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讓翩翩教你,那跟逼有什麽差別”,顧概的語氣一下子重起來,“別忘了人家是怎麽對你哥的?”


    顧秀雨被嚇得紅了眼眶,“爹,你吼什麽啊,我也是不想哥以後欠著她的人情啊。”


    “怎麽了這是?”王玉梅聽到丈夫的吼聲,急忙忙走進來,“好好的,吵什麽呢這是?”


    “問你閨女”,顧概一下子喝幹杯子裏的酒,重重放在桌子上。


    “我說什麽事呢?”王玉梅聽了女兒的話,笑道,“上次小雨迴來,咱們就該到翩翩家問問她,那梨梨水水,現在可都跟著她學刺繡呢,咱家小雨要學,她也不好意思不教吧?”


    “娘,你說的真的?”顧秀雨一聽,難掩吃驚,“那你怎麽不讓人給我帶個口信呢,你都不知道,翩翩之前在容德賣的那條繡帕,來找的貴女可多呢。小蓮姐姐昨天還跟我們說,有人出到一百兩買那樣的繡帕呢。”


    王玉梅也聽得心中一動,笑道:“我不是怕這麽上門,你二叔二嬸不高興嗎?這樣吧,吃過飯咱們到她家問問去。”


    “要是翩翩不願教,你們可別給人家擺臉色”,顧概歎口氣,“還有,明天到鎮裏割幾斤肉再去吧,他們一家好幾天前都去帝京了。今兒我路過他家門口,見那門還鎖著呢。”


    “爹,女兒知道”,顧秀雨臉上露出笑容來,她相信翩翩既然教了梨梨水水,那就沒有不教她的說法。


    想起差不多和她前後腳迴村的顧秀冉,顧秀雨臉上的笑容更大。


    憑翩翩對顧秀冉的討厭程度,絕對不會教她的。


    顧秀冉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她這次迴家,也根本沒想過再過去求顧明月,既然顧明月怎麽樣都不教她那繡技,她就給他製造點麻煩了。


    以前是她想左了,總覺得顧明月繡技比她高,別人知曉了顧明月就壓了她一頭。可是換個角度想想呢,那麽能掙錢的繡技,誰不想學會,村裏人都知道,顧明月也別想過的安生。


    更何況,聽小蓮姐姐說,顧明月賣給秦侍郎府的一幅繡品足足是一萬兩銀子啊。


    一萬兩,多少人一輩子都掙不來,這還不讓人瘋了似的眼紅嫉妒。


    在顧秀冉有意無意地傳播下,村裏人很快知道了顧明月一幅繡品賣了一萬兩銀子。


    “單知道前段時間顧二哥家門口那大馬車沒斷過,誰知道翩翩那丫頭一幅繡品能值這麽多啊!這繡出來的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用,怎麽就有人花那麽多錢買?”


    “你吃還吃不飽,可天底下有錢的人多著呢。”


    “我們家的閨女怎麽沒這本事呢,以前都誇那冉冉和小雨出息,現在看來,和人家翩翩差一大截呢?”


    迴家時聽到村人這麽議論的顧秀冉,氣得雙拳緊握,暗罵這些人沒眼光。


    很快又有人道:“翩翩這麽好的繡技哪學的?能不能教教咱們家閨女?”


    顧秀冉微微一笑,腳步輕輕地朝家裏走去。


    一萬兩銀子誰都想賺,到時候村裏人逼起來,她就不信二叔一家能頂得住壓力?頂不住壓力,不得求到兄弟頭上嗎?


    “顧明月,我求著你不教我,那到時候就求著我學吧”,顧秀冉心中暗想,臉上的得意之色無法遮掩。


    顧三嬸在家裏氣得大罵,“還是親兄弟呢,那個明月死丫頭,你大伯家兩個閨女她都教,單就外著我們家?是看不起我們燦兒還小,想巴結著煥子呢?”


    “真是氣死了”,她一腳踢飛腳邊的凳子,“我閨女都去跪著求她了,那繡技也不教給我閨女。還有你們那姐,也是個傻的,那死丫頭一幅刺繡賣了一萬兩銀子她怎麽不早早地給我報個信兒?”


