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入戶,將房間內的擺設照出大致輪廓,靜悄悄的月影下,窗邊一聲輕微的哢嗒聲異常清晰,隨即一條黑色人影翻入室內。


    他先往床上看了一眼,隨即快速轉頭,悄無聲息地幾步走到房中間的繡架旁。


    繡布上隻有一片紅白黑藍各色雜鋪的亂線,饒是聰明如他,也不由抬手撓頭,這丫頭會刺繡嗎?


    他摸摸腰間的荷包,上麵光滑清涼的絲線提醒他,丫頭繡的荷包的確挺不錯的,而且她還憑著一手好刺繡認了個奶奶呢。


    可是誰能告訴他,這繡布上的一團亂到底怎麽來的?


    黑影轉過頭,這一次床上的風景驚得他急忙後退兩步側身迴避。


    天氣太熱,顧明月睡覺時都是上身肚兜下身燈籠褲,她無意間踢開身上的薄被,露出了在月色下更顯細膩的小肚腩,可愛的肚臍隨著唿吸一起一伏,燈籠褲鬆鬆地束在細瘦的腰間,將一雙腿襯得更加細長優美。


    “該死”,他不由低咒一聲,抬手抹抹發癢的鼻子,隨即便有溫熱的液體沾濕手背。


    模糊的月色下,誰也看不到男人的一雙耳朵已經變得通紅。


    或許他該在白天光明正大地來找她,盡管白天他不能和丫頭說太多。


    躊躇片刻,黑影目不斜視地悄身迴去開窗。


    顧明月卻在這時朦朦朧朧睜開眼來,看到窗邊一條黑影,她以為自己仍在夢中,下一刻卻察覺事情不對,猛地便坐起身來。


    隻是沒等她叫出聲,黑影便一閃來到床邊,抬手緊緊地按住了她的嘴巴。


    “別怕別怕”,他輕輕的聲音中盡是安撫,“是我,那個你別喊,我就把手鬆開,如何?”


    顧明月點頭。


    穆蘊瞧著她的臉色,很平靜,看樣子不會在他鬆開手後大聲喊出來。


    “真乖”,他滿臉的笑容,捂著的手也緩緩地鬆下來,像是要等一察覺不對勁兒便會立即捂上去。


    顧明月要是叫出聲來那才是腦袋被踢了,大半夜被別人發現自己房裏有個男人,這一輩子就等著聽閑話吧,恐怕又要一輩子和這個男人牽扯不清。


    隻待那火熱的大手一從嘴上撤開,顧明月抬腳就狠狠地踹了過去,隨即抱住被子後退到牆邊。


    “穆蘊?”她戒備地看著因為那一腳差點沒蹲在床下的男人,問道:“你大半夜來我房間做什麽?”


    “想你了,就趁著夜深人靜無人打擾過來瞧瞧”,穆蘊撚著手指,對剛才那一抹溫熱滑膩眷念不已,“怎麽,不歡迎啊?”


    “有病就去吃藥”,顧明月隻覺被氣得心口發疼,有時她都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穆蘊,前世他暴虐狠厲,今生麵對自己的父母他溫文有禮,現在又輕浮放浪,簡直比女人還多變。


    “我其實現在過來是有正事的”,穆蘊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咳,“前兩天我被貶職了。你知道,你的刺繡在帝京很受歡迎的,我就想來看看,我要的刺繡你繡了沒?等你繡好,我也好拿去送送禮。這種事兒,白天說不是不好開口嗎,我就選了這更深人靜的時候。”


    他又強調:“可是我也沒想到,你竟然睡這麽早!”


    “貶職了?”顧明月反問,隨即哈的笑了一聲:“這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至於你要的刺繡,等著吧。”


    “那不是給我繡的?”穆蘊側身,指指月色下的繡架處,“給誰繡的,我可以出更高的價錢。”


    “穆大人請迴吧”,顧明月根本不接他的話,“我雖是個農家女,也要名聲的。”


    穆蘊點點頭,很長時間沒說話,站起身來,他又突然問道:“那顧姑娘,我能不能問一下,在下對你做過很可怕的事嗎?怎麽你前兩次見到我,會怕成那個樣子,現在又這樣厭惡我?”


