都還有好幾個兄弟幫著擋酒呢,而穆蘊隻有一個大哥,自家這邊卻是叔伯堂兄弟二三十個…“他昨晚沒怎麽休息,不能喝太多酒。”


    “傻丫頭”,顧煥抬手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說道:“我們灌那小子酒還不是為你試驗他的人品?”見堂妹不讚同的模樣,他笑道:“沒聽說過酒品如人品?放心吧,咱們有分寸。”


    說著拍拍她的肩膀,“你可以出去與穆家的女眷聊聊天,別擔心。”


    顧明月跟在顧煥後麵出來,正好看見穆蘊和他大哥被顧灼那幾人熱情地請到客廳。


    她隻能再次對顧煥道:“煥大哥,你幫著點兒,不要讓其他哥哥們灌他太多酒。”


    “女孩兒外向啊”,顧煥搖著頭走開,到席麵上,他卻直接抱兩個酒壇子放到穆蘊麵前,讓人拿來一摞大海碗,說道:“要娶我們家的姑娘,得有千杯不醉的本事。”


    “煥哥說的是”,顧灼顧焰等十幾個年輕人先後附和道:“我們也不多敬,一人一碗便好,新妹夫可不要覺得咱們仗著人多欺負你啊。”


    “不會”,穆蘊雖然先一步出門,翩翩對她堂哥說的話他卻聽得真切,沒飲酒先已飲了甜甜的蜂蜜水,他豈會怕醉?而且還是第一次與翩翩這些叔伯堂兄打交道,酒桌上他又怎能輸了氣勢?當即便提起酒壇主動倒酒。


    看著清透的酒水嘩嘩倒入碗中,再看看一客廳笑看這邊的顧家男丁長輩,穆蔚有些心驚膽戰之感,這一碗碗喝下去,二弟還不直接被撂倒?萬一酒後撒瘋,或是露出什麽醜態,這親事恐怕就黃了。


    “在下從小嗜酒,趁今天這個難得之日,和長輩們大喝一場吧”,穆蔚想了想,搬起一壇酒準備擋下女方長輩。


    一碗碗酒在喧嘩的勸酒聲中被穆蘊涓滴不剩地接過來飲下。


    …


    顧明月與穆蘊的大嫂見過,送了些小玩意給他的侄子侄女,聽著從客廳傳來的暄鬧,卻根本不能靜心和大嫂聊天。


    看出她在擔心什麽,衛娥笑道:“弟妹放心,我想你家的長輩不會怎麽為難二弟的。”


    “我不擔心”,顧明月笑了笑,將桌子上的點心碟推到她麵前,說道:“嫂子,這些糕點是我早起做的,您嚐一嚐。”


    “你做的?”衛娥剛才便看這些糕點細膩可愛,聞言拈起一塊微黃的花生酥咬下一口,頻頻點頭道:“弟妹做糕點的手藝確實一絕,你平時在家都喜歡做些什麽?”


    “沒有正經事做…”


    如此閑聊一刻鍾,顧明月就坐不下去了,這時照夏跑進來,看看穆家大嫂,湊到顧明月耳邊低聲道:“小姐,新姑爺喝三壇子酒了已經。”


    顧明月讓照夏盯著的,聽到這一會兒功夫穆蘊已經喝下去三壇酒,她忙站起身來,匆匆道聲“失陪”便快步出門。


    客廳內,顧攀看到穆蘊喝得都搖晃了,這才和大哥三弟幾人端著酒碗過來。


    “含彰,我們這幾個叔伯你還沒敬到呢”,顧柏哈哈笑道,他開始時不讚同用家裏招待新女婿的規矩招待翩翩這位未婚夫,不管怎麽說人家是朝廷官員——雖然二弟說已經被罷了,還是必須尊敬的。


    但二弟還有那群小子都堅持看看此人人品如何,人品怎麽看?酒後吐真言啊!


    顧柏想了想,若往後侄女嫁過去發現此人是個偽君子,那就不美了,還是試吧。


    穆蘊雖然喝得不少,此時還記得向幾個長輩拱拳見禮。


    顧家的長輩們見此無聲點頭:喝成這個樣子還不忘禮,足見是個秉禮的後輩。


    敬過大伯敬嶽父接著又敬三叔、近門的一些叔伯,穆蘊言語之間毫無差池。


    顧攀暗自疑惑,難不成這小子還沒喝醉?可看樣子又不像啊!


