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番話,這些人均點頭稱是,林銘仁問道:“爺,我們需要什麽時,該如何通知您。”


    “還是以往傳消息的辦法”,穆蘊端起已經微涼的茶杯抿了一口,“之前每隔半月會有人到眾位書房取消息,到那時每隔三日就會有人去取消息。我提供一切你們需要的,希望你們也不要讓我失望。”


    所有人都點頭。


    趙廣成遲疑著說道:“爺要拜相的話,最好能有些明顯的功勞。”


    “趙尚書說的是”,禮部的文明點頭,“屬下到時會從禮製上找些能夠支持爺拜相的條例,但如果爺能有些功勞,將更好辦一些。”


    穆蘊笑道:“康九廷敗了,不是還有一個王相和?”


    眾人心領神會,爺已經有打算的事情,必是十拿九穩的,他們到時隻聽令配合便好了。


    “爺,我…我能做些什麽”,穆爺若坐上宰相之位,他們方家是功臣的話,肯定要有一番新局麵的,兒子還能有能力有監生名額也考不上?方一清按捺著內心的激動,指著自己道:“小人也願效力。”


    “齊兆廷賑災時,你備足銀糧,隨時配合”,穆蘊說道。


    “是”,方一清拱拳彎腰,“到時小人親自押著過去,一定配合齊大人好好賑災。”


    見此,眾人均是暗想,怪不得方一清能在短短二十多年聚斂起那麽大的家業,能彎腰還有眼光,就是在官場,他也不能混得太差。


    談到天黑,定下大致方案,穆蘊便叫他們散了。


    外麵依舊風雨瀝瀝,幾人各自從包廂出來,在聚仙樓門口遇到時,正常地毫不避嫌地打招唿,說著真巧啊你怎麽來這裏我來賞雨我來喝梨花釀之類的話。


    方一清默默傾聽,突然覺得他這輩子當不上官,可能是裝功不如這幾位。


    穆蘊提著一個小食盒下來,幾人隻是敷衍地打聲招唿。


    方一清看著一手撐傘一手提著小食盒的穆爺,默默感歎:還是爺更顯高明,聚仙樓的點心這麽有名,走的時候捎帶些點心才顯得更正常啊。


    …


    “這是什麽?”顧明月放下話本兒,坐正身體看向穆蘊放到床上的小食盒,“你吃過晚飯沒?”


    “吃過了”,穆蘊說道,打開麵積隻有盤口那麽大的三層小食盒,拿出一個軟嫩的白團子,遞到顧明月手中,“聚仙樓的點心做得不錯,你嚐嚐。”


    顧明月正要咬下去,才發現白團子其實是一隻趴著的小豬,她笑了笑,“還挺可愛的”,咬下一口,清香軟糯。


    “怎麽樣?”穆蘊坐在床沿,笑著問道,鼻息卻微微波動,他暗自皺眉。


    “好吃”,顧明月說道,看到食盒中的點心都是各有形狀,除鹿馬牛一些小動物還有水果樣式的,她忍不住伸手想拿一個,伸出來的手卻在半途被穆蘊握住了。


    掰著看過她這一隻手,穆蘊將她另一隻手裏咬過兩口的小豬點心拿出來給她放到這隻手上,又掰著查看起來。


    “你看什麽呢”,顧明月動動手指。


    穆蘊沒有迴答,看過手又抬頭看她的臉、脖子,最後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哪裏受傷了?”


    “受傷?”顧明月疑惑不已,“我好好的在家,怎麽會受傷?”


    穆蘊湊近她些,輕吸一口氣,皺眉道:“別騙我,你身上有血腥味。”


    “我…”,顧明月聞言,雙頰霎時粉撲撲的,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我沒受傷。”


    穆蘊又湊近她些,輕嗅,繼而疑惑地在她身上掃視,“是不是傷在身體上?我不看,你拉上帳子再上點藥”,說著皺眉:“怎麽又重一些,還在流血…。”


    剩下的話全被顧明月一個點心堵了迴去。


    “不要問了,我沒事”,顧明月急忙又拿起一個黃色老虎點心,一口咬下虎頭,“吃點心。”


