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攀看閨女把那些樹枝攏成一堆兒便給自己要來火折子點燃了,臉上的疑惑更甚:“翩翩,你點這一堆兒火做什麽呢。”


    顧明月神秘一笑,看到同樣麵露好奇的男孩,她道:“爹,待會兒就見分曉了。”


    小火堆很快燃盡,顧明月把近於白色的草木灰扒開晾涼,然後將手帕洗淨,捏著草木灰放上去包成一個小包,待顧煉這邊完全撈出了鍋裏的葉子,她便把包著草木灰的手帕投了進去。


    顧攀張張嘴,問道:“閨女,這東西還能吃?”


    “能啊”,顧明月很肯定的點頭。


    一直全程看著的男孩暗想能吃也不敢吃啊,這灰弄到鍋裏,還怎麽下口?


    然而半個時辰後,看著一木盆翠綠晶瑩的“豆腐”,幾人都目瞪口呆,即使一開始就相信翩翩定能做出好東西的顧煉也吃驚不已。


    沒有刀,顧明月就直接折下一根豆腐柴上的樹枝,剝掉外皮,把木盆裏完整的豆腐劃成點心大小的塊兒,笑道:“可以吃了,煉大哥,你先拿。”


    “好”,顧煉倒著木桶中的清水洗過手,拿起一塊便送到了嘴邊,繼而滿臉笑意地看向另幾人:“二叔,你們也都嚐嚐,翩翩做的這個豆腐,不必那些特意做的點心差。”


    “如果放些糖的話,味道會更好”,顧明月也拿了一塊,這種“觀音豆腐”,她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好吃”,本就饑腸轆轆的男孩完全忘了剛才的想法,一口就把一塊咬下去大半,咀嚼片刻卻抹著眼睛哽咽道:“我和爺爺再也不用挨餓了。”


    說著把手中還剩的一小半填到嘴裏,男孩又噗通跪下來:“小姐,謝謝你。”


    “不用謝,快拿兩塊給你爺爺送過去吧”,顧明月聽著聲音都替他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頭。


    “去吧”,顧煉示意吃得發愣的士兵給男孩拿出幾塊,“不夠吃的話再過來拿。”


    挖了大半上午,幾十個士兵都有些腹中空空,正在插科打諢地提神兒,就見剛才被大人叫走的毛三和朱奇遇抬著個大木盆笑嘻嘻地走來。


    “毛三兒,大人交給你和隊長啥好事兒了?”一人拄著鐵鍁大聲問道,“瞧你笑得跟個瓜似的。”


    一人聲起,很快響起其他人的附和聲。


    朱奇遇沉下臉道:“都給我小點聲兒嚷嚷,大人的妹子在那邊坡上呢,少丟人。”


    他是個小隊長,話一出口,這些兵立即嗬嗬一笑,低頭甩開膀子挖起土來。


    “行行,都別裝了”,朱奇遇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耐,臉上卻又帶著笑,“都上來,小姐給做了件好物犒賞咱們,吃了再挖。”


    聽到隊長發話,毛三臉上笑得更開,連連揮手:“哥幾個快著點,先到先得啊。”


    “這是個嘛玩意?”腿腳最快的人爬上來湊到木盆邊一看,立即大驚失色,“這麽好看的東西,它得多少錢啊?咱們可不敢吃,大人的生活那麽清苦,還是給人還迴去吧。”


    毛三得意地挑挑眉,“兄弟,你放心吃,管夠,再說了,那晚你也一起去接小姐的,沒看到大人那麽疼小姐,她能是浪費不會過日子的女子?”


    那人想想,嚐試地捏出一個放到口中,然後眼睛澄亮地看向隊長:“隊長,這麽好吃的東西,真不費錢?”


    說話間,又有幾人洗了手上來,他們沒前麵這位磨嘰,拿起個就一口吞下,隨後都伸出大拇指來:“好吃,比那點心鋪裏的千層糕還好吃。”


    “那就快吃,吃了好快點幹活去”,朱奇遇把木盆往前一推,朝那些爭先恐後往上爬的兵喊道:“麻溜兒點,小姐特意犒賞給我們的,每人都有份,吃過了可別舍不得力氣,我看啊,今兒下午咱們就能把剩下那一個塘子挖通,第五隊的,讓他們明天直接來修堤。”


    “好”,答應的聲音有氣無力,朱奇遇笑著踢了某個眨眼間就吞掉四五塊“碧玉糕”的兵,“吃得倒有勁兒。”


    這些兵基本上都是許縣的,知道大人此舉是為了縣裏的人民,所以盡管這幾天比平時訓練還累,但卻沒有一個人喊叫一聲。


    “隊長,你不吃了?”一個小個子兵喊道。


    毛三代答,“我和隊長剛剛就吃飽了。”


    “丫的,他竟然吃這麽好的東西吃飽了”,一人笑著搖頭道,“你丫暴不暴殄天物?”


