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時,張叔和眼睜睜看著正麵那一樹桂花點點盛開,月亮隱去太陽出現,男子也從女子的對麵一點點消失。


    雖然聽兒子說了,張叔和還是有些心驚肉跳,這幅刺繡,太神奇了,要去換紫珠,他倒有些不舍。


    轉念一想,他們張家不過一介商戶,是絕計守不住這等奇珍的,倒不如換來更受貴婦們喜愛的紫珠。


    至於說把這幅刺繡送給當朝權貴,張叔和也想了,不過他們卻是想送禮找不到門路,總不能直愣愣地就跑到康相家去吧?


    別禮到了再惹來什麽禍,反複思量後,張叔和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做生意。


    第二日張雲遷不顧路上雪滑,又親自走了趟顧家村。


    顧明月得知他的來意,當然要拒絕:“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三萬兩酬金已經足夠了。”


    顧氏和顧攀聽到張家公子這次來是送溫泉莊子的,也紛紛擺手說不能要,錢都拿了再要人家東西,那他們家成什麽人了?


    張雲遷見他們執意不收,不由為之前自己的舍不得而慚愧,可這時也不好強說,那樣反而弄得事情不美了。他隻得道:“明月的心意我家記下了,日後但凡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請盡管開口。”


    “說起來,我還真有一件事”,顧明月笑道,“不知你家的船何時再去海外諸國,可否帶我同行?”


    張雲遷還沒說什麽,顧氏就皺眉道:“翩翩,你說什麽呢?女孩子家咋還惦記著到海外那麽遠的地方去,況且還得麻煩人家。”


    最重要的是,海船多不安全啊,就是沿海的行船,哪年不被風浪打壞些許,更何況張家這種行駛到深海中的船。


    “娘”,顧明月跑過去拉住母親的手臂,又看了眼旁邊沉眸不語但卻明顯也不讚同的父親,“爹,前幾個月你跟我打賭輸了,賭注就是要陪我出去走走。”


    “不行”,顧氏這次非常堅定,就是她爹跟著,父女倆跑到大海外她也得日夜懸心。


    “娘——”顧明月拉著長長的音調,晃著母親的手臂,又眨著眼喊她爹。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幼稚的撒過嬌了。


    顧攀沉吟片刻,道:“翩翩,海外咱不去,過年前後正是你大舅家鏢局生意著忙的時候,爹帶著你去走鏢。”


    他可不想失信於女兒,這走鏢也是出去走走看看吧。


    顧明月神情低落下來,她現在好奇的是海外國家,想去看看能不能尋到一些西方國家的糧食品種。


    張雲遷這時開口道:“顧叔顧嬸,你們盡管放心,我家的船走這麽多年,十次也就遇過八次風浪,早走出了我們自己的航線,對沿途的天氣、風俗、人情都摸得七七八八了。翩翩若跟我們一起去,我一定保證把她原樣帶走原樣帶迴。”


    能說出這麽段幹涉人家家事的話,張雲遷也挺不可思議的,不過他卻覺得翩翩這樣的女子,臉上就該是總帶著笑顏的,剛才看見她低落起來,話就這麽說了出來。


    顧氏瞪了閨女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張雲遷道:“張公子,我們不是不信你,隻是這丫頭,有時鬼機靈的很,到時就怕你一個看不住…”


    閨女掉到海國,他們到哪哭去啊。


    顧明月忙道:“娘,我保證跟著張公子不亂跑”,又看向父親喊道:“爹,我都快十四歲了,不是兩三歲小孩子,你可以不和我一起去,讓阿端和我一起去不就行了。”


    歐陽端剛才就想說話,這時便向前一步道:“叔嬸兒,你們放心,我用生命發誓,一定照顧好明月。”


    “不是這個問題”,顧攀抬手擋住妻子將要開口的話,看向自家閨女問道:“翩翩,你能跟爹保證到時候聽阿端和張公子的話,不隨著自己性子來嗎?”


    如果他開春能走開,不用說他也定要跟著女兒一起去的。現在若堅持不讓孩子去,照她的性子恐怕偷偷跟著張家的船走了都有可能。


    丫頭雖然這一年來懂事多了,可那股別性子卻是一點沒變。


    “爹,我能保證”,顧明月立即笑容滿麵,“等我迴來給你們帶好東西”。


    說著她又看向張雲遷,不用她開口張雲遷就道:“過了元宵節,正月十六一大早我們就啟程。”


    顧氏擰了顧攀一把,不好意思地對張雲遷道:“孩子不懂事,說風就是雨的。”


    張雲遷看出來她的擔憂,笑道:“顧嬸,你盡管放心,這次香羅國要競賣紫珠,我和我爹都要去的,再說船上我們還會帶十幾個護衛,肯定能護住翩翩的。”


    “是啊娘”,顧明月好聲好氣道,“我以後總向外麵去的,你舍不得放手,我怎麽會飛啊?”