    “可怕的事?”顧明月輕聲重複,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又如煙塵一般淡淡消散,“我們素不相識。我隻是本能地不喜歡和你這個人相處罷了。”


    “是嗎?”穆蘊笑笑,不想承認有一刻心像被人捏了下一樣異常地酸澀,“我倒是看到你一見到我就嚇得瑟瑟發抖的小模樣喜歡的緊,哈哈。”


    “快滾”,顧明月隻覺得胸口又是一疼,抓起枕頭把朝人影狠狠扔去,“你有意思嗎穆蘊?”


    “敢對爺說滾的,你是第一個”,穆蘊接住枕頭,笑意仍舊,“來,獎勵一下。”


    枕頭又被扔迴床上。


    穆蘊解下腰間的荷包,打開後從裏麵掏出一塊巴掌大的,散發著極淡白色熒光的東西。


    “這是鮫紗帳,垂掛到床上既防蚊蟲又防暑期”,他邊說邊把那塊巴掌大的東西一層層打開,熒光擴散,如一條白練從男人的手中鋪灑開來,“明天自己掛上,這是爺給你大膽的獎勵。明天要好好掛起來,瞧瞧你那白嫩的肌膚,被咬上兩個紅包還真是難看。”


    穆蘊把輕盈的鮫紗帳在床柱兩邊大致一掛,便閃身跳窗而去。


    夜色中,顧明月卻是久久迴不過神來。


    伸手,把冰涼絲滑的鮫紗握在手心,她不禁懷疑,穆蘊這次過來,難道就是為了給她送這麽一掛蚊帳?


    窗外月色漸淡,顧明月斜倚著床柱,一手握著鮫紗進入睡眠,前世今生在夢中交錯。


    “娘,我就要跟他走,做妾也甘願,他總能看到我的情。不後悔,就算最後他仍舊不喜歡我,我也不後悔。”


    “你?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男人滿口酒氣,捏著女人的下巴,眼中的輕視鄙夷猶如實質,“不老實的女人,貪心的女人,都應該嚐嚐自作自受的苦果。”


    “孩子都沒了,還做出這幅虛偽的樣子給誰看?想讓我更憐惜你?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保護好你的肚子!”


    “現在不怕我了?”


    “給我繡一副刺繡吧。”


    “我成婚在即,你是跟著穆大人走,還是由母親配給小廝?”


    顧明月驚得一身冷汗,從混亂的夢中掙紮出來。


    天光大亮,外麵隱隱傳來弟弟的讀書聲,母親和歐陽薇的說話聲。


    看著依舊拽在手中的鮫紗,顧明月長舒一口氣,心中滿滿都是慶幸,真好,那些都是夢。


    衣服都沒有來的及穿,顧明月就赤腳下地,將鮫紗帳解下來,當看到淡青色的紗帳上有一片深紅的顏色,她也隻微愣片刻便好無異狀地疊好,隨即找個荷包裝起來就直接扔在盛放繡線繡布的櫃子裏。


    中午的時候,收到了大哥讓人從帝京捎迴來的信和一盒螺子黛、幾本淵冰齋新出的話本,顧明月十分開心。


    “這位大哥,你能不能稍等一會兒,我想給我哥迴一封信”,顧明月端來茶點招待送東西來的人,“麻煩你再給送過去。”


    來人十分好說話:“沒關係,姑娘你去慢慢寫,我就當歇歇腳兒。”


    “哎,多謝了”,顧明月捧著東西迴到房中,外麵顧攀和人閑聊起來。


    寫好迴信,她又包了幾樣點心,二斤火腿,兜在一個小包袱中遞給送信之人。


    顧攀給了對方二錢銀子,送出大門:“勞煩兄弟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人接到銀子就滿麵笑容的,說了好幾句客氣話才出門。


    “大哥,展信如晤,上次一別,兩月不見兄麵,妹亦思念甚切。”顧煉打開翩翩的來信,讀完這第一行就是一愣,心中不由暗想:丫頭這段時間看了多少書?然而接著往下看去,他卻失笑連連,“大哥,眼看著就快要考試了,你不要給我買東西啦,把心全都放到讀書上去,我們都盼著你秋闈能取得好成績呢…”


    “翩翩,你要裝才女,也多端會兒架子啊”,顧煉看完信,折著就自言自語起來,片刻,他又把信打開,邊看邊搖頭,“字兒寫的不錯,比以前長進了不少,看來平時也在練。”


    “景之,你怎麽一個人又笑又說的?”吳繒臂下夾著本書走進宿房,看見顧煉這樣子,不由好奇道:“什麽好事兒,讓你這麽失態?”


