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而笑,歐陽端臉色微變,差點把手中的籃柄握斷。


    顧攀不滿地咳了一聲:“穆大人,怎會突然到敝村來?”


    “顧叔”,穆蘊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人,還是他萬萬不能得罪的人,忙見禮,笑道:“我跟翩翩說好的,來找她玩。”


    玩你個大頭鬼!顧攀覺得這小子太不老實,都大半夜到他閨女房裏了,如今光天化日登門,還不恭敬一點?


    見顧攀臉色不好看,穆蘊當即智商情商一起迴籠,他轉過身,走在顧明月旁邊,謙遜笑道:“小侄無事,便想來拜訪一下,唐突之處,還請顧叔不要見怪。”


    顧攀知這是道歉的意思,這小子不知道他們已經知道,又是在外麵,這樣隱晦的道歉很不錯了。


    可也不能半夜會見他閨女,因此顧攀的臉色還是不好看:“丈夫立世不拘小節,但太不拘小節了就成浮浪了,你跟翩翩都是未議婚的小兒女…”


    “爹”,顧明月一聽她爹有暗示定親的意思,忙打斷道:“你不是想吃薺菜餃子嗎?咱中午就包吧。”


    穆蘊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接著剛才的話道:“小侄會注意的,顧叔放心。”


    顧明月看了穆蘊一眼,“衙門裏不忙嗎,你怎麽這時就來了?”


    “忙完了”,穆蘊討好地笑笑,走著路不著痕跡地又挨近她幾分,“正好清芬食鋪新出爐一盤巧克力千層糕,我就買了些,快馬加鞭地趕來了,現在應該還熱著呢。”


    顧攀繼續不客氣道:“那真是太讓穆大人破費了。”


    “不破費”,穆蘊笑著擺手,一到顧家就把馬鞍後的包裹拿下來,取出千層糕遞給顧明月,隨即把一個錦盒雙手奉到顧攀麵前,“顧叔,這是小侄的一點心意。”


    顧攀就有些尷尬了,他剛才一直言語間難為這孩子,隻以為這穆蘊對他閨女太輕浮,但看眼前這光景,人孩子明顯是拿他當嶽父尊敬啊。


    “破費了”,顧攀笑笑,卻推掉不收,“非親非故的,不好要你家東西。”


    還沒怎麽樣就要人家東西,這不是顯得他家閨女不值錢嗎?


    穆蘊正等這一句話呢,當即便道:“小侄想娶…”


    “才來你就想去哪?”顧明月說道,指指還冒著熱氣的千層糕,“好歹吃些糕點再走。”


    “沒有,哪都沒想去”,穆蘊笑著轉移話題,“顧叔,這不值什麽錢,咱們都是熟識,有來有往的,何必計較這一點?”


    顧攀看了自家閨女一眼,心裏有些疑惑了,閨女也不像不喜歡這穆大人的樣子啊?


    反正穆大人的態度他是看出來了,閨女不想說他就不說,當下接了錦盒過來,一看裏麵是兩顆沉甸甸的實心鍍銀球,練武之人都能拿這鍛煉手指靈活度,顧攀掂了掂,重度有,大小也合適,不由笑道:“好東西,讓穆大人破費了。”


    “顧叔喜歡就好”,穆蘊把包袱裏的另外兩個盒子也推過去,“長盒子裏麵是送給令郎的文房四寶,寬盒子裏是給顧嬸做衣服的布匹。”


    “好好,多謝穆大人了”,顧攀心裏十分滿意,一家人都給備了禮物,這穆蘊真是有心,不錯不錯。


    “顧叔跟小侄無需客氣”,穆蘊鄭重說道,“您還像之前喚小侄含彰就好,叫穆大人,小侄真不敢應。”


    顧明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個穆蘊,真不該同意他白天來,此時一句又一句,簡直越來越明顯,恐怕不用到明天,他們就得定親了。


    穆蘊對顧明月笑笑,將包裹裏另外三個小點的錦盒推到一邊,“歐陽姑娘,這是給你們的見麵禮,希望以後能相處愉快。”


    歐陽薇就站在不遠處,聽見說到自己,上前兩步笑道:“我們也有啊,那就多謝穆大人了。”


    穆蘊點點頭,卻沒多說什麽。


    顧明月道:“你的禮準備地可真齊全啊。”


    “第一次到你家做客,禮多人不怪”,穆蘊笑道,眼中的柔情毫不遮掩。


    顧明月別開眼,嘴角卻帶著笑意:“我去廚房和麵。”到廚房還沒剛兌好溫水,背後就響起穆蘊的聲音:“翩翩,我給你幫忙。”


    “幫忙?你會做什麽?”顧明月扭頭看他,穆蘊抬抬雙手,頗有些自得道:“爺會做荷葉湯,你最喜歡喝的。”


