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齋請了好戲班,樓上留著雅間,我帶你去聽會兒戲?”穆蘊從側麵看她,眼中寵溺流露。


    “走吧”,顧明月看了看正到熱鬧時刻的夜,心想現在迴去爹娘肯定也沒迴的,不如就去聽會兒戲,也省得被穆蘊牽著手,時不時還要被人潮擠到他懷裏。


    各青樓在廣衢路口搭起的舞台,彩燈飄搖,紅牌們相繼出場,用自己的歌舞為中秋增色,這裏幾乎成為整個帝京最為熱鬧的地方。


    在舞台前聚集的,不僅有許多男子,還有不少從未見識過青樓盛況的女子們。


    距離還很遠的時候,就能聽見那絲絲豔樂。


    “走這條路”,穆蘊拉住顧明月的手拐了個彎,意圖繞過青樓舞台,“這條巷子距離玲瓏齋最近。”


    顧明月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又有什麽打算?”


    穆蘊撫額,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可舍不得把你賣了。走吧!”


    “我要走大路”,顧明月轉身,她才沒有心情跟這人走什麽小巷子。


    “劉兄劉兄,往日裏你就愛諏個歪詩,今兒有好事怎麽不過去湊熱鬧?”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突然有兩個男子滿臉興奮地拉住一個中年男子,你一言我一語道,“那邊青霞樓的渺渺姑娘,剛才一舞月華簡直是驚為天人啊。更驚為天人的是什麽,你知道嗎?渺渺姑娘說,趁此良夜,請廣大有才之士以月為詩,她會挑出最喜歡的一首,與作者歡度良宵。這話一砸下來,眾人莫不是摩拳擦掌。其他幾個青樓也不甘落後,朱舞樓的纖纖,沉香樓的馨兒,紅袖招的玉娘,也都讓人放出話來,她們也都會撿出自己喜歡的詩,與作者共度今宵啊。”


    劉兄聽完,好笑道:“那二位不在現場作詩,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其中一人哈哈一笑,帶著幾分豪爽道:“我連字兒都沒識全,就不湊那熱鬧了。倒是劉兄你,平日讀詩也作詩的,可以去試一試啊。要是真被某一個姑娘挑中了,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平日裏我們想看那些紅牌姑娘一眼,都得花上十幾兩銀子,想要過上一夜,嘿嘿,沒有上百兩誰理咱?”另一人笑道,“劉兄若是擔心嫂子那裏灑了醋壇子,不如現作一首交給兄弟,讓兄弟投上去試試?”


    “啊,這個,你家嫂子向來不計較這些小事”,劉兄撫須一笑,抬手道,“走,咱們去瞧瞧這個熱鬧。”


    三人說話間就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群中。


    顧明月聽得反感不已,瞥見一直默不作聲地穆蘊,她提議道:“剛才人家說的那美事兒,你也去試試唄?”


    “我?”穆蘊似乎頗為驚訝,抹開扇子微微搖著,“我可是正經人,不喜歡上青樓。還是你想去看熱鬧?”


    顧明月見他一臉正氣凜然,突然就繃不住笑了:“喂,你都不照鏡子的嗎?”


    “怎麽講?”穆蘊有些警惕,聽丫頭這話音裏的意思,就不像是好話啊,自己為什麽還要嘴欠地問出來。


    “你瞧瞧你那眉那眼”,顧明月比比他的眉毛眼睛,搖頭感歎道,“左邊寫著風流,右邊寫著薄情,你說你不喜歡上青樓,誰信啊?”


    前世穆蘊那個寵妾叫什麽來著?顧明月敲敲額頭,卻實在想不起來。


    “不如,咱們去那些舞台前轉一轉,瞧瞧會有多少姑娘跟你打招唿?”她突然眼睛一亮說道。


    穆蘊握著扇子的手一僵,麵上卻自然無比道:“哪個青樓裏的姑娘,看見男人不打招唿?不能用這個就說我喜歡上青樓。”


    顧明月瞅他一眼,對這人臉皮厚的程度感到佩服不已。


    “你真不去?美人兒都要被別的男人吸引走了!”她搖搖頭,抬步向前,“那我去了…”


    穆蘊摸摸突然發冷的雙臂,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看來丫頭對上青樓的男人很反感啊,那個地方,以後是不能再去了。