    瞥見他手中的信紙,吳繒抬手指著顧煉:“哦,我知道了,相好的給你的信?怪不得你一個人也又笑又說這麽來勁呢。”


    “胡說什麽呢?”顧煉笑笑,把紙折好放到信封中,“家信,我現在,沒空想那些紅粉佳人的,隻想奔出個好前程。”


    “這倒也是”,吳繒一笑滿臉猥瑣,“等春闈高中,瓊林宴上的侑酒歌姬可都是有才有貌的大美人。”


    “原來你想的是這個?”顧煉看了吳繒一眼,搖搖頭:“吾輩恥與你這種人為伍。”


    話落,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哎,景之,我可沒想過瓊林宴上的美人兒”,吳繒想了想,覺得必須澄清一下自己,萬一以後自己去向翩翩提親,顧煉這個超級妹控把今天這番話告訴翩翩他不就傻眼了?“我已經是有心上人的人了,對於其他女人,就隻是單純地看花人心態。”


    “什麽時候的事?”剛巧迴來的黃素聽到吳繒的話,也就感興趣地問道:“哪家的姑娘?”


    “這個我就暫時不能告訴你們了”,吳繒笑笑,把腋下的書放到床頭邊的書桌上,補充道:“反正我對她挺上心的,如果定親了,哥們兒是不會不請你們去喝喜酒的。”


    “誰要定親啊?”這時宿房裏其他的學子也都迴來了,一進門就都嘻嘻哈哈地打趣:“行簡,你這是要來個大登科之後小登科?”


    黃素把手中的卷紙放在書桌上,看向正笑容滿麵地和其他人說話的吳繒,眼中帶了幾分警惕。


    但願是他想錯了,吳繒口中的心上人,不是翩翩。


    好兄弟,心上人,黃素不想在這之間做選擇。


    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翩翩會選擇誰呢?


    “顧煉,你妹妹來找”,有守門侍衛在這時敲了敲宿房的門。


    顧煉看看剛被自己放起來的信,知道來人定不會是翩翩,隻是不知是小雨還是顧秀冉。


    這段時間,顧秀冉經常過來學監看他,每次來都必要問問吳繒,顧煉也就明白了她是個什麽心思。


    雖然心中很厭惡顧秀冉的為人,但顧煉還念著她是自己的堂妹,便勸過幾句,也明確表示過不用她來給自己送吃的。


    然而顧秀冉依然故我,顧煉也就懶得再多說,隻是這個堂妹經常會過來看他,還是讓他很不耐煩。


    這時顧煉也就不怎麽想出去,可又想若是小雨,讓自家妹妹在外麵幹等著他倒不舍得。


    換下學子服,顧煉想還是過去看看吧。


    正要出門時,吳繒跟了過來:“景之,我跟你一起去走走,剛吃過飯,散散步去。”


    顧煉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走吧”。


    如果是顧秀冉,吳繒過去也不用他應付了。


    不過顧煉猜得並不準確,學監外等著的是兩個妹妹。


    顧秀雨和顧秀冉,一人站在大門一邊,見他二人出來,臉上都露出驚喜的笑容。


    “吳公子,大哥”,她們兩個幾乎異口同聲地喊道。


    顧煉這才發現,原來小雨看見吳繒,情緒也很高,麵紅眼亮,和旁邊顧秀冉的神情相差無幾。


    他不禁抬手撫額,小雨這是也動心了?