    因為顧秀冉沒在跟前,她摔打的對象就成了顧秀萍顧秀蘭姐妹。


    姐妹兩個嚇得抱在一起,一句話都不敢說。


    “娘,你剛才說什麽?”顧秀冉一進門聽到母親的罵聲,急忙走進來,問道:“顧明月教顧秀梨和顧秀水學她那繡技了?你怎麽不給我帶個口信兒?”


    顧三嬸兒看到出息的大閨女,火氣勉強壓下,說道:“我不是覺得麻煩嗎,想著等你迴來再告訴你也不遲。那時候我還想,那死丫頭不教你,你大可以跟著梨梨學,誰知道她一幅繡品那麽掙錢。冉兒,這次她不教你也得教,娘不會跟她們幹休的。”


    一進村子,顧明月就感覺到空氣裏的躁動。


    看見顧攀駕著馬車進村,在村口閑聊的人都站了起來,熱情地湊到跟前,七嘴八舌道:“顧二哥,迴來了?明月呢,聽說你這閨女可出息了,一幅繡品就賣了一萬兩銀子啊。”


    “二哥,我媳婦這病又加重了,兄弟手頭是一分錢也沒有了,能不能先借二十兩救救急,我過年就還。”


    “這是怎麽迴事?”好不容易迴到家,顧攀把馬車直接趕到家裏,讓妻子拴上們,抹著頭上的汗珠子,問道:“誰把咱翩翩那繡品賣錢的事宣揚的一個村子都知道了?”


    顧明月把來時買的一匣子冰放到柏樹下的桌子上,說道:“這事兒村子裏的人隻有大伯一家知道,可大伯絕對不會宣揚出去,再說大伯要說也早就說了。村子裏隻有大伯家知道,帝京裏知道的除了秦府張府就是容德繡莊了。”


    “翩翩,你的意思是?”顧攀人憨厚,腦子卻轉得很快,秦府張府根本不會這麽無聊,那麽也隻有容德繡莊了。


    顧明月點點頭,“我猜,顧秀冉肯定迴村了,說不定還有顧秀雨。”


    “這真是太過份了”,顧氏氣得臉色發紅,“咱們自個兒繡個好東西,也值得她們惦記來惦記去的?”


    顧明月聳聳肩,“我們好欺負呀,有了好東西,可不遭人眼紅惦記?你看煥大哥,做出一個搖柄水車引出多少事?”


    顧攀歎口氣,垂頭無語,內心卻很自責,若不是他這個做爹的沒本事,能讓閨女受這些欺負?


    “現在那秦老夫人認了你這個幹孫女,咱們也不怕旁人欺負”,顧氏看看失落的丈夫,怏怏的兒子,笑著提醒道。


    秦老夫人這個幹親,隻能防住那些權貴的威脅,村裏人知道,也隻不過有些震懾作用罷了。


    一路上顧明月聽到多少個“一萬兩”,利益當頭,誰都會像見了血的蒼蠅一樣撲上來的。


    更何況,她們還能讓秦府過來抓人不成?


    秦府對於她的庇護作用,也隻是在那些想要顧繡的權貴們不願撕破臉的前提下才有用。


    顧明月打開匣子,看著裏麵在太陽光照射下分外耀眼的冰,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看來李夫人總不死心,覺得她很好拿捏是吧?


    “姐,你放心,村裏人敢搶我們家的銀子,我就去揍他們家孩子”,顧熠拉拉姐姐的袖子,路上他聽到好多鄰居想借他們家的錢,覺得這跟搶差不多。


    顧家夫妻兩個聽到兒子的話,都忍不住笑了。


    “搶銀子他們可不敢”,顧明月揉揉弟弟的腦袋,“熠兒,你去廚房洗幾個碗拿過來,咱們做水果冰吃。”