    “我看你就是想上天”,顧氏戳了戳她的額頭,既然丈夫都同意了,人張公子又說了這麽多,她再說也就不好看了,“到了外麵可別瞎管閑事。”


    顧明月連連答應。


    張雲遷一走,顧氏就問顧攀道:“這事妥不妥,你怎麽也不說說閨女就同意了?”


    顧明月唯恐事情再有變卦,便豎著耳朵聽父親的迴答。


    “張家的船還是很有安全保障的”,顧攀道,說著迴頭看了眼顧明月,“就咱家這個丫頭,她想辦的事,你要是不答應,她八成得偷偷跟著張家的船過去。”


    顧明月吐了吐舌頭,辯駁道:“我才沒有那麽任性呢,隻是這趟旅行除了遠點,根本沒什麽不安全的啊。張家那麽大一個船隊,你們就放心吧。”


    顧氏暫時不想看見閨女,揮手道:“你迴房刺繡去。”心裏卻在想,現在離元宵還有小兩月,閨女說不定到時就變了主意。


    下午的時候,一身錦衣的林弛身後跟著兩個小廝來到了顧家。


    他這通身的打扮和氣勢,還真讓人有點不敢認。


    正在院子裏剝花生的顧氏看到他停了片刻才道:“原來是弛子啊,現在真是出息了。”


    “賺了些小錢”,林弛謙虛一笑,轉身接過小廝捧著的盒子,他遞到顧氏麵前,“嬸兒,這上麵的盒子裏是一對珠釵,送您戴的,下麵盒子裏是一枚觀音玉佩和佛爺玉佩,送給流光和明月,最下麵則是一顆人參,給我叔補身體使。”


    “這也太破費了”,顧氏推拒,“嬸兒不能收,還是拿迴去給你弟妹用吧。”


    “嬸子,你再推辭,就是看不起我”,林弛依舊淡淡笑,“不瞞您說,我這兩次掙了些錢,之前您那麽幫我們兄妹,這眼看要過年了,我還不能送份年禮來嗎?”


    他心裏卻說,更何況,沒有翩翩,就沒有我林弛的今天。


    不論是花蜜茶還是出海,他現在的財產,嚴格說來有一多半都該翩翩得。


    顧明月聽到外麵的說話聲像是林弛,就沒打算出來,可聽到母親堅拒不收,她想了想還是走了出來。


    林弛就要放下東西轉身走了,可其實還是想看她一眼的,因此見到顧明月出來,他連忙上前一步,既把東西都推給顧嬸又能十分自然地跟她打招唿:“你在家裏啊。”


    “娘,你怎麽不讓平原哥屋裏坐會兒啊”,顧明月給她娘眨眼,示意她娘把東西收了,當物資匱乏時一片菜葉都貴重無比,當人不缺物質上的東西時,這種尋常人眼中的貴重之物也就是一份兒心意,再者平原哥都說了,當做年禮,過兩天他們比照著差不多的還迴去也就是了,她娘就是太實誠。


    “平原哥,你看我家蓋得怎麽樣?”顧明月領著林弛在客廳壁爐旁坐下,看了眼那兩個停在門口沒進來的小廝,她又問道:“現在你這樣,可以了嗎?你四嬸和奶奶她們會不會找麻煩?”


    林弛笑笑,這時歐陽薇端著些清茶糕點送來,他接過放到和顧明月之間的小桌子上,迴道:“沒關係,現在她們拿捏不住我。”


    這一趟他賺了有兩三萬,加上之前的,他迴來就在帝京盤下了那家快要幹不下去的瓷器店,又直接去人市挑著身家清白的買了四個人,準備過年後出海就帶著他們。


    而現在,他手中有人又有錢,兩個愚蠢貪婪的婦人還不好對付?


    顧明月也就不再說這個,轉而問道:“你家要不要翻蓋?如果要修新的話,我家之前請的那個順昌造屋就不錯。”


    林弛還真有這個想法,家裏的房子實在太破了,而他往往一走都要一兩個月,年前這段時間能在家待的時間是最長的。


    “行,我下午就去帝京找他們”,他說道,“能讓他們按照你家這個格局造嗎?”


    這個房間十分溫馨暖和,林弛下意識地就想他家也像這般,即使不能有這個人…


    “當然可以了”,顧明月笑道。


    壁爐還有地暖,在帝京下過第一場雪後,劉老就親自來了她家一趟,說是要給別家也建造這些東西,因這些東西都是她想出來的要跟她商量商量利益怎麽分。


    當時就把顧明月弄得哭笑不得,最後沒要劉老分給她家的利,倒是又貢獻了一個盤火炕的方法。


    劉老十分感激,因她不收那份利,他便立言道每造一家壁爐地暖火炕,就把該她那份去掉直接讓利給客戶。


    現在順昌造屋的名氣,在帝京也漸漸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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