    一開始顧煉還以為,自家妹妹也就是喜歡和吳繒多說兩句話,畢竟吳繒有了名的會討姑娘喜歡。


    可現在和顧秀冉的情狀一比較,顧煉才發現,妹妹是真有了心思。


    “大哥,這是我給你買的釅茶,聽說是提神醒腦的”,顧秀雨看了吳繒一眼,才把目光放到大哥身上,“你熬夜讀書時,就沏上一杯,不過要記得放糖,否則會很苦的。”


    “小雨,你不用經常給我買東西,顧好你自己就好了”,顧煉說道,“在繡莊,和其他人好好相處,其他的不用你管。”


    “嗯,我知道啦”,顧秀雨拖著長音,把手中的小籃子遞給大哥,看看吳繒,垂下頭道:“哥,我帶的釅茶很多,你可以和吳公子一起喝。對了,裏麵還有一個叫花雞,還熱乎著呢,你們迴去就吃了吧,正好不用吃午飯。”


    “那就多謝你了,小雨妹妹”,吳繒有禮笑道,目光卻時不時落在旁邊的顧秀冉身上。


    顧秀冉察覺到了,臉上一片銷紅,神態美極。


    顧秀雨看了她一眼,又瞪了眼吳繒,冷哼一聲:顧秀冉有什麽好看的?眼光真差勁。


    “大哥,吳公子,我帶了兩盒美味齋的點心”,顧秀冉把手上提著的兩個油紙包遞向顧煉,“你們讀書餓了,就用這個墊墊肚子。”


    “讓你破費了,學監最近有宵夜提供,你放著自己吃或是帶迴去給燦兒吃都可”,顧煉抬手擋了迴去,又道:“我們現在學業很緊,你們兩個日後便不要經常來了。”


    顧秀冉點點頭,眼中的淚珠欲落不落,手也失落地垂下來。


    吳繒又看了她一眼。


    顧秀雨氣得不行,當下拉住一副柔弱可欺模樣的顧秀冉:“大哥,我知道了,你安心學習備考,我們以後都不來打擾你了。”又沒好氣地對顧秀冉道:“我哥又沒怎麽你,你哭個什麽勁兒?走了,以後你可別來看我哥了,誰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顧秀冉被顧秀雨拉著轉過身,腳下踉踉蹌蹌,她還不停地解釋:“小雨,我就是想來看看大哥,又能有什麽主意?”


    “什麽主意你自己知道”,顧秀雨停也不停道。


    吳繒看著兩個女孩子的背影,搖搖頭,拍拍顧煉道:“妹妹太貼心,也讓人苦惱啊。”


    顧煉搖頭道:“不及行簡兄,這麽招女孩子喜歡,我兩個妹妹都栽你身上了,恐怕苦惱更多。”


    “不過,如果你對我妹妹沒那個意思,以後就遠著點兒”,顧煉轉身往迴走,想了想又問道:“你剛才一直看我那堂妹,說的那心上人不會就是她吧?”


    吳繒也轉過身來,拿扇子往後腦勺上敲了兩敲:“這怎麽可能?我隻是奇怪,她身上怎麽會穿著,秦府老太君身邊那個叫倚什麽的大丫鬟穿過的衣服?怎麽也想不明白,你這堂妹怎麽會和秦府的大丫鬟認識,這才看了又看。”


    “你沒看錯?”顧煉同樣疑惑,然他記憶力奇好,一下子就想來翩翩說過,她給秦府老太君繡了一幅賀壽圖,這其中是不是和翩翩有關係?


    “當然沒看錯”吳繒打開扇子輕輕搖著,悠悠哉哉道:“我奶奶和秦府老太君關係很好,兩個老太太經常在一起聽戲。”


    兩個人說著走進學監,這邊硬要迴來把點心交給大堂哥的顧秀冉卻是又羞又窘,頭差點就埋到了地裏。


    顧秀雨本來滿臉不愉,這時卻是強忍笑意。


    “哈哈,還當什麽好衣服整天寶貴著,哈哈”,直到離得監學遠了,顧秀雨才捧著肚子大笑出聲,“原來,哈哈,原來是人家府裏丫頭穿剩下的衣服!不過,倒是沒補丁。幸虧吳公子記性好,要不然還看不穿你是個眼皮子這麽淺的人呢。”