    馬車裏還有在帝京買的小銀錘好幾斤葡萄蘋果梨子,這是顧明月和弟弟在帝京吃到冰碗時就商量好的,迴家自己做著吃。


    顧攀也收拾起低落情緒,起身卸馬車,顧氏則去廚房打掃,燒些開水泡茶喝。


    顧明月和弟弟一起敲碎冰時,家裏的大門被拍響了。


    “翩翩,我是煥大哥”,顧煥臉上帶著幾分焦急,“開開門”。


    顧熠放下碗,幾步跑過去打開大門。


    顧煥進來,把門又拴上,對顧明月道:“村子裏這一天一夜的,都在商量拿著東西過來請你教他們家閨女學刺繡呢,沒閨女的就媳婦來。看那架勢,你要是不教,他們就天天過來,直到你願意教為止。翩翩,要不你迴帝京住幾天,過了這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這是欺負我們家沒人嗎?”顧氏腰上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聽到顧煥這話,直接把圍裙接下來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扔,“咱顧家這麽多人,能被那些外姓人給逼走了?”


    顧煥小聲道:“嬸子,也有好幾家姓顧的打雞血似的要過來跟著翩翩學。”


    顧氏一聽,臉色難看地不行,“賺錢也是錯了,我就不信,他們誰家的賺錢方子會拿出來教給別人?”


    這時顧攀問了句:“煥小子,翩翩那繡品賣了一萬兩銀子的事是誰說的?”


    “二叔,不是我,也不是我爹娘妹妹”,顧煥連忙擺手。


    “我知道不是你”,顧攀覺得這個侄子有點蠢,“我們這麽些天不在家,也不知道村裏都發生什麽事,你先說說。”


    顧煥了解的也不太多,不過誰說的他卻清楚地很。


    “我猜就是顧秀冉”,顧明月砸好了碎冰,正在切蘋果,頭也不抬道:“除了她也沒誰會做這種背後陰人的事。”


    家人都愣住了,閨女/妹妹/姐姐怎麽還是這麽平靜?而且竟然麵色都不變地說顧秀冉喜歡背後陰人?難道曾經被她陰過?


    “怎麽都這樣看著我,我說的是實話啊”,顧明月看了眼神情變幻的家人,換了個梨子在小案板上繼續切,“哎呀,你們都別急,這事我知道怎麽辦。對了熠兒,你去廚房拿些蜂蜜來。”


    “閨女,你真有辦法了?”顧攀坐在桌子對麵,不怎麽相信地問道。


    “翩翩,你怎麽現在還惦記著吃?”顧煥也跟著坐過來,“不過不管你有啥辦法,哥都護著你。”


    “謝謝你大哥”,顧明月看向顧煥,露齒一笑,“待會兒請你吃水果冰。”


    顧煥無語撫額。


    正說話間,大門又被拍響,外麵響起顧三嬸兒的聲音:“二哥二嫂,你們在家吧,怎麽這門還拴上了?”


    顧煥站起身來,“我去叫奶奶過來”,這三嬸兒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奶奶身體才好,別氣著她了”,顧明月笑著道,“大哥,我猜三嬸兒是來跟我爹借錢,然後順帶讓我教顧秀冉繡技呢。咱們打個賭?”


    “什麽時候了你這丫頭還開玩笑”,顧煥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額頭,“這事兒一個處理不好,就得罪大半個村子裏的人,以後你們住在這裏能住好?”


    門被拍得啪啪直響,顧攀幾步過去,黑著臉一下子把門拉開,正拍得起勁兒的顧三嬸差點沒收住載到地上。


    顧攀往旁邊一側,問道:“弟妹,你這是叫門還是砸門?”