    穆蘊嚼了嚼口中軟糯的小豬點心,目光依舊落在顧明月身上,靈光突現,他猛然伸手把虎頭從顧明月嘴裏摳出來,毫不嫌棄地放到自己嘴裏,粗粗嚼兩下便咽下去,對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人兒道:“這個是橘子做的,橘子性涼,你現在不適合吃。”


    顧明月被他說得又氣又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吃這個,山楂做的”,穆蘊把剩下的虎身子從她手裏奪過來,在食盒中挑了個紅潤可愛的小馬放到她手裏,“這段時間不要吃寒性東西,否則對身體不好。”


    “你懂什麽”,顧明月捏著手裏的馬兒,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穆蘊低笑出聲,繼而擁她入懷,在她耳邊柔聲道:“我的寶貝長大了,對不對?”


    怪不得血腥味中有一股異樣的甜膩!


    顧明月耳朵發紅,靠在他肩頭,一口一口地吃掉小馬點心。


    迴到府上時,穆蘊臉上的笑容還沒散,他到書房找出一本藥書,翻看著走向臥室。


    大雨下了一日半,第二天過午淅淅瀝瀝地停了下來,厚厚的雲層移開,明亮的陽光灑在濕潤的地麵上,帝京街道上很快有人活動起來,叫賣驅鼠藥剪子等家庭日常使用東西的聲音此起彼伏。


    顧明月在屋裏都能聽見外麵雨過天晴後熱鬧的聲音,她放下已看兩遍的話本正要出門時,穆蘊抱著一個玻璃瓶從窗戶口無聲落下來。


    “翩翩,我給你做的山楂紅棗薑汁”,穆蘊把瓶子放到她手裏,看向朝院子開的窗戶,問道:“你今天就迴家?”


    “應該要迴去的,我爹剛才去碼頭看有沒有船了”,顧明月捧著透明的玻璃瓶,看看裏麵紅得晶瑩的液體,疑問道:“你做的?”


    “正是”,穆蘊後背手,不太明顯地挺直脊背點頭,又提醒:“我特意做的濃了些,你喝時記得加水衝開。”接著握住她的手交代道:“迴家後不要用剛打出來的井水,西瓜、梨…都不要吃。”


    “嗯”,顧明月晃晃手中的玻璃瓶,顧左右而言他,“這個瓶子真漂亮。”


    見她不好意思,穆蘊咳一聲也不再多說,看著瓶子:“家裏還有幾個,你喜歡我都給你拿來。”


    “不用”,顧明月說道,“你放著吧。”


    穆蘊忍不住勾起唇角,“好,我給你放著”,再次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嗅著由她身上傳來的甜膩的血腥味,他心情十分愉快。


    正無言間,外麵門響,顧氏問道:“有船沒?”


    “有”,顧攀說道,“沒有咱們鎮上的船,不過可以租一艘迴去,在這裏著實無聊”,又朝東屋喊道:“翩翩,快出來,咱們家去了。”


    “馬上來”,顧明月答應,看向穆蘊小聲道:“我走了,外人那些話你不要聽。”


    “不聽”,穆蘊點頭,不舍地捏捏她的手,“晚上我去看你。”


    顧明月想了片刻,說“好”,她也有些不想和他分開,然後不放心道:“暫時別惹康家的人”,擔心穆蘊覺得自己沒用,多餘的她便沒再說。


    “翩翩?”顧氏說著朝東屋走來,“還睡呢,你爹已經叫來了馬車,咱們走了。”


    穆蘊飛快地在她唇邊親了下,閃身躲起來。


    “就來”,顧明月將玻璃瓶放在手提包中,過去開門,“娘,外麵的路能走嗎…”


    聲音遠離,穆蘊飛身而下,看看屋內,覺得翩翩不在,這裏竟顯得冷清許多,話本還在桌子上倒蓋著,他走過去坐下翻看起來。


    話本是素雪齋出的,講一些從古流傳下來的仙家神話,每張都配有色澤柔和的圖畫,而翩翩正看的一節說的是天有九重,一重居凡人,二重居小仙,三重是玉帝所在,四重是與天地共生的仙人,五重居聖…