    “李哥,你說話本就不麻溜…”毛三搖頭歎道,“就別說這麽難說的字了。”


    “你小子找打”,李哥起身,身影異常靈敏,一腳就把毛三踹出好幾步,毛三抱著頭哇哇地求情,其他人喊道:“背著我們吃那麽多好東西,得多踹幾腳。”


    “那都是小姐賞我吃的啊”,毛三抱著頭往旁邊挪,“隊長,這多打一,你不能不管。”


    朱奇遇已經拿著鐵鏟下水去了,遙遙迴道:“誰讓你占了便宜不瞞著?”


    話落,又是噗噗一陣胖揍,這些人也都是笑鬧,很快便老老實實坐下吃東西,驀地一人搖頭晃腦感歎:“此物晶瑩剔透,碧翠喜人,實乃難得,哎,毛三,這是小姐給咱們做的?”


    “許哥,讀過兩年書說的話就是不一樣”,毛三伸出大拇指,隨即低聲道:“可不是小姐做的,而且用什麽做出來的你們肯定想不出來!”


    李哥朝他頭上拍了一下子,笑道:“你小子還敢賣關子?”


    “不賣不賣”,毛三連連擺手,指著不遠處的一株矮灌木道,“就是那種樹的葉子,小姐叫咱們大人煮煮,又放進去包什麽東西,放涼後就成了這點心,小姐還說,如果加點糖,味道會更好。”


    剛才說話的許哥爬起來,過去揪了一把綠葉子,攤開問毛三:“你小子又唬我們?哥幾個,再揍。”


    “真真的,我可以發誓”,毛三舉起雙臂喊道,“不信你們去問隊長,或者去問大人!”


    眾人麵麵相覷,隨即李哥笑眯眯地拉著毛三坐下:“三兒,你好好跟哥幾個說說,這好吃的點心,真是那豬都嫌的葉子做出來的?”


    毛三點頭,緊跟著把到山坡上之後的事給說了一遍,許哥聽得連連感歎:“小姐看著就是聰明靈秀的人物,怪不得啊怪不得,三兒啊,咱們許縣或許真能在大人的治理下越來越好。”


    眾人都把目光放到隻剩下兩塊碧玉糕的木盆裏,至少以後他們餓不死了,但前提是大人願意把方子公布出來。


    “方子暫時不會公布的”,麵對七嘴八舌的詢問,毛三十分淡定,“我和隊長來的時候,小姐正和大人說開個點心作坊呢,把碧玉糕往外地賣,最關鍵的是,作坊會從縣裏人家雇工,掙了錢還每個月給咱們添餉。”


    眾人聽罷,立即沸騰起來,有接觸過顧明月的兵就問起這小姐到底怎麽樣,說著說著便聊到了那晚發生的事兒。


    雖然沒人拉著他們說當時具體是個怎麽情景,但跟著去的幾個人都聽到過呂家夥計的小聲嘀咕,也明白個大概,當即就把聽到的加上自己的想像給說了出來。


    “還真是狠心的女人啊”,有一個老兵搖頭感歎,“我看著小姐也不過十三四歲,大人的未婚妻竟然能打著大人的名義讓小姐代她被匪徒抓走!”


    “就是啊,有沒有腦子這女人”,另一人也跟著道,“大人隻給她一巴掌,要換成我,未婚妻敢欺負我妹子,我一腳就把她踹迴娘家去,長嫂如母就這麽當的?”