    “小時不識月,唿作白玉盤。又疑瑤台鏡,飛在青雲端。仙人垂兩足,桂樹作團團。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顧明月剛到那搭了四五家舞台的廣衢處,就聽到三道聲音齊聲讀詩,而後那分別站在三個舞台上的婢女向著觀眾方鞠躬施禮,幾乎又是同時道:“纖纖姑娘/玉娘姑娘/馨兒姑娘屬意此詩,請顧煉公子亥時來朱舞樓/請顧煉公子和我們姑娘一同賞月/馨兒姑娘現在後台等待顧煉公子。”


    三個婢女一個比一個喊得敞亮大聲,最後一個字落下,台下有一瞬間的安靜,隨即爆發帶著好意的嘲哄聲。


    “這顧公子真是好福氣啊,竟然同時被三位紅牌姑娘屬意!怎麽選倒是個麻煩。”


    “同遊也不是不可能啊!”


    和顧煉站在一角的學子們也都興奮了,紛紛出言道:“景之,還不快隨那婢女過去?如果你分身乏術,就分給哥們兒一個。看來我等也需要好好學詩啊,或許某天也能享如此豔福。”


    吳繒更是招著手朝舞台上喊道:“顧煉顧景之在這兒呢,還不來人請過去?”


    “我前年做的詩,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顧煉按按突突發疼的太陽穴,掃過同舍的幾人,最終定格在最為活躍的吳繒身上,“行簡,你能說說這是怎麽迴事兒嗎?”


    吳繒疑道:“你沒寫詩?”神情非常真誠。


    “我隻是被你們拉過來的”,顧煉說道,又看向另外三人。


    黃素擺手,笑道:“我也沒寫,不知景之的詩作怎會出現在台上。”


    習執禮和何如潯也連忙擺手:“哥們兒都不知道你沒寫,到底是誰好心幫得忙?”


    “這叫好心嗎?”顧煉的臉色瞬間難看下來,轉身便要離開。


    韓士乾湊過來,笑嘻嘻道:“景之,你真生氣了?這是多大的風頭啊!”


    顧煉看向他,目光如箭。


    韓士乾撓撓頭笑道:“我們見你們幾個就隻有執禮和如潯動了筆,想到你詩才不錯,不參加豈不是憾事,就幫著把你前年的佳作給寫下來送了上去。”


    “景之,士乾他們完全是一番好意”,吳繒笑著打圓場,“三位美人同時青睞,我們想都想不到呢。”


    其他人也紛紛笑道:“就是就是,多好的一件風流趣聞,景之快去吧,再不過去,人家就過來請了。”


    “各位如果喜歡,自可去與美人相會”,顧煉收斂怒氣,拱手笑道:“煉還有事,就不多陪了。”


    語畢他便轉身大步離去。


    徒留同窗們麵麵相覷。


    “景之是不是這段時間讀書太耗精力了,這麽好的事兒都推?”


    “或許真有事吧。”


    吳繒看了黃素一眼:“士乾的做法真惹惱景之了?”


    剛才讀詩的三個婢女正從不同方向向這邊而來,黃素笑道:“咱們還是去看看景之如何,否則待會兒被拉走的就是我們了。”


    吳繒朝後看去,隨即轉過身就往人群裏麵擠。


    有的時候美人恩,也是不好消受的啊。


    黃素和吳繒終於在一刻鍾後趕上了顧煉,其時他正站在過仙橋上看月。


    “喂,景之,你就是要走,也好歹跟美人的婢女們解釋一下啊”,吳繒走過去,看著河裏燈火闌珊的大小船隻,“人家到時候找不到人,還指不定多傷心呢。”


    “詩並非我此時之作,自然不算數”,顧煉的目光從月亮上落到河麵,“我倒是後悔沒有迴家過節。”


    黃素問道:“你是因為詩非今年之作,才不去與美人相會?”


    顧煉哈哈一笑,“沒那興趣”。


    都答應翩翩不去青樓聽琴了,怎麽還會和青樓女子相會?


    “美人何如月色?”顧煉指著河裏的烏篷船,對兩個好友道,“租條船去河心賞月如何?”