    想了想,顧攀說道:“含彰啊,親事定下,我閨女就相當於交到你手中了,你需好好對她,勾欄場所,是萬不能再去的。”


    正鬧哄著勸酒的人都靜下來,聽穆蘊如何迴答。


    現場眾人知道翩翩這個未婚夫是大戶人家公子,對於二叔說這樣的話並不稀奇,大戶人家公子,最好去青樓找樂子。


    其實別說大戶人家那些有錢的,便是鄉下人,有些閑錢還想找個女人新鮮新鮮呢。


    他們都覺得二叔這個警告很有必要,並不知道顧攀是在點穆蘊之前做的事。


    “穆蘊謹記”,穆蘊拱拳低頭,雖然有些大舌頭,說的卻異常堅定,“此生都不再踏足勾欄場所。”


    心裏還不忘默默補充:翩翩讓我帶她去玩的時候除外。


    顧攀略微點頭,又問道:“閑暇沒事的時候,含彰都是如何消遣的?娶了我家翩翩,還有置妾的打算沒有?在這之前,家裏有沒有暖帳丫鬟?”


    問完,客廳眾人均是安安靜靜。


    “我隻要翩翩一個”,穆蘊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按按額頭,顯然是喝多了不知道接下來該迴答哪一個,片刻後道:“並沒有暖帳的,無事時看看書騎騎馬。”


    這答案太規矩有序了,簡直不像一個喝醉之人說出來的。


    眾人麵麵相覷:此人不會是傳說中的千杯不醉吧?


    嘔!


    想法剛落下,就見剛才還能站立的人扶著桌子幹嘔起來。


    顧攀對正巧進來送菜的照雲照霜道:“扶新姑爺出去醒醒酒。”


    這一關也過了,他才能徹底放心地把女兒交給此人。


    旁邊的人都沒說什麽,若是扶住個丫鬟便出言調笑,那這人還真是大大的偽君子:喝醉了還能記得說謊話!


    照雲照霜略微遲疑,走上前去扶,“姑爺,我們扶您到外麵醒酒。”


    兩人都控製不住地臉色微紅,然而她們伸出來的手沒碰到穆蘊的臂腕,便被他揮手打開。


    “滾”,皺眉,壓下心底的厭惡,穆蘊撐著站不穩的身體搖搖晃晃往門口走去,突然笑道:“翩翩。”


    顧明月走進客廳,看到清醒的眾人皆瞪眼看著穆蘊一個醉鬼亂走,頓時心口酸疼,忙抬手接住他,扶著他便往外走。


    顧煥幾步跟過來,“翩翩,喝醉的人都是死沉的,大哥來扶”。


    顧明月哼一聲不理他,還說讓煥大哥幫忙攔著點兒,卻隻一刻鍾穆蘊就醉成這個樣子,真是有點欺負人了!


    …


    “穆蘊,你好點沒有?”桃樹旁,顧明月蹲在旁邊給彎著腰嘔吐不止的人連連拍背,轉頭著急地對跟在後麵的照夏道:“快去端一碗蜂蜜水來。”


    照夏點點頭,很快端著一碗蜂蜜水小跑著過來。


    “喝點水漱漱口”,顧明月把碗送到穆蘊嘴邊,穆蘊已經略止嘔吐,見說話的人是翩翩,才低頭喝一大口蜂蜜水。


    顧明月輕聲提醒:“吐掉。”


    穆蘊又看看她,聽話地低頭吐掉口裏的水。


    顧明月見他還有意識,略鬆口氣,問道:“還吐嗎?”


    穆蘊搖頭。


    顧明月看他特別乖竟有些好笑,扶著他站起來,又給他水:“再喝點漱口。”


    穆蘊本來沒有多少醉意,這時被涼風一吹,酒湧上頭,又麵對翩翩如此的溫柔細心,很快便暈暈乎乎不知所以,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顧明月看著他把剩下的蜂蜜水喝完,才扶他迴自己的房間。


    顧煥一直在旁邊看著,見翩翩的小身板拖著個高大男人十分吃力,再次上前道:“讓大哥來扶吧。”


    “不用”,顧明月說,盡管穆蘊把大半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她依舊走得穩穩,還不忘交代叫過照安交代道:“你把桃樹邊那些東西清理幹淨。”


    顧煥失笑搖頭,臭丫頭這是生氣呢。


    看到院中這幕的人,無不笑著打趣道:“翩翩心疼未婚夫啦?”