    “好啊,那你做吧”,顧明月也不反駁他,笑道:“待會兒我去外麵給你摘些荷葉過來,做不成不讓你吃飯。”


    “你就瞧好吧”,穆蘊忍不住湊上前捏了捏她的臉頰,“保證你喝過這一次,以後天天想。”


    顧明月拍開他的手,“別說大話。”


    不過片刻,歐陽薇和顧攀也都到廚房來,兩人便安安靜靜各做各的。


    和好麵之後,顧明月出去摘荷葉。


    歐陽端收起馬步姿勢,和她一起,塘邊的梅子都快熟了,歐陽端掰下一個放到嘴裏,卻被酸得心裏發疼。


    吐出梅子,歐陽端找了根長長的樹枝,勾過來十幾片荷葉讓顧明月摘,顧明月隻摘了六張便道:“夠了。”


    “阿端,你怎麽一路上跟老頭似的”,顧明月看他一眼,問道:“皺著眉,還一聲不吭,哪裏不舒服?”


    “沒有”,歐陽端笑道,“剛剛吃了個梅子,酸得倒牙。”


    “你挑泛黃的摘啊”,顧明月走到一棵梅樹旁,挑著澄黃的摘了兩顆,遞給歐陽端,然後又到旁邊挑挑揀揀摘了許多,拿荷葉包著,一路到家,她先把荷葉給在廚房忙碌的穆蘊送去,便出來舀了一瓢水清洗梅子。


    梅子洗好後,顧明月直接用瓢盛著拿到廚房,先給父親和歐陽薇分過,才到穆蘊旁邊:“我家外麵的梅子,挺好吃的。”


    歐陽薇正在清洗槐花,聽見這話,捂嘴忍笑,以前怎麽沒發現翩翩對人好的時候這麽別扭啊!


    穆蘊手上還沾著麵粉,他看著顧明月,無聲道:“喂我”。


    顧明月無聲迴道:“自己吃。”


    穆蘊有些遺憾,不過還是很開心,丫頭對他越來越好了,這麽想著,他也不介意手上的麵粉,捏一顆還帶著水的梅子便扔到嘴裏。


    顧明月莫名就覺得穆蘊有點傻,解下紐扣上的手帕,遞給他:“擦擦手。”


    “翩翩”,穆蘊接過手帕,笑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梅子了。”


    顧明月嫌棄地看他一眼:更傻了。


    顧明月跟歐陽薇說過怎麽調餡,便提上一個小籃子再次出門,她到梅林邊揀半青不黃的梅子摘了足有大半籃子,迴到家就用清水一遍遍淘洗起來。


    顧攀出來,看到女兒摘這麽梅子,不由疑問道:“翩翩,你摘這麽多青梅做什麽,醃梅子不是已經做了許多。”


    “用這個快熟的做鹽漬梅子”,顧明月找出一個小壇子,把洗好的梅子放進去,說道:“做好放一兩天就能吃了,開胃的。”


    顧攀點頭道好,總覺閨女做來不是給他吃的,想到剛才那一瓢梅子自己就分到四五個,心塞啊!


    按比例放好鹽和糖,加入一些梅鹵,顧明月便把小壇子放在到陰涼處。


    穆蘊也在這時端著碗出來,“翩翩,荷葉湯做好了,你嚐嚐。”


    正準備去和小薇姐一起去包包子的顧明月聞言停下腳步,伸手便要接來:“我先看看能不能吃吧。”


    穆蘊讓開,下巴示意著廊下的小桌子,道:“坐那邊吃,新出鍋的湯很燙。”


    …顧攀在廚屋裏看見,不由搖頭歎道:“女大不中留啊,以後跟爹娘就更不親了。”


    歐陽薇把包好的包子放在竹筐裏,也探頭往外看了眼,笑道:“顧叔,他們挺般配的啊”。


    說著扛了扛一旁悶頭包包子的弟弟,“阿端,你說是不是?”


    “嗯”,歐陽端淡淡應道,手上的包子卻捏得不像個樣子。


    “哎呀,你不會包別在這搗亂”,看到弟弟手上的包子,歐陽薇有些心疼,笑著趕他,“去灶前燒火。”


    穆蘊一手支著額頭,看女子舀起一片圓圓的小荷葉放到口中,耐心等待片刻,才有些緊張問道:“好吃嗎?”


    顧明月抬頭看他,不覺間眼中就又帶著笑意,“好吃,比那晚吃到的還好吃,沒想到你這麽會做飯。”


    “我會的還多著呢”,穆蘊咳了聲,忍住過份的笑容,說道:“從小我想學什麽就沒有學不會的。”


    “你有點得瑟你知道嗎?”顧明月說道,低頭又吃掉一片小荷葉,喝了口滿是荷葉清香的湯,她暗想如果以後穆蘊天天給她做好吃的,那她就跟定他了。


    “我這不是得瑟”,穆蘊嚴肅說道,“隻是告訴你,我以後可以天天給你做好吃的,把你養得胖胖的。”


    顧明月的心裏話被他戳中,頓時被嗆得連連咳嗽。


    穆蘊忙站起身給她拍背,笑著安撫道:“翩翩,你胖成什麽樣我的喜歡,你急什麽啊!”