    “非也非也”,毛三湊過來解釋,“小姐跟咱們大人是堂兄妹,那跟著一起過來的老爺就是小姐的爹,咱大人叫二叔。”


    “我說呢”,剛才說話那人道:“大人怎麽還留著他未婚妻,原來不是親兄妹。”


    “你少說這話,大人對小姐那可比親兄長還親”,毛三不同意,隨即低聲道:“我聽昨兒在衙門裏值班的兄弟說,大人的那個未婚妻一直哭著求這個求那個,好像她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咳…”眾人正聽得認真,一道拉長的咳嗽聲傳來,轉頭看見大人雇來做飯的張媽,在她旁邊還站著一個係著披風麵帶病態的女子,此時誰還猜不到這姑娘是誰,老兵率先望天:“哎呦,天不早了,咱們快下去挖,張媽,大人在山坡那邊呢,您和這位小姐快過去吧。”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指責,讓林芙蘭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幾分,她不明白,為什麽她隻做錯那麽一件事,卻誰都不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原諒她?更何況,顧明月根本什麽事也沒有,如果是她被匪徒帶走,現在的她會是什麽樣?


    一個失了清白的女人,恐怕會被這些人嘲笑得更徹底吧。


    “林小姐?”張媽提醒依舊愣在原地的人,“你不是堅持要來找大人?咱們走吧。”


    她就說大人對這林小姐的態度不對,原來其中還有這麽些隱情,想到那位心靈手巧的小姐,張媽暗歎一口氣,這事攤哪個男人身上他都不能要這樣的未婚妻啊!


    自家大人沒有不要這林小姐,對她已經是很厚道了。


    林芙蘭無意間對上張媽看到她時的那種眼神,臉上的表情就不止是蒼白而已,更有幾分難看:“張媽,你也覺得我是個狠心的女人?”


    “不敢”,張媽搖頭,想了想道:“隻是林小姐當時的做法,恐怕沒人會不介意,您和大人這段婚姻,日後恐怕不會幸福的。”


    她覺得這樣的女人配不上大人,早早勸走比較好,昨晚說不定大人和林小姐說的就是這事,但顯然是這林小姐死纏著不願。


    林芙蘭捂住胸口咳了兩聲,嗬斥道:“你一個仆婦,有什麽資格跟我這麽說話?”一味的低三下四求原諒,反倒讓這些人更加對她步步緊逼!


    張媽立即低頭道聲“不敢”。


    北坡下有一條窄細的溪水,顧煉這時正挽著褲腳在裏麵紮魚,突然他就欣喜地朝正在一旁轉來看去的顧明月道,“翩翩,逮住一條大魚,謔,好大的一條,你快來接過去。”


    “真的嗎?”顧明月放下手中撥草的樹枝,不怎麽相信地來到小溪邊,看到顧煉兩手就捧住的一條魚,“…煉大哥,這魚可真大啊。”


    “可不是,捉這麽多條,還數這條最大”,顧煉倒提著巴掌大的小魚,晃晃道:“拿過去吧,待會兒我處理下,咱們做烤魚吃。”


    “我爹去縣城酒樓裏買菜去了”,顧明月接過小魚,再看看岸邊草地上的二十幾隻指長小魚,對於煉大哥能捉住這麽多小魚表示佩服,隻是她可沒功夫烤這麽小的魚,“咱們還是不要烤魚了,這些魚帶迴衙門裏,我給你做小炸魚吧。”


    “好”,顧煉笑著答應,正要彎腰撈遊到腳邊的一條鯽魚片,卻突然大驚失色道:“翩翩,你腳邊有一隻刺蝟,快躲開。”


    啊?顧明月心裏驚叫,她什麽都不怕就怕這個,下意識就往有人的地方躲,顧煉上前一步,雙手把人接到懷中,笑道:“翩翩,一個刺蝟就把你嚇成這樣?當初怎麽還敢在家裏收留一條小蛇。”


    顧明月知道自己被騙,哼一聲就要推開神態逼真地幌她的人,卻發現顧煉竟兩手掐著她的腰把她半提在懷中,忙低頭道:“煉大哥,你快放開我。”


    “咳”,顧煉察覺自己失態,剛才就差點把持不住自己要將她狠狠納入懷中,他忙把她放到水邊的草地上,笑道:“翩翩啊,你也太瘦了,還沒一條魚重,待會兒可要多吃點。”


    走過來就看到那兩人抱在一起的情景,林芙蘭半晌都不知作何反應,為什麽煉大哥能對一個堂妹這般親近卻總對她不假辭色?深吸口氣大步走過來,她笑道:“煉大哥,翩翩,我給你們帶了飯食,快上來吃吧。”


    顧明月沒理會,把魚放到一堆兒小魚裏便走到一邊繼續查看這裏的特色植物,顧煉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不在縣衙養病,跑出來做什麽?”