    還有婦人對顧氏感歎道:“女兒長大了都是這樣啊!”


    不過也有人暗自撇嘴,嘀咕道:“這就扶到自己屋裏,也不知道害羞。”


    …


    顧明月現在哪還管別人說什麽,吃力地把穆蘊搬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便要去廚房煮醒酒湯。


    “翩翩”,穆蘊突然拉住她的手,“我沒醉,你坐在旁邊陪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好了。”


    顧明月對上他的眼睛,是清明的,可他說話時卻不太像沒醉的人,應該是剛才吐了才好些吧。


    “我去給你煮一碗醒酒湯來”,顧明月按住他的手背,語氣輕緩好似在哄鬧別扭的小孩子,“你喝那麽多酒,不喝醒酒湯要頭疼的。”


    穆蘊勾唇笑道:“我隻想讓你陪著我。”


    “醒酒湯”,顧煥這時端著碗遞給顧明月,“二嬸剛讓人煮的”,看看穆蘊又說:“翩翩,你別生氣了,這不人沒醉傻嗎?”


    “那是他酒量好”,顧明月接過碗直接扶起穆蘊的肩膀喂他,“你們一刻鍾內喝三壇酒試試。”


    顧煥摸摸鼻子,咳了聲道:“翩翩啊,咱們誰都沒逼含彰,都是他自己籌的。”


    顧明月沒再說什麽,看著穆蘊把醒酒湯一滴不剩地喝完,對他道:“你睡會兒吧,一個時辰後我叫你。”


    “好”,穆蘊抬手,手指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眼中全是如朵朵盛放鮮花般的笑意。


    幾壇酒而已,對他來說什麽都不算,沒想到翩翩會這麽心疼他,穆蘊突然就明白了,他的丫頭看不得旁人欺負他。


    這真是一個令人愉快而又幸福的發現。


    除了穆蘊,客廳裏其他人都沒怎麽沾酒,試出他酒品好為人懂禮謙虛,長輩們這才坐下來好好招待穆蔚,推杯換盞間笑著閑聊家庭事宜。


    顧煥擔心長嘴婦們說翩翩什麽,就沒再迴客廳去,而是拉出凳子坐下來,看著合上帳子又過去關窗戶的翩翩,他不由歎口氣道:“我這個大哥,還沒享受到過你這樣周到的照顧呐。”


    “煥大哥”,顧明月想到剛才,略顯不好意思,繼而又抬頭道:“還說呢,明知道穆蘊這邊隻有他和他大哥,你怎麽不幫忙攔著些?”


    “我倒是想攔”,顧煥攤攤手,“你這未婚夫跟別家的不一樣,剛到桌上,他就嘩嘩倒一排滿滿大海碗的酒,挨個兒敬咱。不過,叔伯們都很滿意,說翩翩這個未婚夫,爽快沒架子,好!”


    顧明月看向床帳,嘴角忍不住掛上暖暖的笑容。


    “翩翩”,顧秀珍顧秀美幾個女孩子跑進來,停在小門口,朝內看看,低聲羞她道:“你好疼以後的夫君啊。”


    顧明月隻笑了笑,顧煥揮手趕她們:“都出去吃飯,別跟這兒瞎說。”


    幾個女孩子掩嘴笑起來,顧秀美道:“翩翩,你家未婚夫是我們幾個中最俊的,待會兒醒酒了拉出來給我們看看。”


    “是啊是啊”,其他女孩子眼睛閃光地點頭。


    顧明月才不想讓她們看奇景一樣看穆蘊,笑道:“等他走的時候你們不就能看見了?姐姐們不要在這裏和我聊天,快出去吃飯吧。”


    “翩翩姐肯定是擔心咱們打擾姐夫休息”,顧秀萍笑嘻嘻道,“那咱們還是快走了。”


    “走吧,省得待會兒翩翩著惱。”


    女孩子們說笑著相互推推擠擠地出去。


    “煥大哥,你也去吃菜喝酒吧”,顧明月看向幹坐著的顧煥,說道:“我自己可以的。”


    顧煥搖頭,“我是怕別人嚼舌根,雖然是未婚夫妻,你讓含彰睡在你房間總歸有些不妥。”


    “嗯”,顧明月點頭表示明白,“可是也不能讓你和我在這裏幹坐著,叫照雲她們之中的一個過來便好。”


    正說著,外麵響起顧氏的喊聲:“翩翩,秦大管家過來了。”


    顧明月和顧煥出來的時候,她爹正在請秦大管家入席,“我閨女定親的小事,怎麽還勞煩大管家親自走一趟?”