    “誰急了”,顧明月把他拉開,指著旁邊的座位,“你老實坐那,別說話了。”


    “好吧”,穆蘊優雅掀起衣衫前擺坐下,“你吃,我就看著,什麽話都不說。”


    顧明月聽得別扭,怎麽好像她虐待他似的?“你也吃去啊。”


    穆蘊搖頭,“還沒開飯的,我就吃,不禮貌。”


    顧明月又是一嗆,隻聽那人緊跟著道:“要不你先喂我一個嚐嚐?”


    顧明月決定不理他,“那你就看著吧。”


    一碗荷葉湯將要吃完之時,顧熠滿頭大汗跑進來家:“姐姐,今天中午有什麽好吃的?”


    “咦,含彰大哥”,顧熠很有點自來熟,盡管幾個月不見了,他看見穆蘊也沒生疏,“含彰大哥,你怎麽來我家了?”


    “熠兒下學了”,穆蘊點點頭,一派長者之風,“我來看你姐姐。”


    顧明月看到弟弟頭上的汗,想拿手帕給他,才想起來手帕還在穆蘊那裏,便看向他:“手帕。”


    穆蘊攤手:“我從來不帶那個東西。”


    顧明月:…這個穆蘊怎麽越來越無賴了,她隻好對弟弟道:“去把汗擦擦,放學後走慢點,跑那麽急幹嗎?”


    “餓啊”,顧熠也有禮地朝穆蘊點點頭,這才一溜風跑到廚房去找毛巾,還問著有什麽好吃的。


    這邊,穆蘊低聲道:“你的手帕,以後隻能給我用,其他男人都不能碰,你弟弟和你爹也不行。”


    “你要搞清楚,你才是其他男人”,顧明月竟覺得他這個別扭樣子也挺好玩的,站起身端著空碗,眨眨眼道:“不許給我下命令,不然我們就分手。”


    扔下狠話的顧明月愉快地去了廚房,穆蘊疑惑地咀嚼著“分手”兩個字,繼而雙瞳黑如墨漆:不可能,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魂。


    穆蘊從來不知道,即使他之前明白自己有多愛翩翩,也不知道,當她願意向他敞開心扉接受他時,他心裏會這麽快活,他無時無刻不想笑,都要懷疑自己入了魔。


    可即便是入魔,隻要能讓他天天和翩翩在一起,那便與成仙無異。


    顧氏迴來時,一家人已經吃過午飯正在東廊廡下乘涼,她正是因為擔心攀哥和閨女太好糊弄,才這麽早便迴,迴來果然見那穆蘊在她閨女旁邊坐著,而攀哥對人也是客氣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暗罵一聲:就知道這傻男人好糊弄,現在他們父母不厲害點,以後穆蘊怎麽能看得起閨女?


    “娘,你迴來了”,顧明月看見母親,便站起身來,“你在五嬸子家吃過飯了嗎?”


    顧攀笑道:“哎,那鍋裏還給你留著一碗荷葉湯呢,含彰做的,手藝比起咱家翩翩隻好不差。”


    “是嗎?”顧氏解下腰間的圍裙,打著身上的灰走過來,說顧攀道:“她爹,你說你也是,客人上門你卻讓人家下廚房忙碌,這未免太不懂禮儀了。”


    說著朝穆蘊施一禮道:“穆大人可千萬別見怪,咱們農家人雖然不講究,可基本的禮義廉恥還是懂的,隻是我家這口子,大方慣了,豈不知你們這樣人家,最是講究,一來二來不客氣的,少不得讓人在背後念叨。”


    “娘”,顧明月輕輕喊了一聲,“穆蘊他也不是外人。”


    顧氏瞪了女兒一眼,“一不親戚二沒交情,怎麽不是外人?”這個傻丫頭,現在不難為他一下,大半夜就放人進門,以後不定怎麽看不起你呢。


    “顧嬸,是小侄唐突了”,穆蘊起身,擋在顧明月麵前施了一禮,“我一直想親手給翩翩做荷葉湯喝,主動去了廚房,失禮之處,還請嬸子不要見怪。”


    “不見怪”,穆蘊怎麽都是朝廷命官,顧攀擔心妻子再說什麽弄得人下不來台,便咳一聲站起身來,“荷葉湯真不錯,你嚐嚐,消消火。”


    “天熱,心燥,哪說的不合適,穆大人不要見怪”,顧氏笑笑,對閨女道:“去把荷葉湯給我端過來吧。”


    她還真不信這穆大人能做出什麽好吃的東西,隻要能稍稍入口,她家閨女以後就是個有福氣的。


    看著女兒進到廚房,顧氏就問:“穆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怎麽會突然到我們這農家院裏來?”