    穆蘊看完這節,好笑地搖搖頭,怪不得他在夢裏會跟她說什麽九重天,應該是之前看過此話本兒。


    平民們日常供奉的都是土地、觀音、守護神者一類的神仙,九重天的說法在民間並不流傳,恐又是哪個文人無聊之下的杜撰。


    穆蘊放下書,聽到外麵響起鎖門聲,便飛身離開。


    路麵還很濕潤,相隔不遠就有積存一片的小水窪,豪華金漆的馬車飛馳而過,濺起一片水漬,旁邊的路人拍拍被濺濕的褲子,敢怒不敢言。


    “老哥,遇見這種快車,你就停在一邊讓他們先過去”,顧攀掀開車簾,看看幾乎擦著他們的馬車快跑過去的金漆馬車,對車夫道:“我們不著急,不和人爭道。”


    車夫迴頭笑道:“曉得了老爺,剛才我也是沒來得及停車,那馬車可是康府的,便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和他們家的人爭道。”


    …


    馬兒一陣嘶鳴,金漆馬車在帝京第一樓前的廣地上停下。


    雨剛住時,第一樓的掌櫃便派出七八個雜役拿著掃帚掃除門前積水,再經過明亮陽光的照耀,樓前此時已是幹燥無比,寬敞的門兩邊還養著兩缸紫荷,經過雨水衝洗,荷葉青翠荷花嬌豔,正是一片好景。


    “荷花開得如此好看,李兄,即興賦詩一首如何?”兩個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正手持折扇站在第一樓門前賞荷,聽到馬兒嘶鳴,他們齊齊看過去,見從上踏出一隻套著粉紅繡花鞋的腳,忙轉迴身低頭繼續看荷。


    笑話,掛著康府牌子的馬車,先下來的是女人腳,馬車又是如此張揚而來,裏麵很可能就是康小姐,他們是很好奇康小姐到底禿不禿,卻更惜命,所以還是不盯著看為好。


    康琪身著米色袞線廣袖裙,在丫鬟的帶領下,怒色衝衝疾步走進第一樓。


    門口兩人用餘光看到康小姐腦後一頭亮麗烏發,笑著聳聳肩,低聲交談道:“穆蘊被摘官帽封鋪子,看來一點兒都不虧。康小姐的頭發好好的,他不是造謠嗎?”


    “康小姐,請問您有什麽吩咐?”第一樓的掌櫃見康府小姐來勢洶洶,忙笑著迎上前來,“樓上最好的雅間小人特意為您留著呢,剛下過雨,看後麵的湖景最好,那一池碧荷就跟綠寶石一樣啊。您去看看?”


    康琪沒理會掌櫃的討好,四下看一圈,目光順著二樓往上,厲聲問道:“陸域在哪個房間?”


    “陸世子?”掌櫃白胖的臉上霎時堆滿笑意,“康小姐,小人幾乎一直坐在大堂中,根本沒見到陸世子啊。”


    想到與陸世子同來的漂亮少女,掌櫃心裏暗暗捏一把汗,康小姐這般氣勢騰騰,不會是來捉奸的吧?


    啊呸,這些都還是小孩子,自己腦子裏想的什麽齷齪?


    然而看康小姐這氣勢,見到陸世子還不打起來?掌櫃堆出更溫和可親的笑容道:“康小姐,後廚正在做您最愛吃的芙蓉雞肉卷,您…”


    未盡之語被康琪身邊的大丫鬟打斷:“我親耳聽見陸世子要帶五房的八小姐來第一樓,你還敢說謊?”


    當初與陸域定親時,父親不管她的反對,直接把五房排行第八和十一的兩個隻比自己小兩三個月的庶出堂妹添在禮單上,並注明是陪嫁之妾,康琪十分氣惱不過,此時定親已足半月,陸域卻從未邀她出門遊玩過,現在竟然繞過她和那賤皮子往來!


    想起這些,康琪看向掌櫃的目光透出幾分狠色。


    掌櫃倒不至於怕一個小姑娘的目光,隻是人家的丫鬟都親耳聽到了,他若一直攔阻,先挨打的恐怕就是他了。


    “清風”,掌櫃側身喚道,一個衣著整潔麵透機靈的小二應聲快步走來,彎腰見過康琪,才笑道:“掌櫃的您叫小的來有什麽事?”


    掌櫃摸摸嘴角的一撮胡子,正色問道:“你在門口迎客的,可有見陸世子過來?”