    “顧姑娘的終身大事又豈是小事?”秦大管家臉上帶笑,見顧明月過來,忙施一禮,“小人本來就得過來一趟的,顧姑娘,我們旁邊說吧。”


    “好”,顧明月朝父親點點頭,帶著秦大管家來到大門旁一株杏樹邊,“這兒沒人,大管家是不是要說那幅刺繡的事?”


    “正是”,秦大管家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遞給顧明月道:“您那幅刺繡,協郡王出了兩萬六千兩,您點點。”


    “我信得過您”,顧明月笑笑,解開荷包拿出一張給他,“勞煩您為我的事奔走了。”


    一張就是一千兩!秦大管家眉頭狠狠跳了下,真沒想到顧姑娘能這麽大方,他手裏過過不少錢,但那些都不是自己的,秦良也從沒想過若是自己的如何如何,此時看著這張千兩銀票,便伸不出手來,搖頭道:“姑娘,您太客氣了,您是老夫人的幹孫女,幫您做事還不是應該的?況且,我也沒做什麽,這錢拿不得。”


    “怎麽拿不得?”顧明月說道,“我想若不是你在其中斡旋,協郡王也出不到這般高價,快收起來吧。”


    “哎”,見顧姑娘神情誠懇,秦大管家點頭,“您賞我一百兩便足夠多了。”


    “大管家,你再客氣天都要黑了”,顧明月笑道,“快拿著吧,我可不好與你推勸。”


    “多謝顧姑娘”,秦大管家便雙手接過,笑意十足地見了一禮,站直身體後,略帶凝重地看看熱鬧的顧家,歎道:“老夫人一直不同意您和穆二爺,今兒我正準備來給您送這些銀票,是在碼頭上遇到的你家那個照遊,聽說您要定親了,我們兩個又迴到秦府稟了一聲,老夫人當時就顯得不太高興。我看,您明天最好到府裏一趟。”


    “我知道了”,顧明月點頭,“多謝大管家提醒,你在我家吃過便飯再迴去吧。”


    “小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秦大管家笑著拱拳,突然拍拍額頭道:“瞧我這腦子,李國公家的五小姐來年開春就要出嫁,想問問您能不能繡一架四季花鳥屏風?”


    “那就是四幅”,顧明月說道,“恐怕來不及,請她們去繡莊定做吧”,想了想說道:“大管家,再有找你讓我刺繡的,煩你告訴他們,我繡東西很隨意,以後隻買繡好的成品。有指定內容的,還是找繡莊為上。”


    “行”,反正近來打聽刺繡高人的並不像上年老夫人壽誕才罷那時多,秦大管家沒有絲毫壓力,走開之前,他又忍不住問道:“顧姑娘,您給協郡王那幅繡圖是何等佳品啊?昨兒個都傍晚了,協郡王還親自請小人去吃酒,直說小人仗義,兩萬多兩就能給他那麽好一副刺繡。小人本還覺得價錢開高了呢,聽這話才知要低了,問協郡王個種緣由吧,他倒隻笑不說了。”


    “沒有”,顧明月笑道:“隻是一幅海上日出圖,大管家要的這個價錢正好。”


    “那就好”,秦大管家鬆口氣,施禮走開。


    …


    “照霜?”顧明月拿著荷包迴到房間,見照霜交手於腹姿態恭敬卻又透出股別樣好看地站在床尾,皺眉道:“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照霜側身施禮,輕聲道:“夫人讓我來幫小姐照顧姑爺的。”


    “你在外麵便好”,顧明月說道,“我自己能照顧過來。”


    “可是。”照霜還要說什麽,顧明月目光微冷,挑明道:“不該有的心思早點收起來,等你們滿十八歲,我會把賣身契還給你們,讓你們自行嫁人的。”


    她本來想等更熟悉些以後再說這個打算,但照霜這個樣子實在讓她不喜,隻好早早把話講明。


    “小姐,我絕沒有二心啊”,照霜立即雙膝跪地。


    顧明月忍不住想翻個白眼,擺手道:“出去吧。”


    照霜低聲答是,起身走開。


    “真不省心”,顧明月自語,剛坐下來準備解開荷包數數錢,後背便貼上來一個灼熱的胸膛,帶著剛睡醒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寶貝,你覺得我不省心嗎?”