    “您叫我含彰就好”,穆蘊昨天故意暴露後,就猜到顧家夫妻再見到他態度肯定不會多好,因此對顧氏不客氣的逼問一點都不在意,“我此來一是看翩翩,二是拜見一下叔嬸。”


    “說什麽拜見?我們可擔不起”,顧氏擺手道,“穆大人太客氣。”


    這時顧明月端著冒著熱氣的湯碗出來廚房,穆蘊忙站起身接了過來,放到顧氏麵前就轉頭低聲對顧明月道:“怎麽不墊個托盤,萬一燙到手呢?”


    顧攀朝顧氏使了個眼色:差不多行了,含彰對咱閨女很是真心。


    顧氏微笑著點頭,這一番下來,她對穆蘊的十分不滿已經消了五分,待嚐過荷葉湯的味道,更消三分。


    “含彰這手藝的確不比我家翩翩差,以後你家娘子可要有口福了”,顧氏放下勺子,言語間溫和許多。


    穆蘊笑著看了顧明月一眼,道:“嬸子過獎了。”


    “嬸子說的可是實話”,顧氏說道,又喝了幾勺湯,才很突然地問道:“含彰年紀不小了吧,家裏長輩可有給你定下什麽親事?”


    “二十了”,穆蘊的神情有一瞬間陰鬱,但感受到翩翩的氣息,他又笑起來,“不瞞叔嬸,我母親早亡,父親娶了繼室後也不怎麽管我,是以我並沒有什麽長輩,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顧氏點點頭,戳到別人的傷口,她心裏便有些不自在,然而還是道:“原來還有這些隱情,隻是聽說為官之人都愛置兩房漂亮妾室紅袖添香,含彰你年紀輕輕就是大官,對了,你如今是幾品?往後娶了妻準備娶幾個妾啊。”


    顧明月捂臉,緊跟著轉頭拉起穆蘊:“天不早了,你快迴去吧,太晚城門就關了。”


    “小侄如今人三品侍郎”,穆蘊一邊隨著顧明月的力道起身,一邊對顧氏夫妻道:“我隻會娶心裏喜歡的那個姑娘,一個妾室通房都不會置,叔嬸盡管放心…”


    說著倒吸一口涼氣,顧氏夫妻看過去,就見自家丫頭笑著把按在穆蘊手臂上的手收迴來,語氣輕柔道:“爹娘,有什麽話以後再說,讓他早點走吧。”


    顧氏好笑搖頭,擺手道:“走吧走吧,含彰有空再來玩。”雖然這孩子說一個妾都不會娶,話說得有點過於漂亮,不過能有這番保證還是不錯的,既然閨女不願早早定親,那就暫時先隨她意吧,反正有他們看著,不會出什麽大事。


    顧明月去提了她上午做的鹽漬青梅,送穆蘊出門,出來不遠穆蘊就低聲笑道:“我表現不錯吧!看你爹娘都對我挺滿意的,還邀我以後常來!”


    “是啊,我爹娘脾氣好得很”,顧明月說著看了穆蘊一眼,“你又那麽會說話,黑能說成白…”


    穆蘊停住腳步,看著她認真道:“翩翩,我對你,以及在你家人麵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的。”


    對上他堅定明亮的眼睛,顧明月有些不好意思:“我又沒說不信,你急什麽啊。”


    “不急能成嗎?”穆蘊拉住顧明月的手,帶著幾分心有餘悸道:“我就怕你突然地又不理我了。”


    “我什麽時候突然地不理你了?”顧明月好笑,把白瓷壇子放到穆蘊手上,說道:“我做的鹽漬青梅,明天就能吃了,不過味道要有些淡,你帶迴去慢慢吃。”


    “好”,穆蘊抱著壇子,笑得形象全無,“明天我再來看你。”


    “你打住”,顧明月搖頭,“天天來我爹娘就該煩了,再者你沒有事要忙?哪有時間花在來迴奔波上?七八日見一麵就好了,我偶爾也會去帝京,到時咱們再一起去聽戲。”


    穆蘊的臉色頓時有些苦大仇深,拉住她的一隻手緊緊扣著十指,“翩翩,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七八日便是二十幾年,到那時我恐怕就成一片枯魚了。”


    “好啦”,顧明月笑著道,“哪有那麽誇張?我看你現在需得冷靜冷靜才好”。


    “那,我走了”,抬起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在她白皙溫熱的手背上親了一下,穆蘊說道:“記得想我。”


    顧明月點頭,“你路上騎馬慢一點。”


    穆蘊仰天深深吸口氣,看向顧明月:“翩翩,我真不想走。”