    清風剛才將這邊的對話聽得真真兒的,早就有眼色的叫一個七八歲幫工的小童從後院兒到雅間通知陸世子從後門離開,此時便笑著道:“我想想,剛才雨停了就陸陸續續來不少客人…”說著拍拍額頭:“好像,陸世子是來了,小的這腦瓜記不太清楚了。”


    “在哪個雅間?”康琪繃著臉哼笑一聲,直接問道。


    過多的粉使她的臉非常白,再加上這一笑,大白天也有種滲人的感覺。


    清風隻覺腿肚微抖,有些磕巴道:“您去鬆鬆風室,找找。”


    康琪甩袖便走,沒幾步又停下來,轉頭看向掌櫃道:“掌櫃的這麽費心替陸域遮掩,他給了你多少錢?如果鬆風室內沒人,你第一樓也別開了。”說完提著裙擺上樓而去。


    掌櫃依舊笑眯眯,自打他來第一樓做掌櫃的,這句別開的話早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誰讓帝京最多的就是大少爺大小姐!


    鬆風室內熱鬧無比,陸域不在乎地讓過來報信兒的小童出去,繼續剛才的話:“表舅,這一幅刺繡也沒什麽特別的,你花兩萬六千兩買到手,表妗給掏錢嗎?”


    在座好幾個人都是皇族子弟,而坐主位的正是位份比較高的協郡王,他們今日聚集,也正是要欣賞欣賞協郡王花大價錢買下的刺繡。


    此時不等協郡王開口,另一十八九歲的少年道:“鵬飛,你這話不對,表叔怕表嫂,但兩三萬的支配權還是有的。”


    定西候世子字鵬飛,取這個字是因為他希望自己能像祖父一樣軍功立業。


    協郡王笑著搖搖頭,對圍坐在桌子旁的幾個小輩道:“兩三萬的支配權我有,可買這麽一副刺繡,已經連著被王妃念叨兩天了。我瞧這繡工挺好的,你們都看看,真不值這個價?”


    “不值”,陸域起身再次左右看了看,“表舅,你不是被人坑了吧?”


    協郡王說道:“中間是秦府的大管家牽的線,他敢坑我?當初老夫人那一副賀壽圖你們都是見過的,這同是出自一人之手,要價還更高,其中定有妙處。”


    “看不出來”,另一人看著繡圖搖頭,“別說妙處,我看說都說不通,你們瞧,這旁邊繡名是海上日出·仙山,日出倒是漂亮,山呢?”


    幾人再次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山的問題,有說可能隻是圖名字好聽有說海中的倒影像是有個山。


    在幾人後麵,還站著三個身穿飄逸夏衣的女子,她們都是紅袖招的歌女,被叫來熱場麵的,然而這幾位爺進門後還沒跟她們說一句話呢。


    便有一個白色紗衣的女子插言道:“依奴家看,這一片天空中的朝霞不正是一座山嗎?”


    協郡王看了看,側身握住女子的手讓她坐在腿上,指著繡圖好笑道:“玉露啊,你這眼神兒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了?此圖朝霞如一片雲錦,哪有半點山的樣子!”


    玉露捂嘴吃吃笑,在協郡王肩上捶下一記粉拳,媚眼看向周圍幾人,嗔道:“明明叫奴家們來熱場,卻隻管對著一幅刺繡看,是何道理?刺繡能比我們姐妹三個好看?”


    幾人都笑起來,還有兩人起身給另外兩個女子讓座:“姐姐們請坐,待會兒有勞給大家唱兩曲好聽纏綿的。”


    鬆風室內氣氛為之一變,浮浮柔軟。


    見玉露倚在協郡王懷裏捏著一個小巧的酒盅送到他嘴邊讓他喝,坐在陸域身邊的康姝顏不好意思地拉動他的袖子,麵帶嬌色道:“世子,咱們出去吧。”


    這時協郡王喝過酒,玉露便站起身來去拿琵琶。


    陸域看了一眼,低聲道:“他們隻是吃吃酒唱唱歌,你不必不好意思,玉露姑娘唱的歌宛如天籟,聽一聽吧。”