    顧明月坐在玲瓏齋雅間內靠窗的桌子旁,托著下巴認真地聽戲。


    其實開始聽到那些婢女們喊出顧煉的名字時,她的心底是有一瞬間發涼的,不過在看到站在一群學子中的煉大哥時,她又是前所未有的釋然。


    穆蘊坐在顧明月的上首,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比落在戲台上的時候還多。


    見她聽得認真,他還會時不時地拿塊點心遞到她手邊:“邊吃邊看。”


    “謝謝”,顧明月接過來一點點地吃,非常有味道的樣子。


    穆蘊眼中的笑意越發柔和。


    “爺”,穆寅悄無聲息地出現,低聲道,“顧姑娘的父母正帶著她弟弟朝玲瓏齋這邊而來。”


    盡管穆寅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穆蘊還是下意識地看向顧明月,見她正聽得認真,竟還不自覺跟著唱腔低聲哼唱,他的唇角便染上一抹笑意:“想辦法讓他們再繞繞,等丫頭困了你們再現身引他們過來。就說,是我派人找他們的。”


    穆寅應聲是,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穆蘊傾斜著坐在椅子上,看著聽戲的女子,眼中笑意滿滿。


    又一折唱完,顧明月才恍然記起自己是在哪裏和誰在聽戲,她忙迴頭,就撞進一雙溢滿了寵溺笑容的眼睛。


    “什麽時辰了?”皺眉,避開他的目光,顧明月問道,“你不是派了人去找我爹娘,怎麽還沒消息?”


    穆蘊遞上一杯溫度正好的香片,說道:“估計中秋人比較多,不太好找,你先喝口茶,我讓人送點夜宵過來。”


    月亮已經升到中天,下麵許多聽戲的人都起身拿著板凳準備離開了。


    “這個時候了,我爹娘他們應該也迴家了”,顧明月站起身來,看了穆蘊一眼,還是施了一禮,“今晚謝謝你的款待,夜宵就不用了。”


    “還沒到子時,你著什麽急?”穆蘊起身,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下人去催夜宵,又對顧明月道:“說不定我的下人已經找到了你爹娘他們,正往這邊來呢。還是再等等,你不餓,你爹娘兄弟逛了大半夜難道也不餓嗎?與其迴去吃冷掉的糕點,不如在我這裏吃完夜宵再走。”


    見她遲疑,穆蘊又道:“我這裏有個廚子做的荷葉湯十分美味,咱們過來時我就讓人做上了,這麽好的機會,你不嚐嚐豈不可惜?”


    “那好吧”,顧明月不承認她的確被荷葉湯勾起了饞蟲,坐下來喝了一口滿頰留香的茶,她看向穆蘊道:“你這個人對外人倒挺大方。”


    穆蘊被她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隻笑道:“我對內人更大方。”


    顧明月低頭飲了口茶,想起她和這人還未剛走到廣衢沒接近人群呢,就有或龜公或婢女近前來打招唿,一個個喊著“穆二爺,怎的此時才來?我家芝蘭一直都在盼著您呢”。


    那些人口中的名字一大堆,顧明月隻記住了一個喊得最大聲的。


    “想來您對‘內人’也是大方得很,不然怎麽一現身就引得各大青樓把你左拉右扯?”顧明月放下茶杯,輕拭唇角,頗有些感歎道:“還是做男人好啊!”


    “翩翩,你可別誤會”,穆蘊神情嚴肅,一臉光明正大的樣子,“我去青樓的次數,實在一把手都能數得過來。至於那些人為什麽如此歡迎我,我想那些姑娘也是更喜歡容顏俊俏之人。”


    顧明月忍不住噴笑,這個穆蘊竟然也會這麽熱真的開玩笑。其實迴想下今生的幾次相處,此人做朋友的確比做男人合格。


    不知說了什麽而讓自己家丫頭笑得有點不顧形象的穆蘊,默默遞上手帕讓她擦臉。


    “爺,夜宵準備好了”,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穆蘊應了聲:“送進來吧。”


    荷葉湯名副其實,清亮的湯麵上漂浮著團團的小荷葉,間或夾雜著一二朵半開未開的荷花苞,輕輕吸一口氣,還有荷香沁入鼻端。


    顧明月眼前一亮:“這湯做的真精致,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嚐嚐,如果好吃,爺就打賞那廚子”,穆蘊盛了一碗遞到她手邊,聲音不自覺裏就帶了些溫柔寵溺。


    “如果不好吃呢?”顧明月沒有接,而是反問道,“二爺你打算怎麽辦?”