    “醒了,頭疼嗎?”顧明月轉頭看他,抬手揉揉他的額頭,“那麽多女人被你的臉迷惑,這還叫省心啊!”


    “你就沒有被我的臉迷惑”,穆蘊笑得寵溺,大手蓋住她的小手,握著從額邊移到下巴上,繼而帶到嘴唇上,眯眼親吻軟嫩的手指,指縫中露出他模糊的低笑聲:“翩翩,你是不是吃醋了?”


    剛才翩翩出去,他幾乎立刻醒了,不過知道她還會迴來,便閉眼淺眠起來。那丫鬟進來時,他根本沒睜眼就知道來人不是翩翩,來人停在床邊後並沒有其他動作,他便依舊裝作沉睡。


    沒想到卻讓翩翩露出吃醋的模樣,穆蘊簡直想大笑三聲來表達心情之愉悅。


    “我才不會吃醋呢”,顧明月覺得他的笑容亮得有些閃眼睛,抽出手來擦擦手指,坐正身體數銀票。


    “好”,穆蘊在她旁邊坐下,笑看著她道:“你不用會吃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你品嚐那種滋味的。”


    顧明月哼一聲,數好銀票,抱著梳妝盒過來,從底部打開一個夾層,把銀票工工整整地放進去,頓了頓,她看向穆蘊道:“你不介意我比你掙錢多吧?”


    在她心中,穆蘊有那麽多手下,肯定花費特別多,即使他有兩家很掙錢的鋪子,能敷住花銷就已經很好了。


    更何況現在那兩家鋪子還被康九廷封著。


    所以他肯定沒有自己掙的錢多!


    本來見她小倉鼠一樣藏東西的樣子,穆蘊已經心軟手癢地想把她擁在懷中好好親吻,又聽見她的話,更加遏製不住洶洶愛意,傾身捧住她的臉頰便是細吻綿綿。


    “寶貝翩翩”,他在她耳邊笑道,“我不介意,我更不介意你養著我。”


    “不介意就好”,顧明月推開他,“別動手動腳,被人看見不好”。


    穆蘊理智氣壯,“我親我夫人,有何不好?”雖然不忍心打破翩翩掙錢比他多的幻想,他還是咳一聲說道:“翩翩,其實我有上百家鋪子呢。在帝京,除玲瓏齋鵲喜樓,聚仙樓、百勝賭坊、三決賭坊、朱舞樓、隆和錢莊、兆達錢莊,這些都是我開的。外省還有許多,以後你到家裏,這些都交給你管,我就做一個吃夫人嫁妝的白身。”


    顧明月因吃驚而睜大的眼睛猛然閉上,繼而眨眨眼睛,看著自己的梳妝盒,她笑道:“好啊,不過我隻管收錢,你不能吃白飯,雜事還是你管吧。”


    “小懶豬”,穆蘊揉揉她的頭發,“做當家夫人你不看賬本可不行。”


    “不是有你嗎?”顧明月看他,“我不會看帳,也不耐煩看,你不會娶我就是為了讓我給你管理後院吧!”


    “不不”,穆蘊堅決搖頭,他隻是擔心她會被下人輕看,不過仔細想想,他也舍不得翩翩一天到晚看賬本處理那些雜事,“有我在,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過賬本還是要學會看的。成親後我教你…”


    抱著翩翩,教一點內容親一下,或者可以直接在床上學,穆蘊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落在她額上一個吻,眼神灼熱道:“到時為夫一定教你很多看出賬麵漏洞的技巧。”


    顧明月對上他的眼神,竟覺得渾身酥麻,忙抬手擋住他的額頭,“此時說這個為時過早,怎麽跟你說話總會跑很遠!”