    “二哥在家啊,我還以為家裏沒人呢”,顧三嬸兒抿抿耳後的頭發,把手裏的油紙包往上提了提,“這是二斤上好紅糖,給翩翩和二嫂喝吧。”


    顧攀沒接,直接迴到桌邊坐下。


    顧三嬸兒也不在意,徑自來到桌邊放下紅糖,看到桌子上的碎冰和一大兜水果,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看見那把銀光閃閃的小錘子時,眼裏差點冒出綠光來。


    “咳,還是二哥二嫂家這日子好過”,她陰陽怪氣地說道,“聽說翩翩一幅刺繡就買了上萬兩銀子,怎麽就不能教教你冉冉姐,讓我們也跟著發一筆小財。”


    “三嬸兒說得怎麽好像是翩翩的錢跟撿來的一樣?”顧煥語氣嘲諷,“我那做水車,許多人隻看見容易了,卻根本沒看到我熬了多少夜還有滿手的膙子。”


    “煥子你這話就不對了”,顧三嬸兒笑著道,“隻要能掙錢,起膙子算什麽,你三叔每天在碼頭扛麻袋,整個肩膀都是腫的。”


    “既然知道我兄弟不容易,你就好好當家,別整天倒三不著兩的”,顧攀訓斥。


    “是啊三嬸兒,你心疼三叔,管好自家才是最重要的”,顧明月把切碎的果粒和碎冰攪拌在一起,淋上蜂蜜,把第一杯遞給旁邊盯著的弟弟,“而且就像煥大哥剛才說的,不要總看著別家掙錢容易。你總說我不教顧秀冉繡技,這東西也是要看靈性的。”


    “翩翩,你這是啥意思啊?”顧三嬸兒板起臉來,“你能學會你冉冉姐就學不會?我還要問問你了,你這繡技跟誰學的?”


    “三弟妹,你這話就沒道理了”,顧氏也把臉板了起來,“我閨女跟誰學的繡技,憑什麽要告訴你?”


    “二嫂,我不就是好奇麽”,顧三嬸兒臉上露出訕訕的笑,轉向顧明月好聲好氣道:“翩翩,你別跟三嬸兒生氣。不過,三嬸兒家什麽情況你也看見了,你兩個妹子現在還穿打補丁的衣服,你三叔每天在碼頭大太陽下掏力氣。你現在有這麽好的賺錢法子,怎麽就不能教教你冉冉姐和兩個妹子。以後她們過好了,也念著你的好不是?再一個,那梨梨和水水都能跟你學,咋就偏外著我們家?”


    顧明月聽著三嬸兒的長篇大論並沒有生氣,隻覺有趣,把做好的水果冰分給爹娘和煥大哥,她就好整以暇地邊吃邊聽,想看看三嬸兒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顧氏卻早被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氣得不行,忍不住插話道:“怎麽聽三弟妹你這話說的,好似我們翩翩教你們學會她的繡技,還得再感謝你們學了?”


    “二嫂,你怎麽就聽話不聽音兒呢?”顧三嬸兒咽了口唾沫,“翩翩,那不還有蘋果,給三嬸兒也做一碗,這麽熱的天烤的人嗓子冒煙。”


    顧煥捂著嘴直咳嗽,差點沒把剛舀到嘴裏的一口水果嗆到嗓子眼兒,這三嬸兒都怎麽好意思說出來的?


    顧攀起身到一邊去,眼不見心不煩,這個弟妹真是讓人看不上眼?卻又打沒法打罵不好罵。


    “不好意思啊,三嬸兒我手累了”,顧明月緩緩攪著碗裏的水果粒和碎冰,拍開弟弟伸過來的勺子,“吃多了肚子疼。三嬸兒你要是渴,就別說那麽多話,快點迴家喝水去吧。”


    “二哥二嫂,你們可都看著呢,翩翩這是怎麽跟長輩說話的?”被侄女的一番話臊得臉熱,顧三嬸兒疾言厲色起來,“這麽厲害,以後誰人敢娶?跟自家長輩還這麽不客氣,等嫁到別人家那還不仗著自己的刺繡手藝欺負婆家人?”


    “老三家的,你那張嘴再叨叨我閨女,別怪我這個大伯哥動手”,旁的話猶可,這種損害女兒名聲的話,顧攀絕對忍不下去。


    顧三嬸兒心裏發怵,卻還是嘴硬道:“怎麽,二哥是要打我這個弟妹了?”