    穆蘊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繼而笑道:“若不好吃,我就再找幾個更好的廚子。”


    顧明月搖搖頭,接過湯碗,舀了一個小荷葉放到口中慢慢品嚐。


    穆蘊就見那雙一直沒什麽特別感情的眼中頓時全是滿足,他挺開心的,下一刻想到是個廚子做出來的東西竟讓她這樣滿足,頓時心口略哽。


    “那可是爺請來的廚子”,這麽想著,穆蘊的心情才好一些,一個模糊的念頭卻在心頭浮起。


    顧明月一碗荷葉湯還沒吃完,她爹娘就帶著熠兒過來了。


    “知道有含彰在,我們根本不用擔心你”,顧氏進來就笑道,隨即向穆蘊道了謝就要告辭。


    穆蘊客氣而又有禮:“我這裏廚子已經做好了夜宵,三位還是吃點東西再走吧。”


    顧攀夫妻推辭不過,再看看自家女兒,嘴角的湯漬還在呢,可見人家把女兒照顧的很好,他們再客氣也有些晚了。


    一家人簡單地吃了些,向穆蘊告辭過久攜手歸家了。


    街道上此時已經沒多少人,曲折深婉的唱腔在空寂下來的街道上透出了幾分悠遠清冷。


    穆蘊倚窗而站,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個背影,從背影上判斷她是在笑還是在說話,臉上又是什麽樣的表情。


    或許她曾經那麽弱小的躺在自己的臂彎裏,或許是他一見鍾情了,穆蘊越來越喜歡那種和她在一起時的感覺。


    翩翩,你已經開始接受我了,慢慢的,我們就會成為一家人。


    隻想著這些,穆蘊的唇角便忍不住往上勾,一抹抹笑意在眼中蕩開,到時候夢裏的美事兒就能帶著丫頭一起在現實裏做了。


    掌櫃的走上樓來,輕輕地敲了敲門:“爺,老奴有事稟報。”


    “進來吧”,穆蘊轉身背倚窗,看向老掌櫃道:“齊伯,有什麽事?”


    “那顧家小姐之前來這裏找您都被老奴打發了,不知她從哪得到的消息,這不,又來了”,掌櫃的言語中透出些不耐煩,“我怎麽勸她都不走,死活要見您一麵。”


    眼中的冰冷厲色幾乎化為實質,手指習慣性地敲打著牆壁,穆蘊說道:“該關門關門,她若執意要等,就讓她在外麵等。你們,也不必與她多說。”


    “可是,爺”,掌櫃的有些遲疑,“畢竟那邊老爺給您換了庚帖,老奴覺得,這事兒還得謹慎一些。”


    “什麽庚帖?”穆蘊冷聲,“我承認了嗎?他們願意承認是他們的事。還是齊伯你覺得,我的妻子是什麽隨便的貨色都可以做的!”


    掌櫃的心頭一凜,連忙否認,接著又問:“爺還想再聽會兒戲?”


    “我這就迴,唱完這一折你就把賞銀散下去”,穆蘊說道,“還有擅長做荷葉湯那廚子,讓他後日到府裏一趟,把這做法教給府裏的廚子,賞銀多給他發一些。”


    掌櫃連連答應著,跟在後麵把自家爺送了下去。


    坐在樓下的顧餘香一見穆蘊下來,立即放下手中茶杯,擺出最好的姿態站起身來,上前一步道:“含彰…”


    穆蘊看也未看她一眼,幾大步就走了過去。


    “含彰哥哥,我繡了荷包給你”,顧餘香緊跟著要追,卻被幾個夥計上前攔住了,“你們快讓開,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含彰哥哥的未婚妻…”


    穆蘊聽著那三個字,實在壓不下厭惡,盡管不是自己承認的,但這個女人整天到處宣揚,被翩翩聽到,以後他再上門提親恐怕會是千難萬難。


    想到這一點,穆蘊的神色立即鄭重起來,剛一迴到家,就叫來穆卯吩咐道:“明日你就去拜見大菩提寺的慧通大師,請他下一次講禪時,給顧家那個女人送上一帖,就說,我希望大師能幫個小忙…”


    十六一早就收到慧通大師禪會請帖的顧餘香興奮不已,足足裝扮了有一個時辰,才扶著丫頭的手登上馬車。


    能夠被慧通大師下帖邀請的人,皆是通靈穎悟之人,帝京裏的貴婦們對慧通大師極為推崇,對於那些被慧通大師誇讚過的女子,她們更是高看不止一份,有的貴婦甚至會直接為自家子侄求娶。