    以前還好,現在他想想都有些無法忍受翩翩不在眼前的時刻,有她在,他做什麽都覺得有趣無比,每一刻鍾對他來說都珍貴異常。


    穆蘊希望時間能夠直接跳到娶她進門那一天,卻又不舍這期間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顧明月雖然經曆了兩世,與心上人“密約”分別還是頭一次,覺得穆蘊有些煩,心口卻一直是甜滋滋的,不過還是板起臉道:“知道了,但我不能留你。”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麵對穆蘊時有怎樣的變化,一雙眼眸濕潤明亮,似嬌似嗔一眼看來,往往讓穆蘊眼中的寵溺更濃一分。


    穆蘊無奈地笑笑,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顧明月沒能躲過,瞪他一眼,然而這一眼卻讓穆蘊又忍不住親她一下。


    “外麵,被人看到了”,顧明月被他拉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打他又嫌力道不夠,便直接踩了他一腳。


    穆蘊倒抽口氣,笑容卻一點不減。


    穿過梅林,顧明月便抽開手,對穆蘊道:“快走吧,我就不遠送了。”


    見不遠處即有人家,穆蘊不再拖拉,他摸摸顧明月的頭,轉身姿態瀟灑地上馬,一手提著壇子一手拉著馬韁,對她道:“迴家去吧。”


    “你把壇子給我,我幫你係到馬鞍後”,顧明月看他這個樣子,走前一步,伸手:“你抱著壇子騎馬不安全。”


    穆蘊彎身看著她的眼睛,笑道:“我馬術很好,翩翩放心。”


    他眼中的笑太亮,顧明月忙後退一步,擺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快走吧。”


    穆蘊直起身子,打馬離開,卻時不時會迴頭提醒她迴去。


    顧明月看著他走遠,想到才第一天,她就有點無法招架這個柔情滿滿的穆蘊,和他膩膩歪歪的,以後還怎麽客觀地考察他和自己?


    暗暗告誡著以後不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顧明月轉身便往家走。


    沒走多遠,聽見背後有人叫“顧明月”,顧明月轉頭一看是林芙蘭,皺眉問道:“有事嗎?”


    林芙蘭的半邊臉上覆著傷布,注意到顧明月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抬手按住,眼含嘲諷笑意:“很好奇,很解氣嗎?這是前天我走路時沒看好,磕在一個參差不齊地樹樁子上弄的。是不是覺得我活該?當初故意說你推我,眨眼間我臉上就被磕到了,大夫說,傷口太深,是要留疤的。”


    她說著,眼中蓄滿盈盈淚水,又突然惡狠狠地看向顧明月:“你倒是過得好啊,剛才依依不舍分別的那個,是你的情郎吧?長得真是俊俏。你卻憑什麽?煉大哥寵你寵的連未婚妻都不要了!眨眼你又找到這麽一個英俊的男人。昨天那個道士說得對,你就是邪崇。”


    顧明月一直靜靜聽她說,此時皺眉道:“我沒工夫聽你閑扯。”她看出來林芙蘭的精神有點不對勁兒,便暗想著晚上讓弟弟去告訴林弛一聲,讓他帶林芙蘭去看看。


    然而她還沒轉過身,就被快步跑過來的林芙蘭攔住,咄咄逼問道:“你知道我從許縣迴來就一直在後悔什麽嗎?我悔不該跟你一起去許縣,若不然,也不會受到你的牽累,弄到現在毀容丟夫的下場。”


    顧明月覺得好笑至極,說道:“林芙蘭,都這麽久了,你還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真慶幸煉大哥沒有娶到你才發現你這樣的性子,你口口聲聲後悔和我一起去許縣,怎麽不想想你當時說的話有哪裏不合適?”


    林芙蘭怔愣,繼而大聲道:“哪裏不合適,如果歐陽端先救我,被抓的就是你,本來要抓的就是你,為什麽讓我承受。”


    “如果被抓的是我,”顧明月嗤笑,“我絕不會哭鬧,我隻會靜靜地等我爹救我。你自己被嚇破了膽,卻還把一切原因往別人身上推,還有,我和煉大哥不是親兄妹,是你當時那麽毫無顧忌的另一個原因吧。畢竟,我隻是一個堂妹,哪能有你這個煉大哥的未婚妻重要。可你沒想到,煉大哥就因為我就要和你退婚,你便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現在還有什麽勇氣來質問我?”


    顧明月每說一句,便像揭掉林芙蘭一層皮,讓她渾身又燒又疼,大喊道:“你住嘴,毀了我一生的幸福,你竟一點愧疚都沒有?”