    “胡攪蠻纏的老娘們兒”,顧攀真惱了,猛地把碗摔到地上,“我家還沒你橫的地方。”


    “爹,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顧明月連忙站起身來,拉住父親,“三嬸兒,我隻對長輩才說跟長輩該說的話。您呢,就請迴吧,不要總覺得別人都比你傻,不說出來那是不想同你們這種上躥下跳的人計較太多。至於繡技,我教給誰也不會教給顧秀冉。她要是能從其他地方學到,那也是她的本事。”


    顧明月說得明明白白,顧氏夫妻也是一臉憤憤的樣子,顧三嬸兒就知道自己的打算八成要落空了,當下便往地上一坐甩起賴來。


    “你們一家人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啊,還不是看不起我家窮”,她坐地指天叫罵,“顧森你個土鱉,看看你兩個大哥,一家比一家過的好,我們想跟著沾點光,還被人當要飯的損,我怎麽就瞎了眼嫁給了你個沒出息的。”


    顧三嬸兒正哭罵的熱鬧,門外這時已經聚集了不少村人,他們都是打著請那明月教自家閨女繡技的主意,剛走近門口就聽到裏麵顧森家的聲音,便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想著一等明月同意教她三嬸兒家的秀冉就轟進去。


    可誰曉得,明月連她親堂姐都不願教?


    不少人看看手裏的薄禮,心中都轉動起來,連堂姐都不願意教,他們這些外人怎麽樣才能求著明月心軟?


    直接來硬的?顧二哥那一身好武藝誰不知道,顧氏娘家又開著鏢局,再眼紅也沒人敢一下子胡來。


    “娘,明月連秀冉都不教,能教我們?”跟著母親同來的一個女孩兒低聲說道,“要不咱們迴吧,別丟人了?”


    她娘不讚同地按按女兒的手,“別瞎說,我們待會兒好好求求人家。要是能跟明月學會一星半點,你就多了個倚仗。咱們不求能像她那樣一幅繡品賣上一萬兩,能賣十兩,咱就知足了。”


    “是啊”,旁邊的婦人紛紛點頭,都對女兒們再三囑咐,“你們別覺得和明月一般大拉不下臉來,待會兒進去多說說點好話。”


    “各位嫂子大娘,都擠在我二弟家門口做什麽呢?”顧柏扛著鋤頭,一身汗衫,走近來問道:“咋地啦,這都不進門?”聽到院子裏顧三嬸兒的哭罵,他笑笑道:“我家三弟娶個攪禍精,倒讓你們看笑話了,怎麽都不進去勸勸?”


    顧柏真不知這些人聚在二弟家門口是為了什麽嗎?非也,他這麽說也隻是想臊臊這些人,各家有各家的生財之道,他們就是吃不上飯也沒道理逼上家門。


    冷哼一聲,顧柏頓頓鋤頭,便一腳踹開大門。


    “老三家的,你這是幹什麽呢?”他兩步跨進大門,怒喝道:“不想跟著我三弟過了,我馬上讓人把他叫迴來給你寫休書。”


    正哭罵不休的顧三嬸兒頓時一震,二哥不居長平時又是個好脾氣,她當然不懼怕,但大哥就不一樣了,他是長子,不管在老太太跟前還是在兩兄弟跟前,說話都是有一定分量的。


    “不嚎了?不嚎就滾迴你家去”,看著低頭不言的三弟妹,顧柏緊皺著眉頭,“管好你那閨女,別整天就知道算計自家人。”


    躲在自家門後的顧秀冉聽到這句話,臉色不由得就是一陣發白。


    大伯這話說得真是太重了。


    現場一陣寂靜,顧三嬸兒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土也不顧得拍便低著頭快步離開。


    縱然心裏再不甘,她這時也不敢繼續糾纏。


    這時門口站著的一群人就有些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咬咬牙,上前一步道:“二哥好啊,這不聽說你們從帝京迴來了,咱們都來看看。這是我家那口子東家有喜,發了五斤豬肉,給翩翩丫頭補身子吧。我們家彩葉時常說要跟翩翩一起玩呢。”


    說著她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閨女。


    彩葉十五六歲,膚色很白,臉也如同她的母親一樣是圓圓的,接到母親的暗示,笑道:“是啊翩翩,你這些日子也不出門,我們都還怪想的。”


    “是啊是啊”,她的話一落,其他姑娘也紛紛附和,有的甚至直言道:“翩翩,我能跟著你學繡技嗎?”