    林芙蘭心中一喜,她就知道,煉大哥其實還是關心她的,“我已經好了,煉大哥,我聽大娘說你最喜歡吃竹筍炒肉片,我特地給你做了些,你快上來吃吧。”


    “不用”,顧煉平淡疏離,“我二叔已經去城裏買了,你如果沒事,明天大舅應該會迴花葉縣,就跟他們一起走吧。”


    林芙蘭心中一陣發冷,她寧可他像那天晚上一樣嘲諷她,也不想麵對他這種像看木頭一樣毫無感情的眼神。


    顧明月隻是你一個堂妹而已,為什麽能把所有的溫柔笑意都給她卻不願分給我一點?


    林芙蘭驀然一抖,再看顧煉時,她的眼中全是懷疑。


    彎腰捉魚的顧煉察覺到了,他抬頭看向目光來源,那眼中的冰冷一下子凍得林芙蘭瑟瑟發抖。


    “我想再陪你兩天”,林芙蘭揪緊脖領前的披風,聲音有些顫抖,“等顧叔和翩翩什麽時候迴去,我們一起走吧。”


    顧煉不再看她,心中卻滿是厭煩和不耐,那晚就該立即把這個女人送走,何必給她留臉麵?


    林芙蘭給張媽要過來食盒,默不作聲地挑了一片比較平坦的地方坐下,把裏麵的五六盤菜端出來,她朝顧明月招招手:“翩翩,過來吃飯吧,一大上午你肯定餓了。”


    林芙蘭麵上帶笑,內心卻厭惡極了顧明月,若不是她,煉大哥何至於對自己這樣冷淡?


    剛才,煉大哥還抱著她,對她笑得分外溫柔,如果不知道他們是堂兄妹,她都要以為其實他們才是未婚夫妻了。


    “翩翩,煉子,快洗洗手過來吃飯”,這時顧攀的大嗓門打斷林芙蘭的沉思,她忙站起來笑道:“顧叔,我也帶了不少菜,放一起吃吧。”


    “那擱一起吧”,顧攀淡淡一笑,他雖然不欲搭理這林家丫頭,但也沒必要像小孩子一樣擺出個我就是不想理你的表情,內心知道這是個什麽人,往後遠著就是了,看到閨女時,他又咧開嘴笑了,“翩翩,爹特意給要了份烤鴨,聽說還是這許縣的一道名菜呢。”


    顧攀腳程快,食盒裏的菜到現在還是熱氣騰騰的,尤其是拿油紙包裹著的烤鴨片,摸起來還很燙手。


    “煉子,快過來吃吧”,顧攀把包好烤鴨的麵餅遞給女兒,“翩翩,嚐嚐好吃不?如果覺得好,咱們迴去的時候給家裏人帶些。”


    顧明月咬了一口,或許是因為拿油紙包著烤鴨的原因,吃起來不是那麽焦脆了,還有一點鴨的腥味沒去掉,不過她看看老爹額頭上的汗珠,點頭笑道:“好吃,爹,你也吃啊。”


    “能讓你誇一句好吃可不容易”,顧攀笑道,“迴去的時候帶兩個,讓你娘他們也嚐嚐。”


    “嗯”,顧明月吐吐舌頭,手裏的這個還沒吃完,顧煉又遞過來一個,“來,好吃這個也給你。”


    於是顧明月一手一個烤鴨麵餅地開始了今天的午飯,因為她說了句好吃,她爹和煉大哥就輪流著給她包烤鴨吃,手裏的還沒剛吃完,就又被遞上新的…


    顧明月直接吃得發撐,搖著頭跑到一邊才擺脫烤鴨。


    “喝點茶水”,顧煉端著一杯茶笑著追過來,“才吃幾個啊,就飽了。”


    “飽了”,顧明月連忙點頭,摸著腹部道:“小肚子都鼓起來啦。”


    手猛然一緊,茶灑出幾滴來,壓下眼底猛然間騰起的欲動,顧煉把茶杯塞到顧明月手中:“大姑娘了,以後說話注意點,去一邊散著步喝茶吧。”


    顧明月被煉大哥推著轉過身時還有些莫名其妙,她怎麽就說話不注意了?摸摸小肚子,的確鼓起來了啊!