    “顧明月”,林芙蘭突然擦掉眼淚,語氣惡狠狠,“你記住,我這樣都是被你害的,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未說完,她就轉身一個箭步朝不遠處的水塘子奔去。


    顧明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噗通一聲水響,無數水花被濺到岸邊。


    顧明月搖頭,“這叫什麽事兒?”這種覺得自己的死很了不起的人,真是讓人又惡心又無語,但她還是大聲喊人:“阿端,福喜,快來救人。”


    因為進入五月,雨水也比較多,塘子裏的水很深,林芙蘭跳下去後便開始掙紮,連連嗆了好幾口水,不一會就往下沉,她卻又喊起救命來。


    顧明月雖然煩透了林芙蘭的為人,還是折了根長長的梅樹枝,遞到越撲騰越往中心的林芙蘭跟前,她卻沒一下子抓住,有點落水經驗的顧明月就提醒道:“不想死你就別掙紮,還有這個樹枝,快點抓住。”


    林芙蘭本來也隻是一時激憤,但真當水沒頂時,感覺自己可能會死,她滿心都是恐懼,因此一看見樹枝,想也不想便抬手抓住。


    顧明月頓時被帶得一個趔趄,虎口也被梅枝喇出一道口子,幸好歐陽端及時趕到,大手拉住樹枝前端,一下子便把林芙蘭拖到塘邊。


    塘口比較深,林芙蘭在水中撲騰好一會兒,已經沒了力氣,抓著樹枝卻還總是往下滑。


    顧明月不可能讓阿端去扶她,便忙提起裙角蹲在塘邊伸手拉住林芙蘭的胳膊,一邊還囑咐歐陽端道:“阿端,你背過身去。”


    如今都換了夏裳,林芙蘭又被水一泡,渾身被單薄的衣服緊緊貼著,可謂是露了個幹淨,如果阿端看到什麽,豈不是要娶她?


    且不說阿端和林芙蘭之間有沒有什麽情意,便是阿端真對林芙蘭有意,就憑林芙蘭現在心理不健康這一點,顧明月也不能害阿端。


    歐陽端依言轉身,卻有些擔心:“明月,你能拉得動她嗎?”


    “歐陽,怎麽迴事?”好在此時林弛也大步而來,在他身後還跟著福喜和福祿,他遠遠就問。


    歐陽端就道:“你妹妹不知為什麽就跳塘子了。”林弛幾大步之間走近,便徑直走到岸邊,看到被翩翩半扶半拉上的妹妹,忙抬手接過,脫下外衣將妹妹抱住,他又看向顧明月道:“這是怎麽迴事?”


    “她剛才叫住我,說了一通話就跑過來跳水塘”,顧明月扭著被水打濕的裙擺,想了想道:“她說什麽讓我記住她的死是我害的,做鬼…”


    “哥”,林芙蘭本來安安靜靜的,聽到顧明月這麽說,不想自己尋死卻又不敢的事被揭穿,忙撐著力氣道:“不是我自己跳的,是她推我。”


    顧明月聞言先是一怔,頓時氣笑了:“林芙蘭,你說話講點道理,我為什麽要推你?”


    “因為你被土匪抓走,你恨我家小姐”,晚一步跑過來的圓圓喘著氣說道。她本來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小姐每日裏傷心,她便陪著,漸漸就從小姐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圓圓本來就對顧明月有一層薄薄的芥蒂,聽了小姐的話,更是直接把她看做惡毒之人,“你還…”


    未盡之語被林弛打斷,他皺眉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


    圓圓咬唇後退。


    林弛把妹妹抱起來,看向顧明月道:“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我還是謝謝你們救了芙兒。”


    “弛子,你這話什麽意思?”顧攀和顧氏這時也急匆匆走來,遠遠地他們就聽到林家小丫頭的話,心裏正火呢,又聽到林弛這意味不明的話,當即怒了:“你先別走,把話說清楚,你妹妹這樣,不可能是我家翩翩害的。”


    歐陽端上前一步道:“我當時在不遠處站著,看到是你妹子自己跑過來跳的,明月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嗎?”


    “我清楚”,林弛看著顧明月,“隻是…芙兒這些日子受的刺激比較大,我…”


    他說著無語,林芙蘭卻堅持道:“哥,就是她推的我,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我會傻到自己去跳嗎?”


    “天底下也沒有這樣的道理”,顧氏惱怒說道,“為了照顧你妹妹,就把話混說一通,傳出去我們…”


    “娘”,顧明月打斷母親的話,對林弛道:“林芙蘭確實腦子有病,你還是盡早帶她去看看吧。”


    林弛說了一聲好,轉身離開,林芙蘭卻還撐著力氣道:“顧明月你害我,竟還這麽說我?哥,這就是你喜歡的人!”