    顧攀和顧氏都覺得心頭壓著一團黑氣,人家笑臉相迎,他們能直接關門攆人嗎?


    “好啊”,顧明月卻笑著點頭,“我有針法百餘,配色要訣二三十餘首,教給你們幾十種針法和幾樣配色技巧還是沒問題的。不過我事先講明,你們不要覺得隻要學會我的針法就能掙大錢。”


    “你冉冉姐不是說,你一幅繡品賣了一萬兩銀子嗎?”有姑娘插話道,“我們難道連十兩銀子也賺不到嗎?”


    “翩翩”,顧攀擔心地喊了女兒一聲。


    顧明月看向爹娘,安撫一笑,轉而對那姑娘道:“春暖姐姐,這個我不能保證。我之前的那幅繡品之所以能賣出那麽高的價錢,也是因為得了秦府老太君青眼。而且一幅好的繡品,不是光看針法怎麽樣,還要看底圖布局個人的行針習慣等等,這些都不是能教出來的,是要靠個人慢慢體會的。”


    “其實我的繡品掙錢,但卻不意味著我就欠各位”,語氣一轉,顧明月話中透著淩厲,“隻是我想與村人為善罷了,所以希望大家到時不要學了我的針法,還嫌棄我不把看家本事也教給你們。三百六十行,沒有哪一行的師傅會把自家秘技隨隨便便地教出去。許多成氣候的師門,拜師入門都得兩三年時間,學費更是不用提。我卻會直接把各種針法的使用和配色教給大家,從明天開始,每天上午辰時到巳時,為期六天,我教你們針法配色。明天希望大家能準時到場。”


    這一番話下來,人群立即轟動了,他們是真的沒想到,什麽好話還沒說,人家就這麽大方地同意了。


    “翩翩,你說的真的?真地願意教給我們針法和配色技巧?”


    “明月丫頭啊,你是個好的,這些人學會了你的針法再不念你的好,大家也會一口唾沫淹死她的。”


    “是啊是啊,丫頭你放心吧,我們都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對了,這是大娘家裏的晚杏,你拿著吃去,等吃完了嬸子再給你送。”


    “唉唉,我這裏有二斤生牛肉,你們燉著吃。”


    一家人頓時接不過來,連顧熠都被塞到懷裏許多東西,白糖球幹香菇還帶著血跡的野雞不一而足。


    當然也有人看著人多,根本沒有給任何東西,不過給不給東西顧明月都不在意,李夫人不是總想著讓容德那裏的繡娘學會她的繡技嗎?那她就撿些好的針法,教出一批來,看看到時候誰的損失更大。


    人群漸漸散去,顧氏看看擺了一地的東西,又看看自家閨女,歎道:“閨女,委屈你了,心裏不好受就跟娘說說。”


    顧煥摘著身上的雞毛,也是眉頭緊皺。


    “這有什麽可委屈的”,顧明月看著關心自己的家人,笑道:“能讓村裏人心裏謝著我們,總比被時刻的惦記著好。況且,我會那麽多針法,教出去幾十種沒妨礙。”


    真當如她這般的繡技能一朝一夕練成嗎?就算她把自家的針法秘技全部教出去,想要達到她這樣的水平,少說也得五年。


    “爹娘,我真不委屈,相反還挺高興的”,顧明月從弟弟懷中拿出一個幹蘑菇,嗅了嗅道:“咱們晚上吃小雞燉蘑菇吧。這麽多東西我們一時也吃不完,大伯,你走的時候帶走些。”


    “行”,顧柏蹲在樹根旁抽煙,他把煙鍋磕了磕,“你心裏有譜就行。二弟弟妹,翩翩有主意著呢,你們別瞎擔心。”


    顧煥摸了摸顧明月的頭,沉默無語。


    自家要是那種大家族,就是有一座金礦也沒人敢逼著分出來,說到底還是弱小,翩翩的處理方法目前看來是最好的。


    顧秀冉突然從她家衝出來,劈頭就質問:“顧明月你這是要幹什麽?你的繡技教給我們姓顧的就好了,為什麽要教給全村的女孩子?當初我怎麽求你你都不教給我,現在外人來說你倒是利索。你還姓不姓顧?”