    搖搖頭,顧明月端著茶杯慢慢走開。


    許縣的植被和他們那裏並沒有什麽大的差別,恐怕隻有豆腐柴那一種能夠產生價值的東西了吧。


    顧明月正想著,林芙蘭在後的喚聲響起,“翩翩,我們一起走走吧。”


    看到林芙蘭走去的方向,顧煉皺眉,為防那女人再跟翩翩胡說什麽“她是他未婚妻”之類的話,他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米飯起身過去。


    顧明月看了林芙蘭一眼轉身便走,真不知道明明很好的一個人為什麽會變得這麽讓人不喜?


    “翩翩”,注意到顧明月左邊是一叢長著刺的荊棘,林芙蘭眼中一閃,抬手拉住顧明月,“我真的很後悔,你怎樣才肯原諒…啊翩翩…”


    手猛然一拉又一鬆,林芙蘭就好似被用力推到一般倒在旁邊的荊棘叢中,因為係著厚厚的披風,她身上沒什麽,兩手卻被刺紮的都是血。


    “翩翩,是我對不起你”,看到顧煉疾步過來,疼痛什麽的林芙蘭完全感覺不到了,她支著流血的手,強笑道:“你推我我不怪你,隻要你別再記恨我,怎麽樣芙蘭姐都無所謂。”


    顧明月愣愣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她覺得這場景熟悉,前世穆蘊那個叫紫什麽的寵姬就經常給她來這一招,聽說她因為給穆蘊擋過一箭身體本來就不好,還好幾次都被她不是“推”就是“打”地昏迷不醒…穆蘊每次都氣得朝她發火……


    “翩翩,你怎麽樣?”看到眨眼間趕過來的顧煉,顧明月指指癱在地上滿手血的林芙蘭,“我沒事,有事的好像是她。”


    怎麽讓林芙蘭弄得好像爭寵一樣?不過顧煉的反應和那個時候的穆蘊一點都不一樣,這就是自家大哥和男人的差別?


    男人好像永遠都站在兩個女人中弱勢的一方。


    顧明月突然仰頭一口幹了杯中的茶水,想起前世那些事,她突然想立即把穆蘊揪過來揍一頓,現在自己竟然還拿他當朋友!他想得美!


    “你是怎麽迴事?”顧煉打量翩翩片刻,見她沒受什麽傷這才放心,再看林芙蘭時,眼中的厭惡絲毫不掩,“自己不好好走路拉翩翩做什麽?以後不要再靠近翩翩,你記住了嗎?”


    或許他的妻子誰做都無所謂,但卻不能是這個女人,她總是時不時對翩翩做些什麽,顧煉覺得再有一次,他會忍不住動手打她。


    即使翩翩沒受到什麽傷害也不行!


    林芙蘭完全不知道此時顧煉的想法,她滿以為這樣就不會再有人指責自己,卻沒想到她被刺紮得雙手都是血,他卻問一句都不問就朝自己發火。


    “我隻是過來和翩翩道歉的”,林芙蘭眼中淚光閃閃,“煉大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翩翩會推我。之前的事是我錯了,翩翩,你這一推還不能抵消嗎?”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顧明月把茶杯一扔,走開時道:“不能,以後不要再算計我,否則我直接讓你麵朝荊棘叢摔下去。”


    “煉大哥…”林芙蘭肩膀一縮,目光畏怯地看向顧煉,“是我不好,不該總跟著翩翩想要跟她道歉。”


    顧煉冷笑:“知道就好,再有下次,不用翩翩動手,我就先處理了你。”


    顧煉迴想剛才,從他的角度看正是翩翩推了林芙蘭一下,但那又怎麽樣?莫說翩翩的任何話他都會毫不考慮地信任,便是翩翩真地推她到荊棘中,那也是她自找。


    不過,竟敢用這種小把戲算計翩翩,看來這個女人是真的不能娶。


    顧煉完全沒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自覺,當下就決定迴去後給爹娘寫封信,讓他們去林家退了這門親事。


    至於心底曾有的對林芙蘭的一點愧疚之情,早在這幾天裏消失得幹幹淨淨。


    林芙蘭呆呆地看著手上的血跡,心裏的委屈不解憤恨一時間齊齊湧上心頭,真得要她再被土匪抓走一次,他才能原諒她?


    顧明月也是個女人,為什麽能有這麽狠的心?自己以前真是被她的表象騙了,什麽溫柔善良,在他們家困難的時候伸出手來,都是她掩蓋自己的手段吧!