    “夠了”,林弛怒吼,“你消停點,別把人都當傻子。”


    顧氏先是氣怒不已,繼而又搖頭笑道:“這個林芙蘭,性子裏還真十成十的像足了她那奶奶,挨這麽個鄰居,咱們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迴家吧”,顧攀說道:“閨女手上劃了個口子,趕緊迴家上藥。”


    顧氏看見,心疼地直嘟囔:“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以後他們家的人咱都莫搭理。”


    顧明月笑道:“我不能看著她死在我麵前啊,我可不想以後有個鬼找我報仇”。


    顧攀嗤了聲胡說,一家人往家裏走去。


    林芙蘭被圓圓照顧著洗了澡換上幹爽的新衣,又喝了一碗暖暖的薑糖水才感覺緩過勁兒來,心裏的恐懼慌亂也消散許多。


    林弛推開門進來,對在一旁伺候的圓圓道:“你出去。”


    圓圓知道,剛才她指責顧家姑娘的話讓少爺不喜了,當下也不敢多說,低著頭腳步輕輕地便出了門來。


    “芙兒,你到底想鬧到什麽時候”,林弛揉揉額頭,看著妹妹問道,“你多久沒管秀蘭了,你還記得嗎?”


    林芙蘭聞言落淚,好半晌才道:“哥,我沒想鬧,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啊,為什麽要落到這麽個下場?”


    林弛苦笑一聲:“到現在你還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麽?罷了,我也不說你了,明兒我就去帝京買一出院子,咱們搬到帝京住吧。”


    再在這裏住下去,恐怕會毀了妹妹,和顧家的關係也將越來越壞吧,他真沒想到,自己會有無顏麵對翩翩的一天。


    然而這個是他親妹妹,他也不可能狠心地一把都不拉她。


    或許是剛剛差點去鬼門關走一遭,看著大哥,林芙蘭總是惱恨的心中升起愧疚來,片刻後,她點點頭:“好…哥,謝謝你。”


    容德繡莊請來十幾個高僧連續做了兩天的法事,再加上之前花葉縣縣令和帝京府尹會同判明了案情,雞血事件總算沒有對容德繡莊造成不可挽迴的影響。


    可李夫人的心情還是不好,她合上賬本,歎道:“今天過來置辦嫁衣喜被的人根本沒有,前幾天賣出的屏風竟還有退迴來的,這一天竟然什麽都沒賣出去!”


    “夫人,過些日子大家忘掉這件事就好了”,小蓮倒一杯茶送上來,遲疑片刻,說道:“奴婢聽說,上午的時候,夏侍郎請來夏家族長,把夏雪的名字直接從族譜上劃除了,這不明擺著不管這個女兒了嗎?夏小姐她…”


    “夏璩就是個耳朵根兒軟的男人,他那夫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李夫人說著搖頭笑笑,喝了口茶,“當初夏雪她娘活著的時候就是如此,那時候夏雪這個嫡長女可是一個府裏的嬌嬌大小姐,誰能想到她會有今日之結局!隻是我雖還可憐她,卻不會再出手幫她了。”


    “否則啊”,李夫人放下茶杯,看著屋裏的奢華裝飾,歎道:“我這個繡莊都得賠進去。”


    小蓮笑笑:“夫人,繡莊的生意很快就能恢複的,您別擔心。再說,大爺那麽疼您,就算不開繡莊了,您還能缺錢使?”


    “你啊,總能說到我心裏”,李夫人也笑了,繼而斂容:“不過錢還是自己的使著隨便,如今朝堂上動蕩不安,王康兩派時時攻訐鬥法,遠遲因為與康海經常往來,也被王黨揪著不放,近日很不好過,明麵上我不能為他做什麽,好歹得給他幾千打點使用。”


    蘇複,字遠遲,是個六品持節郎,三年前從地方調入帝京,李夫人和他在一家壽宴上相識,以後就來往密切起來,二人還在帝京外置了一個小莊子,每個月都要過去相會三五天。


    小蓮是李夫人的心腹,這件事她自然知道,此時就笑道:“能遇見夫人真是那蘇四爺的福氣,不然憑他那一點微薄俸祿,可不能在帝京過得如此優渥。”


    李夫人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裏麵的自己,一麵卸著珠釵一麵笑道:“遠遲是個有心人,貼補他一分他就能記十分,我這麽多年孤單一人,遇見他也是我的福氣。”


    小蓮歎口氣,走過來幫著夫人打理頭發,看著鏡中的夫人暗想:再好卻也是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夫人別著什麽,就算此時已年過四十,若想嫁人,憑著大爺的權勢,嫁個比蘇持節郎還好的也不是找不到。


    “歎什麽氣啊”,李夫人透過鏡子看著小蓮,打趣道:“這是想到自己的姻緣了?放心吧,我不會一直留著你的,等玉兒把你的本事學過來一半,我就去和大哥說,把你給他。若不然,明天我先找大嫂說說,給你記個名?”