    出來就是好好玩的,他不會半途離開,更何況康琪又在這時找過來,他就更不能離開了。


    想起康琪,陸域忍不住皺眉,秦府春宴時見她明麵大方實則咄咄逼人地欺負一個農家女孩的樣子,他對她的感覺便大為下降。


    磕掉門牙後的康琪更像一隻隨時會與人互掐的母雞,陸域才發現他自以為認識的那個康琪,必須處在順風順水中,一旦有絲毫不順,就會變成一個暴躁多疑之人。


    所以陸域不打算和此女再有什麽往來,哪知道突然有一天,他爹娘會又強逼又軟勸地讓自己娶她,甚至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將庚帖送到康府上。


    陸域對這門親事非常反感,他一點兒都不想娶康琪,然而他雖然能堅決反抗,但他們府上定會因為退婚更加艱難。


    陸域知道家中境況,更不是輕薄無知的年輕人,悶在家中幾日,隻能決定嚐試接受這個未婚妻。


    然而見到康琪時,看著她臉上撲的比自家母親還厚的脂粉,描的更黑的眉毛,陸域便忍不住地從心底升出厭煩之感。


    康姝顏和康琪是完全不同的反麵,清麗的麵龐上從不施半點脂粉,說話時得靠近她才能聽到,對視一眼她就會臉紅。


    陸域以前不喜歡這種扭扭捏捏的女子,現在卻覺得很不錯,而這女子在定親後不止一次讓人給他送去鞋襪,偶爾還會送一張寫著首小詩的花箋。


    因為此女將來要做自己的妾室,幾次之後,陸域對她也上了些心,但還沒剛帶人出來呢,康琪便找上來,要做什麽?


    陸域心內冷哼,一麵在禮單上注明陪嫁少女,一麵又監視他,此時還捉奸般追來,沒得讓人惡心。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纏綿悱惻的音調打斷陸域的思緒,他放開這些煩心事,打著拍子專心聽起歌來。


    玉露唱完,另一名歌女道:“我來一首,唱黃翰林的那首斷心吧,聽說這首詩本沒名字的,但人人聽罷都有種心被分成兩半的感覺,便有人以斷心稱此詩了。小女子自己度的曲,和市麵傳唱的歌調不同,小女子也是第一次有感而發嚐試度曲,希望眾位爺賞個臉麵。”


    女子抱著琵琶,朝圍坐在桌邊的人盈盈一拜,坐在剛才玉露所坐的椅子上。


    “欣欣第一次度曲,得賞”,她還未撥動琴弦,便有人拿出一錠二兩的金子放在桌子上:“唱完了,這個給你買胭脂。”


    歌聲伴著哄笑聲響起:“日曛笑顏開…”


    哐嘡一聲巨響傳來,所有聲音戛然而止,眾人看向門口,隻見門被人踹開,兩個侍衛閃在門外牆邊,康琪幾步進來,麵帶怒色,狠狠瞪向堂妹,話卻是問陸域:“你領她出來,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未婚妻?”


    “別怕”,陸域拍拍輕微顫抖的康姝顏,站起身,疑惑地對康琪道:“她不是你家要陪嫁的妾室嗎?我怎麽就不能帶她出來玩了?”


    “五姐,我們隻是偶爾遇見”,康姝顏不安地解釋,“我便央著鵬飛帶我出來了,沒有…”


    “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康琪氣得眼都紅了,一揮手,跟在她身後的丫鬟便上前甩給康姝顏一個嘴巴子,康琪輕蔑道:“沒進門呢就給我來妾室爭寵的招數,就不怕我把你換下去?”


    陸域抱臂嗤笑:“康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和市井潑婦一模一樣。”


    “咳”,協郡王作為長輩,不得不走出來勸說,“鵬飛,少說兩句。琪兒,今天是我叫他們幾個出來玩的,你瞧,那邊還有三個歌女,不能怪鵬飛不帶你,這裏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女人,他若帶你來才是眼裏沒你呢。”


    雖然時下女子自由度很高,但男人聚會的席麵卻都不會有正經女子在場,所以協郡王這句話完全解釋的通,畢竟一個陪嫁的妾誰都不會覺得是上台麵的。


    “見過郡王”,康琪還不傻,當下略緩怒氣,朝協郡王輕施一禮,僵笑道:“您說的是正理,但我們還未成親,鵬飛帶什麽女人出來不成,為什麽要是這個禮單上的妾?大家都知道後,我作為未婚妻還怎麽見人?”