    要不然為什麽一直吊著大哥?


    大哥!林芙蘭捂臉抽泣,她想迴家,想大哥了,大哥知道了一定會幫她把事情處理好的。


    顧明月不知道為什麽特別生氣,被她爹拉著問了兩句怎麽迴事,就直接使起小性子來,“爹,咱們迴家去吧。”


    “翩翩”,顧煉心頭一跳,忙拉住她的手,“你不是還要幫大哥找致富之道嗎?明天我就讓人送林芙蘭迴去,你再在這兒玩幾天。”


    “翩翩啊,磕住的是那林家丫頭”,顧攀好笑道,“你怎麽還生氣了,雖然爹是向著你的,可也得說你兩句,你剛才不該推她…”


    “爹,我可沒推她”,顧明月忙打斷道,“是她自己拉著我的手一甩,然後正好倒在那荊棘裏麵了。”


    顧攀有些不可置信,“那她是為什麽啊?沒看出來林家丫頭這心眼子不少,以後啊你可別再跟她接觸。”


    顧明月又忍不住笑出聲來,或許這就是親人吧,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站在她這一邊,她說的話也都會想也不想地就相信。


    哪像那個穆蘊…


    顧明月覺得自己氣得莫名其妙,這時又聽顧煉道:“翩翩,明天我還想帶你到這裏鄉下走走呢。你大老遠來看我,不能話沒說幾句就走吧。”


    “那我就再住兩天”,顧明月順順氣,點頭答應。


    張媽扶著一披風血點子的林芙蘭過來,道:“大人,林小姐這樣,還是先送她到醫館包紮一下吧。”


    “走吧”,顧煉漠然。


    傍晚的時候,到睢縣送鏢的呂鱗迴到衙門,找到顧煉當麵謝了他派兵護送之事,便道:“家裏事多,明天我就先迴去了,妹夫和翩翩那裏,倒可以多住幾天。”


    “我也正有意留二叔他們玩幾天”,顧煉起身,親自倒杯茶送到呂鱗手上,“隻是想麻煩大舅一件事。”


    呂鱗忙站起身雙手接過茶,“有什麽事你隻管說。”


    “那個林芙蘭,能不能麻煩大舅走的時候一起帶著?”顧煉說道,見呂鱗麵露遲疑,便又笑道:“自然,我會派兵護隨,不用大舅擔任何風險。”


    “賢侄啊”,呂鱗喝口茶,笑道,“我也是被來時那一場給嚇著了,不過既然你這麽說,我也能保證把林姑娘親自送到家門。”


    不過兩三天,林芙蘭就已心力交瘁,她想留在顧煉身邊,卻要麵對他一點點冷下來的眼神。


    事情一步步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怎麽發生的。明明她想努力挽迴,為什麽卻是越來越糟糕?


    有好幾次看著顧明月和煉大哥一起說說笑笑,林芙蘭都想直接過去給她一把刀,讓她在自己身上捅幾刀,然後就別再因為那天的事和她生疏了。


    現實呢,她被顧明月推到荊棘叢中,紮得滿手模糊,卻沒有得到任何一人關心的話語。


    林芙蘭實在受不了了,她想要迴家,讓大哥幫她想辦法,所以顧煉再讓人通知她跟著呂家的鏢隊迴去時,她便不哭不鬧地點頭應了。


    天光微亮,呂家的鏢隊已經走出縣城,前後各有十名許縣的兵跟著,人們看見莫不是主動退避到一邊。


    林芙蘭掀開車簾,看著外麵的情景,不由得想來時若沒遇見土匪該多好,被這麽多兵送著迴村,她的心情將會有多好。


    可這一切,都被來時的那一場意外給毀了,都是顧明月,當初最先被土匪抓住的人為什麽不是她?