    顧餘香的身邊的兩個丫頭也都非常高興,一路上都把小姐的風姿吹捧個不停。


    禪會結束以後,慧通大師更是當著眾貴家男女的麵,誇讚顧餘香“麵相清貴,宜其室家”。


    “看那穆二爺後不後悔不理您?”迴去的路上,兩個丫頭七嘴八舌,“剛才有好幾家主母的大丫鬟過來給小姐送請帖呢,您這樣的貴人,穆家二爺那種從小在山裏長大的野小子,怎麽能看得出來!”


    “是啊小姐,穆二爺太不給您臉麵了”,另一個丫頭轉了轉眼珠,低聲道,“如果有更好的選擇,還是高枝兒上看到的風景更美。”


    顧餘香低頭整理裙子,對兩個丫頭的話隻微笑不語。


    含彰哥哥雖然現在官運不太好,可自己已經成了他的未婚妻,慧通大師既然說自己命格清貴,那他以後的官運也會亨通起來的。


    其他人縱然比含彰哥哥出身高,但卻沒有含彰哥哥的自由,估計每月的開銷銀子還得向父母伸手呢。


    而含彰哥哥那裏就不同了,玲瓏齋鵲喜樓都是他母親留下來的,那就都是他自己的。


    至於姑母到時也要分一杯羹,還不是她自己說了算嗎?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含彰哥哥看到自己的好。


    迴到府中,顧餘香沒和父母多說,換身衣服把廚房裏燉的湯盛出一盅就讓丫頭提著,向穆蘊的住處而去。


    今天受慧通大師之邀參見禪會,她怎麽也要讓含彰哥哥知道的。


    “爺,您讓慧通大師批那女人命格清貴,豈不是抬她的身份?”這時穆寅和穆卯二人正好奇地問正坐在涼亭裏獨自下棋的穆蘊,“這樣一來,她不是更攀著爺不放了。”


    “在別人的眼中,我就是個孤身無靠的官員”,穆蘊輕輕落下一子,淡然道,“跟著我恐怕一輩子連個七品孺人的封都得不到,有何前途?”


    穆卯問道:“那如果顧姑娘不是看重這些東西的人呢?我覺著,她倒有點真心喜歡爺。”


    “穆卯啊,別在爺跟前稱那女人什麽顧姑娘”,穆蘊皺眉,“玷汙這仨字兒。至於說真心喜歡我,那倒未必。顧幽雁的侄女兒,哪個不是以她為目標,個個都是家學淵源啊。”


    正說著,府裏跑腿小廝過來請示道:“爺,那府裏夫人的侄女兒來看您了。”


    穆卯朝穆寅擠擠眼:我說對了吧,爺還不信。


    穆蘊並不覺得自己會猜錯,顧家那一群女人什麽性子,他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把玩著溫潤的棋子,下一刻,他搖頭一笑:“到底是我失算一著,女人不僅慕權勢也愛富貴啊。”


    穆卯不明白爺為什麽這麽說,穆寅倒是略微有些明白。


    “說我不方便見她,請她迴去,以後沒事也不要找上門來”,扔下棋子,穆蘊臉上的笑意越加發涼,“爺我先前還擔心太狠的手段會影響到我自己的姻緣,現在看來,有些女人,她就是不撞南牆不迴頭。”


    穆卯更加疑惑了,等爺起身出了涼亭之後,他才悄聲問穆寅道:“你最常跟著爺,咱們爺什麽時候有的姻緣?哪家大小姐?”


    “四弟,這個事兒,我也不太好說”,穆寅摸了摸下巴,分析道,“爺最近是對一個女子挺感興趣的,可我看著,爺又不像太上心的樣子。哦,對了,那女子也姓顧。”


    穆卯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爺聽到‘顧姑娘’三個字不喜歡呢,隻是帝京還有一個顧姓家族嗎?”


    “沒有,帝京外麵倒是有個顧家村”,穆寅說道。


    穆卯點頭,隨即吃驚道:“什麽,鄉下丫頭?”又壓低了聲音:“這能配得上咱家爺嗎?”