    “確實為時過早”,穆蘊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不過他突然發現,翩翩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啊。


    兩人在屋裏輕聲細語很久,外麵才傳來穆子的聲音:“爺,大爺說該迴府了。”


    “已經申時末了”,顧明月看看沙漏,對穆蘊道:“走吧,我送你。”


    穆蘊不舍地擁住顧明月緊緊抱了下,親親她的耳廓,低聲道:“我把咱們兩個的庚帖送到穆家宗祠就迴來。”


    “嗯”,顧明月仰頭靠在他肩上,驀然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心中的濃烈不舍,以及想要時時刻刻看到自己的心情。


    …


    送出梅林的顧家眾人漸漸成了小黑點,衛娥放下車窗簾,對旁邊閉眼休息的丈夫道:“二弟喜歡的這個姑娘,真不錯。”


    穆晝連連點著小腦袋:“二嬸好看,給我的糕點也好吃,比以前那個祖母給二叔找的二嬸好這麽這麽多”,他說著把雙臂拖開很長,表示特別尤其多。


    穆霜抬著手臂上的珍珠手串給父親看,“爹爹,這是二嬸自己出海帶迴來的,好看嗎?霜兒長大也要像二嬸一樣,去海外遊玩。”


    “好”,穆蔚將兒女一邊一個抱在兩邊,掀開車簾對騎馬走在前麵的穆蘊道:“含彰,聽到沒,這一個個都在誇你未婚妻呢,有沒有紅包給?”


    “二叔,要紅包”,穆晝和穆霜姐弟兩個整個腦袋伸出窗外,攤著小手笑嘻嘻。


    穆蘊迴頭,愉快笑道:“有,迴家後包好讓人給你們送去。”


    衛娥好笑地擺手道:“二弟,你大哥和孩子們隻是說著玩呢。”


    “大嫂,我高興”,穆蘊拉拉馬韁,看向遠處歸巢的鳥兒,雙目含笑,“給著玩。”


    …


    老管家很鬱悶,他不就是當初覺得那家姑娘不太適合少爺嗎?少爺好容易定親,卻命他留守看家,真是後悔當初多嘴啊!


    “穆子啊,迴來了”,從申時便等在大門口的老管家看到家中送聘禮的隊伍迴來,遠遠便迎上前來,“胡道長如何批的少爺和顧姑娘的八字?”


    穆子挺為爺感到高興的,當下十分詳細道:“胡道長和顧家村一個懂推算的人都說爺和顧姑娘是天作之合,徐伯,您老放心吧。”


    走在旁邊的穆醜提醒道:“徐伯,親事定下不都要告示祖宗嗎?爺待會兒要去穆家族長家送庚帖,您準備好禮物沒有。”


    “這個禮得備厚點”,穆寅說道,“那族長是個勢力財迷眼,本來就看不上咱家爺,所以這次寧可多出點血也不能破壞爺的好心情。”


    “備著呢備著呢”,老管家笑著點頭,“你們幾個小子能想到的,我老頭子還能想不到?阿醜阿寅跟我去拿禮盒。”


    穆蘊家門都沒進,等穆醜穆寅連提帶抱十幾盒禮物出來,便直接向三條大街外的穆族長家而去。


    躲在門後的紅袂此時才敢現身,眼眶紅紅地看著穆蘊遠去的背影。


    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子,能夠讓爺如此傾心?


    紅袂握緊雙拳,想去親眼看一看,那個惹得爺傾心至此的女子有什麽特別之處,萬一對方隻是表裏不一卻特別會裝的女人,爺不是受騙了嗎?


    男人們有時候很強大,但對女人的小伎倆往往看不穿,不是嗎?


    “紅袂”,穆子突然出現,嚴厲道:“你千萬別找死。”


    紅袂轉身,後退一步深深埋頭藏起表情,哽咽低聲:“穆子大哥,你覺得那個女人值得爺這樣嗎?”


    “值”,穆子說道,“隻是你依舊想不開,萬一惹怒爺,丟掉性命卻是件很不值的事。”


    想到那晚爺在書房中的警告,紅袂不受控製地抖了下,一滴淚珠砸在地上。


    …


    “穆蘊那小子登門拜訪?”穆裏放下手心裏轉悠來去的兩顆玉石球,沉吟片刻問道:“可有說為什麽事?”


    ------題外話------


    穆蘊:爺不喝酒也對翩翩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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