    顧明月根本懶得理她,對於這種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最好旁人都該按照她的想法行事的人,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不跟她交流,要不然她總有理,你越是牽扯就越是沒邊兒。


    “熠兒,走,我們去做小雞燉蘑菇”,她拉著弟弟去了廚房。


    顧煥卻不像顧明月這般想的,他覺得這個顧秀冉那就是欠教訓。


    “顧明月你給我站住”,顧秀冉緊追著上前兩步,顧煥抬手擋住,沉著臉道:“顧秀冉,你要是還記得自己姓顧,和翩翩是親堂姊妹,就別在背後像婦人般嚼那舌根子。”


    顧柏咳嗽一聲,說道:“別啥事都跟你娘學,迴來了就多在你奶奶跟前待待。”


    顧秀冉被說得臉上發紅,顏麵大失,她一直以來都被人誇讚,是村裏最美好的姑娘,現在卻被大伯和大堂哥說她像村婦一樣。


    這讓一直以來自視甚高的顧秀冉非常難以接受,她後退一步捂住嘴唇,不敢迴想自己的做法,真的讓她看起來像嚼舌的村婦一般嗎?


    不,根本不是這樣。


    她冷冷地看向大堂哥大伯二伯二伯娘,笑道:“你們不就是看不起我嗎?是,我爹是沒有大伯二伯有本事,但誰都不會窮一輩子,也沒誰會富一輩子。大哥,你們都捧著顧明月,不就是二伯能掙錢又有一身武藝嗎?我哪裏比她差,你們都對我這麽不假辭色?總有一天,你們會為今天的話向我道歉。”


    顧秀冉說著,後退兩步,轉身快步跑迴家裏。


    “這顧秀冉天天都想得什麽啊?”顧煥撓撓頭。


    “得給你三叔說說了,他這老婆孩子教得都不行啊,心眼兒太歪了”,顧柏抽完最後一口煙,磕磕煙鍋站起身,“二弟弟妹,你們兩口子都迴家去吧,煥子,咱們也家去。”


    “大哥,這幾斤肉你帶迴去”,顧氏忙把一條豬肉和一封點心提起來,“煥子就在這兒吃吧。”


    顧概迴到家,對正忙碌的妻子道:“剛才翩翩說了,明天開始,每天一個時辰,教村裏的女孩兒針法,你待會兒把那肉和肘子給送過去,正好不用你說好話了。”


    “什麽?”王玉梅大驚,“每個女孩兒都教?”


    顧概點點頭,“想學翩翩都教”。


    “爹,這是真的?”顧秀雨也是滿臉吃驚,“顧明月她傻了嗎?人都學會了,那還有什麽稀罕,不是爛大街了?”


    顧概道:“什麽爛大街,個人繡活兒不一樣,繡得怎麽樣還是有差別的。你一直想學,過去跟著用心學就成。”


    “爹”,顧秀雨坐在父親身旁,問道:“到底怎麽迴事兒啊?”


    “都知道翩翩賣繡品掙了大錢,村裏人一見你叔迴來就都提著禮物上門去了,想讓翩翩教他們家的女孩兒刺繡”,顧概搖搖頭,“剛才又有幾個想借錢的上門,被我訓走了。這秀冉也是的,翩翩掙那麽錢她就這麽跟村裏人到處說。看著是誇翩翩有本事,卻不知道引動多少人眼紅啊。”


    顧秀雨嗤笑一聲:“爹,我看她就是故意的”,頓了頓又道:“真沒想到翩翩這麽狠,竟然輕易就舍得教給全村的女孩兒,這樣我也沒指望做成容德的特供繡娘了,都怪顧秀冉。”


    “小雨,你別灰心”,王玉梅想了想道,“像你爹說的,學的人再多,那也得分出個好賴。你過去用心學,日後成為繡的最好的那一個,照樣能當容德的特供繡娘。”