    “這妾是你家給的”,陸域冷笑,“無法見人也是你家的原因。”


    “鵬飛哥”,康姝顏聽見這話,心裏難受的不行,淚光在眼中湧動。


    陸域轉頭看向別處,好似安慰道:“沒貶低你的意思”。


    “賤人”,康琪登時怒衝天靈蓋,大小姐的架子也顧不得端了,上前一步便狠狠打在康姝顏臉上。


    “堂姐,我怎麽了?”康姝顏捂著臉摔在地上,淚珠斷線的珠子一樣砸在地上,話沒說完嘴角就滲出血跡來。


    鬆風室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男人們幾乎一致暗想:康小姐狠起來竟跟母老虎沒差,嬌滴滴一個小美人兒被她一巴掌打得嘴唇出血,可憐!


    陸域擋在康姝顏前麵,冷冷看著康琪:“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陸域此番行為更將康琪刺激得不輕,她麵色猙獰道,“她是裝的你看不出來嗎?還問我想如何,你要護著這個賤人嗎?陸域,我們還未成親啊,你就向著別的小賤人了!”


    “別一口一個賤人”,陸域說道,“說別人賤,你自己也高貴不到哪兒去。”


    “好啊,你是不是一定要幫她?”康琪攥緊雙拳,陸域剛點頭說“正是”,她便大聲道:“韓朝韓暮,你們都給本小姐進來。”


    守在門口的兩名侍衛應聲是大步進來。


    協郡王暗道不好,抬手道:“琪兒,有什麽話好好說,否則雙方都難看。”


    真會仗勢欺人,以前怎麽沒發現康琪是這樣式兒的?她這種女人便是配一百個美貌小妾也不敢要啊。


    其他人均默默後退好幾步,三個歌女躲在他們後麵不敢發一語,唯恐火會燒到自己頭上。


    康琪此時已是怒火燒心,根本沒搭理協郡王,指著躲在陸域背後瑟瑟發抖的康姝顏道:“揪出來,今兒我要讓她長個記性。”


    “滾”,陸域同樣氣得不輕,眨眼間就與兩個侍衛動起手來。


    “賤人”,康琪不管他們會不會誤打到自己,一見陸域身形晃開,便抓起康姝顏啪啪甩上去兩個響亮的耳光,呸在她臉上道:“長成這樣子,也有臉學人做狐狸精?別以為你是陪妾就能光明正大勾搭他,以往沒好男人搭理,你寂寞是吧!”


    “想找男人是吧!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張臉夠不夠做狐狸精的資格”,康琪拉著康姝顏往窗邊走去,康姝顏掙紮哭喊:“堂姐,我沒有,鵬飛哥,救救我。”


    “康琪,你嫌不嫌丟人?”陸域踹了韓朝一腳,沒轉頭又被韓暮製住,“他媽的,我要跟你退婚!”


    “琪兒啊”,協郡王雖是個長輩,卻也不好拉扯她們,隻得上前勸道:“好歹給雙方留個退路留個麵子。”


    正說著,哐嘡一聲,不停掙紮的康姝顏撞在桌子上,桌子腿歪斜幾尺,依舊平鋪在中間的那幅刺繡震下來。


    “我的兩萬六千兩銀子啊”,協郡王心疼大喊,忙撲過去撿,管她們打成什麽樣子,死殘也不和自己相幹!


    心疼地把繡圖撿起來,協郡王拍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嘖嘖道:“你可是兩萬…”


    協郡王突然發不出聲音,越窗而過的陽光打在繡圖上,慢慢,那海麵上好似升騰起白霧,繼而,一座起伏有致的山峰隱現在霧中。


    協郡王已經聽不見周圍的爭吵了,他再三地揉眼睛,將繡圖拿到更大片的陽光下,確定海麵霧山不是錯覺,他又急忙走到屋裏沒陽光的地方,霧山漸漸消失,海上朝霞如錦堆。


    “仙山,果真是仙山。原來日出仙山是這個意思”,協郡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兩萬六千兩,太值了,果真是繡中高手,神技啊!”