    “顧秀雨,你再說一遍”,顧秀冉眼眶發紅,喊聲嘶啞:“你憑什麽笑我,你不過也是個鄉下丫頭。”


    “是,我現在是鄉下丫頭”,顧秀雨心情很好,笑道:“可是我哥會讀書,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官家小姐,而你呢,恐怕隻能當一輩子的鄉下丫頭了。還想著高攀吳公子,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閉嘴,你給我閉嘴”,顧秀冉扔掉手中的兩包糕點,便揪住顧秀雨的頭發,眨眼間就扇了她兩個嘴巴子,“你有什麽好得意的,別忘了我也叫大哥一聲哥。就算是穿別人家丫鬟的剩衣服又怎麽樣,你想穿還沒有呢?吳公子今天注意到的是我,可是看你一眼都沒看。”


    “顧秀冉,你敢動手?”顧秀雨雙手抬高,也不管章法地將巴掌往顧秀冉頭上打,“我不是顧明月,你想打就打。自己丟人現眼,還不許人說嗎?”


    迴到繡莊的時候,兩人都是狼狽不已。


    顧秀雨的發髻鬆鬆散散,衣領處的紐扣也被扯斷兩顆。


    顧秀冉一邊嘴角腫起,右手袖子被撕爛了一塊。


    兩個人從國子監到容德繡莊後門,引得路人側目無數。


    時人對女子並不苛刻,隻是嘲笑一兩句誰家的野丫頭便罷。


    “小雨,你們”,一院子繡娘看見這姐妹倆的模樣,大都掩嘴低笑,隻有一個時常和顧秀雨比較談得來的繡娘擔心地問了兩句:“你們怎麽弄成這個樣子?被小蓮姐姐知道了,恐怕會挨訓。”


    “沒事,我先去洗洗臉臉梳梳頭”,顧秀雨心情很好,並不在意這些,“訓一頓也沒什麽損失啊。”


    她說罷就腳步輕快地迴房去了。


    顧秀冉卻麵色低沉,麵對夏雪關心地詢問,也隻敷衍地迴答兩句,便找借口走開了。


    顧秀冉和顧秀雨兩人住的是一間,一迴房就聽到顧秀雨在輕聲哼唱著歡快的調子,顧秀冉的臉色更加難看。


    然而把雙手緊握,顧秀冉終是沒再與她吵鬧。


    忍著等顧秀雨換好衣服梳好發髻出去,顧秀冉才好像脫髒東西一般,把身上的衣服用力扒下來,然後拿出剪子一下下把衣服剪得粉碎。


    晚上,顧明月並沒有在吃過飯後就去刺繡,而是拿著話本,和弟弟對坐在桌子兩邊看書。


    “姐姐,你看的是什麽啊?”顧熠把先生布置的課業寫完,抬頭見姐姐捧著書看得嘴角高高翹著,就很是奇怪:“煉大哥這次給你買的笑話集?”


    “什麽笑話集?”顧明月摘一顆葡萄放到嘴裏,看了眼對麵滿是好奇的弟弟,將書在他麵前搖了搖,“這是一本神話書,裏麵講了許多奇怪的人和國家。”


    她說著朝弟弟招了招手:“過來,你瞧,這篇講的是一個建在太陽裏的國家,這裏麵的人都很怕冷,有次皇帝派大臣去月亮裏的國家訪問,這些人建造了許多能夠自動發熱的馬車,到了月亮國之後,鬧出來好多笑話…”


    很快,顧熠便和姐姐坐在一起,也看得津津有味兒。


    直到顧氏進來提醒他們早點休息,顧熠這才戀戀不舍地起身挪著步子出去。


    “姐姐,你不是還有兩本嗎?”都到門口了,顧熠又小跑著拐迴來,“先給我一本看唄,我給你捏肩,捶腿。”


    說話間,顧熠就殷勤地掄起小拳頭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


    “你要看,也可以”,顧明月好笑道,“不過你得保證,每天必須把先生安排的課業做完,才能看。”


    “我保證,姐姐,我大丈夫一言九鼎”,顧熠連連點頭,就差舉手發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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