    顧概點頭:“看看你哥,那麽多人讀書,咋就他被拔了優貢,還不是用功。”


    王玉梅忍不住糾正:“那也是咱們煉兒腦子好使”,摸了摸女兒的頭,她笑道:“我們家丫頭心靈手巧,再多幾百人去學咱也不懼。收拾收拾,咱娘倆一起去翩翩家。”


    殊不知,顧家村多少個女孩兒都是這樣的摩拳擦掌。她們都想著一定要用心學,到時即使繡一個帕子隻能賣一兩銀子,那也比以前好太多了。


    第二日,辰時未到,顧家院子裏就擠滿了年齡不等的女孩兒。


    顧攀這時已經調整好心情,看見這麽多人,前院不怎麽能坐下,便把後院晾的麥子摟起來,讓閨女去後院教她們針法。


    顧明月拿著繡繃出來,見到人群中的顧秀冉都不禁為她這韌性而歎服了。


    臉皮厚,莫過於此。


    “顧秀冉,我說過,不教你的”,她把繡繃放下,並不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顧秀冉留麵子,“你若在這裏,我就不教了。”


    “秀冉,你要不先走吧”。


    “就是啊,我們學了針法迴家還有活兒要幹呢,你別耽誤我們的事啊。”


    “翩翩昨天都說不教你了,要我是沒這個臉過來。”


    “你們,顧明月,你太欺負人”,顧秀冉眼眶通紅,晶瑩的淚珠欲落不落,不過現場都是些女孩子,沒誰因為她這個樣子而起憐惜之態。


    “我爹把後院掃好了,咱們去後院吧”,顧明月拿起繡繃就走,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顧氏在廚房洗碗,對於外麵委委屈屈的顧秀冉看也沒看一眼。


    顧秀冉緊咬牙關,雙拳緊握,一步步踏出她所謂的二伯家的大門。


    總有一天,今日之辱,她要讓顧明月百倍償還。


    她現在仗著一手繡技風光,但這風光就像紙糊的,隻要輕輕一戳便會稀爛。


    一個女人真正的風光,是能夠嫁得高門婿,夫貴妻榮。


    想起吳繒,顧秀冉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女孩子們都各自帶著板凳,撿著後院的陰涼處三三兩兩的坐下。


    顧明月坐在差不多最中間的位置:“六天時間,前四天我們講針法,後兩天教配色。因為時間比較短暫,針法我會講得相對較快。我準備教給姐姐妹妹們三十六種針法,也就是每天九種,每種我隻示範兩遍,你們不明白的就當場提出來。”


    “翩翩妹子,你放心吧”,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嫂子笑道,“我們都會認認真真看的。”


    顧明月笑笑,舉起繡繃道:“第一種針法,活毛套,活毛套是繡走獸常用的針法,也可以用來繡鳥的絨毛,其具體針法有兩種…”


    顧秀雨沒想到顧明月一上來就講這麽重要的一種針法,那個栩栩如生的小貓,就是用這種針法繡出來的嗎?


    她忍不住屏住唿吸,雙眼一錯不錯地看著顧明月怎樣下針行針。


    顧明月注意到顧秀雨緊張的樣子,唇角微微勾起一個笑容。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每個女子在離開時都朝顧明月露出善意的笑容。


    她們也都沒想到,顧明月這麽實誠,教的每種針法都仔仔細細,而且又都那麽實用。


    也有針法看起來簡單,但若沒有顧明月的提點示範,她們是怎麽都想不出來的。


    農家女兒們刺繡,基本上隻有平針鎖針兩種。


    她們走出顧家大門,一路上笑聲不斷讚揚不絕。


    ------題外話------


    看到票票,我突然覺得太幸福了,不是因為票票的增加,而是親愛的你們對我的支持,我沒幸福的暈過去,而是幸福得更有勁兒了。


    謝謝你們,請看我特別真誠的眼神*^_^*。


    今天的更新肥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錦繡農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河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河西並收藏重生之錦繡農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