    眾人都錯愕地看向笑聲突起處。


    康姝顏被康琪拽到窗邊,此時已是衣衫不整,而剛才康琪還向外喊了聲“大家都來看看這個缺男人的賤女人”,一會兒工夫樓下便聚集來許多仰著頭朝她們指指點點的人。


    哈哈大笑聲響起時,康琪下意識看過去,康姝顏咬了咬嘴唇,用力掙開手腕便朝陸域跑去。


    康琪迴神,立即上前一步抓住康姝顏的手臂,恨恨道:“做都做得出來,還怕人看嗎?”


    不將康姝顏羞辱的沒臉活下去,她心中鬱氣便發泄不出來。


    從她爹非要把兩個同族姊妹作為陪妾寫到禮單上時,這股鬱氣已經開始在她心裏膨脹,容貌越發難看的打擊,陸域對康姝顏的維護,更將康琪推到瘋狂的邊緣。


    “啊,不要”,康姝顏甩動手臂掙紮,披散在背後的長發被康琪狠狠拽住,康姝顏被帶的後仰,本就不整的衣衫散開,露出一道深深的乳溝。


    因為這邊兩姐妹又打起來而看過去的幾人都不由睜大眼睛,驚唿都忘了,一個個吃驚地張大嘴巴:女人打架時竟然臉都不要!


    康姝顏登時麵色通紅,尖叫著轉過頭,用力推向康琪。


    咕咚一聲,康琪跌出窗口。


    眾人呆愣愣,看起來瘦弱的康姝顏力氣原來這麽大。


    噗通!樓下響起重物落水聲,眾人堪堪迴神,卻都不自覺又後退一步,每人想去窗口看情況。


    剛才被康琪那個樣子嚇得根本不敢往前湊的大丫鬟,見此麵色慘白地蹬蹬跑到窗邊,扶著窗戶喊道:“小姐”。


    康琪倒栽在第一樓門邊養著荷花的水缸中,水缸經過一日半大雨早就水漫缸沿,落進去個近百斤的大人,水濺得老遠都是。


    從樓上隻能看見她倒栽著的兩條腿,套著粉色繡花鞋的腳還在不停抽搐。


    大丫鬟頓時嚇得淚流滿麵,轉身推開神情怔怔的康姝顏,留下一句“小姐若有什麽意外你就等著賠命吧”,便提著裙子快步跑開。


    韓朝韓暮對視一眼,收手不再和陸域打鬥,直接從窗口跳下去。


    陸域想了想,同樣幾步過去,抬腿越窗跳下。


    陸域落在地麵上時,康琪已經被熱心人叫來附近婦女扶起起來了,然而現場卻是一片靜默,靜默到詭異。


    “人怎麽樣?”陸域推開人群進來,被眼前景象驚得嘴巴都無法合攏。


    康琪看起來沒什麽事,她捂著好心婦女給的外衫,正向韓朝韓暮發火:“養你們有什麽用,連一個人都製不住,不然我能被康姝顏那個賤人推下來?”說著抬手指點他們,“你們等著,迴去後全都收拾包袱滾蛋。”


    康琪已經氣瘋了,根本沒有注意到現下情景,她的頭套半搭在一根發絲都沒有的光頭上,脂粉被衝掉,露出顏色暗黃的麵龐,她卻隻管指著人訓斥。


    這坐在地上的不就是一個兇惡的醜婆子嗎?


    圍在旁邊的人都不由後退一步,想遠距離看看水缸中還有沒有一個人。


    陸域愣怔片刻,看著坐在地上沒有絲毫儀態的禿頭女子,叫了聲:“康琪?”


    康琪轉頭,頭套從頭頂滑落,而她也終於注意到現在情景,想起自己是被人從水裏拉出來的,那剛才從頭上掉下來的是什麽?


    “啊”,康琪一下子抱住頭尖叫起來。


    “小姐”,大丫鬟這時推開人群擠進來,然而她剛蹲下來扶住康琪,臉上就著了一巴掌。


    康琪怒吼:“剛才你死了?”


    陸域邁出的腳步停下,轉頭撥開人群,毫不停滯地大步離開。


    這個女人的品性竟如此低劣,如果不是康府權勢金銀的裝飾,她連街上要飯的乞丐都不如。


    乞丐最起碼不會動不動便把錯往別人身上推。


    ------題外話------


    癸組:搞事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都覺得好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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