    “夫人”,小蓮嬌嗔地跺跺腳,低下頭給李夫人梳頭發時卻有些悶悶道:“您別打趣奴婢了,大爺根本看不上奴婢這樣的。”


    “怎麽看不上?”李夫人轉過身揉揉她的臉,“這麽好的一朵花,又能幹又會詩書,大哥可是不止一次地誇過你呢。”


    小蓮想笑笑,眼圈兒卻是先紅了,她這兩天沒事就會琢磨,大爺說的那個農家小姑娘是誰?他在哪裏看上的?還去問慧通大師?


    把這些疑問連起來一想,小蓮就猜到,大爺說的十有八九就是顧姑娘,他那日才急從江北大營趕來,根本沒時間見其他人。


    若是江北大營附近的,大爺也沒必要問慧通大師。


    那雖然還是一個小姑娘,卻真的要比她強出許多。


    “哎呦,這怎麽說著就哭了?”李夫人忙掏出帕子遞給小蓮,“前兩天不還歡歡喜喜的,不放心我大嫂?她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對一幹通房侍妾向來大方,你去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奴婢知道大夫人很好”,小蓮按下眼角的淚花,搖頭道:“奴婢都快二十了,哪裏配得上大爺?”


    李夫人皺眉,知道其中定是有事兒,難道大哥說什麽嫌棄小蓮的話了?這可是她一手拉拔出來的孩子,如果不是擔心她嫁到一般人家受屈,她能舍得給大哥做妾?


    “小蓮,有什麽事你盡管跟我說”,李夫人起身扶著小蓮坐到床上,“你服侍我這麽多年,便是大哥說了你什麽,我也得去找他講講道理。”


    小蓮卻隻搖頭不說,李夫人再三逼問,她才低著頭道:“大爺好像看上顧姑娘了,奴婢蒲柳之姿,實在沒顏麵往前湊。”


    “哪個顧姑娘?”李夫人擰眉,“顧家女兒的名聲早就臭大街了,做通房也沒人要,他住在兵營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至於那麽沒信心地貶低自己?”


    “是翩翩姑娘”,小蓮說道,“大爺前兩天去花葉縣時見到,便起了心思吧。”


    “顧明月?”李夫人騰地站起身,語氣不好道:“你是不是猜錯了,我大哥就那樣的眼光?不行,咱們迴家去,我要找他問問。”


    “夫人不要”,小蓮忙跪下抱住李夫人的腿,“顧姑娘很好的,大爺喜歡,您這時去阻止,肯定會鬧得很不好看。奴婢也真的沒想嫁大爺了,能一輩子照顧您,奴婢就已足願。”


    李夫人把小蓮扶起來,擦擦她臉上的眼淚,搖頭道:“你說什麽傻話?我經曆過守寡的孤苦,萬不能看著你這樣的。”


    小蓮還要說什麽,李夫人抬手止住:“小蓮,你別妄自菲薄,大哥另一個貴妾之位,必是你的。顧明月一個小小農家女,進我李家做個通房都是抬舉她。”


    “可是夫人”,小蓮急道,“顧姑娘若是嫁給大爺做貴妾,以後她的繡技…”


    李夫人嗤笑:“有錢什麽買不到?我犯不著因為一點繡技,就任大哥把這麽個惡心的人弄到家。她進我李家門,不是髒了我家的地方?”


    “夫人…”小蓮焦急不已。


    李夫人道:“不必多說了,確實不急在這一時。明天我迴去問問大哥,不會讓他這麽糊塗的,多大年紀了,還這麽沒眼光!”


    李府裏,李度這日歇在正房,琢磨兩三天,他決定不管慧通那些話,和妻子說說娶妾的事。


    李度的妻子是傅大學士家的女兒,行六,雖是嫡女,卻從小是個軟性子,幸而李度不是左一個右一個的娶,隻要在京,每月都會有一半時間歇在她這裏,所以李大夫人覺得挺滿意。


    夫妻兩個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洗漱過就上了床,李大夫人親自把床帳合好,就笑著靠在丈夫懷裏,他平日裏都住在江北大營,十天半個月才迴來一次,之前更是連續好幾年不在家,她心裏便很是想念。


    李大夫人卻好一會兒不見丈夫有什麽動作,就慢慢探手環住他的腰,“夫君,這次你會在帝京留多久?”


    “七八日吧”,李度想了想,說道:“六娘,我看中一個人兒,想娶為貴妾,你明天準備準備聘禮,過明天我去下聘。”


    李大夫人聽到丈夫會留下這麽長時間,笑意剛到臉上,聽到他後麵的話就慢慢凝住了,不過酸澀隻有一瞬,她很快笑問道:“什麽樣的人家,還要大爺親自去下聘?”


    李度想到那個小姑娘,就忍不住笑道:“不是什麽大人家,還是個小丫頭,長得不錯,我親自去下聘,也是不想委屈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錦繡農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河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河西並收藏重生之錦繡農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