    穆寅聳聳肩:“爺喜歡那就配得上。”


    穆卯歎氣:“以後咱們的主母如果真是個鄉下丫頭,我恐怕紅袂和清歌,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世族千金,她們兩個丫頭自然沒那個底氣敢去爭,可如果一個鄉下丫頭,那就不好說了。


    兄弟兩個在這裏談八卦,又是連門都沒進去的顧餘香卻差點被氣得失了儀態。


    “穆二爺簡直太過份了”,丫頭紅桃低聲嘟囔,“就他那爹不疼娘不愛的人,有小姐這麽惦記著,竟絲毫不知珍惜。”


    另一個丫頭也道:“小姐,奴婢覺得,對於穆二爺,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你們懂什麽?”顧餘香狠聲道,“都給我閉嘴。”


    顧府依靠著顧幽雁成為帝京新貴,但同族的其他人家依舊過得十分拮據。


    顧餘香一家十幾口人,全都擠在桐葉胡同裏的一個二進小院兒中。雖然有個顯赫起來的顧淮撐著,在其他人眼裏,他們也不過是一院子破落戶罷了。


    然而今天,卻接連有四五家上得台麵的門庭送請帖來,請她們家的餘香小姐去府裏賞花聽戲。


    顧家夫婦自是高興不迭,連連應承。


    顧餘香被穆蘊這樣冷待,沒有選擇時自然各種伏低做小想要打動他,現在有了這許多選擇,看到竟然還有一家侍郎府送來的請帖,她就也想冷冷穆蘊。


    找不到比穆蘊更好的也就算了,若是能找到,她也再不用去討好一個連見都不願意見她的人。


    劉旦起了個大早,晨星熒熒時就到達了西碼頭,碼頭上除了貨船和十幾個往上扛活的勞力,便沒有其他人了。


    畢竟到了秋天,雖然每日太陽很大,早晚卻也有了些涼意,劉旦停下船,拿出罐子打了大半罐江水,想要煮點粥喝。


    他這邊剛把爐子點上,遠遠地就看見一家人朝這邊而來。


    “顧鏢頭,這邊咧”,劉旦忙把爐子蓋滅,想著還是迴去之後再吃飯吧。


    “劉船家,可真是麻煩你了”,顧攀到船上就拿出一包四五個熱騰騰的大包子放到船艙邊的小凳子上,“沒吃早飯呢吧,先吃點東西再趕路。”


    劉旦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我了半天,才歎道:“顧鏢頭,客氣了”。


    顧明月也坐在船艙裏和弟弟在一起啃包子,他們昨天迴到小院兒,已經是醜時三刻了,沒睡兩個時辰,她爹就起來到街上敲開一家包子鋪的門買了十幾個大包子。


    本來一早起來她是沒什麽胃口的,但走了一路,又被江上的清風一吹,竟覺得有幾分饑腸轆轆的感覺。


    顧明月很久沒有這種特別渴望吃東西的感覺了,因此盡管這大包子有些油膩,她還是吃下去大半個。


    “到咱家還得些時間,你們三個再睡會兒”,顧攀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對妻子兒女說道。


    “爹,你也睡吧”,顧明月說道,“今天需要你忙的地方還多著呢,我不太累,注意著點就行了。”


    顧攀擺手道:“你還小,昨天那麽晚才睡,撐不住,爹以前跟你大舅二舅走鏢時,四五天不好好睡覺都是常事。來,喝點熱湯就和你弟弟睡去。”緊跟著把一牛皮袋熱飲遞給了閨女。


    顧氏也道:“翩翩,你摟著熠兒睡,我和你爹覺輕。”


    顧明月聽爹娘如此說,在船悠悠劃開時,就摟著弟弟倚在艙壁上閉眼睡了。


    再次睜開眼,竟已到了家中自己的床上。


    顧明月揉揉因睡眠不規律而有些發疼的額角,擁被坐起身來。


    門這時輕輕吱呀一聲,歐陽薇端著洗臉水探頭進來,看見她正坐在床上,便笑道:“醒了啊,快點洗洗臉換身衣裳吧,你大伯家這時候正熱鬧著呢,顧嬸兒剛急匆匆迴來一趟,說是花轎就在一裏外了,讓我快點叫你起來呢。”


    “小薇姐,我是怎麽迴來的?”顧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掀開被子下去找衣服。


    ------題外話------


    那幾句詩用的是李白謫仙人的,大家看著圖一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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