    歐陽端在縣衙悶一天,便再也憋不住了,這天和顧叔一起送呂家鏢隊出門後,他就到廚房幫明月燒火,早飯後,非常堅持地跟著他們出去閑遊。


    兩三天裏,顧煉帶著顧明月幾人將許縣有點風景的地方差不多都走過一遍,而在這期間,顧明月也找到兩樣好東西。


    第一天出門時遇到的那個小男孩何弼,這兩日裏經常跟著他們走,每當顧明月停下來看什麽東西,他都隨時拿著小鐵鏟準備開挖,往往惹得幾人好笑不止。


    不過多虧了何弼隨時準備著的小鐵鏟,他們這天才能輕鬆地把許縣的一種特產野菜地瓜挖出來大半車。


    顧明月當時發現這種長在一片荒地上的圓尖葉便驚喜不已,又聽何弼說此物是地瓜,她更高興了,還以為找到高產作物紅薯,誰知挖出一個來才發現它們隻是近親。


    許縣這個地瓜完全沒有甜味,一口咬下去滿滿都是澱粉,何弼擺著手說:“這個很不好吃的,就是荒年拿它充饑也要先煮一煮,平時都是挖來煮著喂豬吃。”


    雖然不是甜糯的地瓜,顧明月還是很高興,對顧煉道:“煉大哥,這個比那些豆腐柴還好,再加上昨天發現的油菜花,許縣很快就能成為全大庸的富裕縣。你這個縣令要掌好舵,別把錢都讓那些有錢的地主賺走了。”


    顧煉笑著應好,“一切都聽翩翩的指示。”


    兩天下來,何弼對大人的敬畏之情變成了默默吐槽:總這麽寵著女娃子可不好!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才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娃。


    幾人拉著大半車地瓜迴到縣衙,同跟著過來的何弼滿眼期待地看著顧明月:“小姐,你能把這地瓜做成什麽好吃的?”


    此種地瓜的澱粉含量恐怕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不做粉絲粉皮還要做什麽?


    大庸的粉絲都是綠豆粉或芋頭粉,哪樣價格都不低,饒是顧煉一直相信翩翩,聽到她的話也難免有些懷疑:“翩翩,這堆野菜,真能做粉絲?”


    如果真能做出來的話,那光這一樣,許縣人民的生活就能有保障了。


    “是啊”,顧明月拿一個地瓜掰開,手指挑起一滴乳白色的汁水,道:“這裏麵芡粉多,不用怎麽洗就可以直接做粉絲。”


    顧煉也伸出手指抹了一滴,滿臉沉思。


    顧攀喝過一大碗茶水,走過來看看,笑道:“照翩翩這麽說,那可好了,許縣可不要發達?”


    顧煉頓時也笑了,拉起顧明月:“你去洗洗手就在一旁歇著,我叫兩個嘴緊的兵來,你隻指揮著就成。”


    顧明月這兩天運動量很大,身體確實有些吃不消,便也點頭答應。


    安排著人忙碌起來,顧煉蹲在顧明月旁邊,看著她笑問:“翩翩,那種黃花,你叫油菜花的那種,是不是能夠榨油?”


    “大哥,你要不要這麽厲害?”顧明月笑著嚷道,“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驚喜已經夠多了”,顧煉揉揉她的腦袋,情不自禁地拿起她的手吻了吻,“謝謝你翩翩,這一雙巧手不知幫我解決了多少麻煩。”


    顧明月有些不自在,但看顧煉神情那麽自然隨意,她也隻好一笑置之:“誰讓你是我大哥嘛。”


    “是啊”,顧煉歎道,不知是慶幸還是苦澀,“大哥就得護著妹妹一輩子。”


    看到剛才那一幕,歐陽端走到兩人旁邊,隨意咳一聲道:“明月,你去廚房看看火候怎麽樣。”


    顧煉先站起身,牽著顧明月道:“走吧,我也去看看。”


    歐陽端目光沉沉:希望顧煉還記得他是翩翩的什麽人。


    天色將黑時,細滑潔白的粉絲漂浮在幾大盆清水中,全程參與製作的兩個士兵驚歎而又欣喜,這兩人是朱奇遇和另一個小隊的隊長,集體榮譽感更強,此刻看著漂浮在水中的好粉絲,他們看到的是許縣越來越光輝的未來。


    “大人…”,二人看向顧煉都是欲言又止,繼而齊齊朝他們兄妹行了一個大禮,“大人,小姐,多謝你們。”


    ------題外話------


    早晨睜開眼之前,西都在做一個夢,夢裏雙方交戰,一方正義的好像是水滸裏那些人,另一方邪惡的好像是祝融帶領的,西當時看見祝融,碰一就流口水了,跟正義的一方說:我可以去敵方幫你們。好像大家都懷疑我:你能幹什麽。我說:你們不知道祝融喜歡嫦娥嗎?我就是嫦娥!—_—||捂臉,怎麽能有我這麽自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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