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記本是龍人少女的見聞記錄。


    她看到新奇的東西,會繪畫記錄,並附上文字。


    稍稍看了幾頁,維克斯就明白她為什麽要把它交給自己。


    在遊戲麵板顯示出的她的人物信息中,她的名字一直是“奇雷姆·佩可”。


    奇雷姆,為了培育某種力量,暫時寄宿力量的泥偶。這是賦予她生命的提雅帝國大祭司給她身份的定義。


    但是一個人的靈魂,是這樣就能定義的嗎?


    因為她的母親,她想要用自己的雙眼,親自閱遍世界。


    哪怕最初不敢反抗那短壽的命運,外出也好,“體驗”也好,都是在命運囚牢中作出的小小的試探,如同一顆沉寂依舊的種子,裏麵想要有生命破殼而出。


    從那時候開始,種子裏的幼芽一直在發力,曾經,它也差點被大祭司一腳踩碎,但是維克斯在那瞬間保護了它。


    幼芽成功破開,向著幼苗變化,成為幼苗後,它終將向著大樹邁進。


    而筆記本上記述的內容,便是佩可作為這棵幼苗的定義。


    第一頁,畫的是萬卷城。


    維克斯見過她後麵的畫,相比之下,最初的畫顯得十分青澀,筆觸沒有後來自然。


    他能認出是萬卷城,也因為那標誌性的道道尖塔。


    在城牆外,是勉強勾勒出的翼龍,旁邊有兩個人,強壯的那個應該是護送她的武士,長頭發的就是她自己。


    旁邊的配字是:離開帝國第一天,到達萬卷城,開始學習,人類的世界,不習慣,要抓緊時間,沒多少可以浪費了。


    後麵的頁碼畫了一些城內的教室、圖書館的書架,都是描述性的文字。


    此後,似乎過去了一段不短時間,才有新的字。


    “……這裏的人十分友善,分給我的師兄、師姐和老師,與帝國的宮廷教導者不一樣,他們好像很看重師承,還願意給我分享好吃好玩的東西,給我講一些奇妙的事情,給我推薦書本。”


    “……我開始喜歡這裏了……”


    “……老師維琳娜,師兄盧埃林,師姐克裏斯汀,他們分別是高塔學者,衛書騎士和高階研究員。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師兄師姐。”


    一張新的,占據了兩頁紙的圖畫呈現在維克斯麵前。


    畫麵的中央,是他見過的老人和青年,他們旁邊,還有個長卷發,身穿長袍的女青年。在三人身後,是麵色友善的其他形象,有的戴著眼鏡,有的不修邊幅,但都掛著微笑。


    這張畫畫得十分認真,可以看出佩可內心對他們的重視程度。


    是啊,沒有萬卷城的這些人,她可能都不會是初見時那個活潑的少女。


    之後,是一些萬卷城高塔內的景象,評議大廳、天文台、實驗房間……沒占多少頁,但她的畫技在提升。


    翻過紙頁,是一張遍布水果的熱鬧街市。


    “離開萬卷城啦,這是百果市的街頭,這裏現在正舉辦慶祝豐收的節日,外麵的世界都是這麽有趣嗎?”


    街市之後,是在酒館上翩翩起舞的舞女們。


    維克斯注意力集中了,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和她擦肩而過的地點。


    果然,後麵接上的是,觀景台上看到的盛放的煙花。


    “煙花,一瞬間的美麗。美好的事物不能永存,隻是個例,還是世界永遠如此?”


    後麵的紙頁,讓維克斯屏住了唿吸。


    因為,這裏有他了。


    這裏畫的是那一晚,他和兩位公主的牌局。


    “維吉爾和空摩,外部世界的有趣人們。”


    應該就是當晚所畫,因為第二天就登船了,她沒有什麽時間。


    這一張畫,活靈活現,有偷拿糕點的空摩,有認真閱讀魔物牌規則的維克斯,還有焦躁不安的龍人武士。


    可惜的是,有一大半被泥水汙染了。


    那是第二天,她差點被帶走時,掉到空港的泥水裏弄上去的。


    前麵的紙頁邊緣,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汙跡,但這一張最為明顯。


    維克斯想起來,在他把她帶上船的時候,雖然她心情不好,但好像還是有晾幹筆記本的動作。


    牌局旁邊是那艘墜毀的熱戀號,同樣是有不少泥汙,把她認真描繪的細節都蓋住了。


    之後,就是那些驚心動魄的事了,炎王獾、墜船、施展力量,大祭司來襲……


    所以,她沒空畫畫,新的一張圖,就是逃離百果市後,在碎石商路旁邊的行商茶館,那沒什麽稀罕的事物,對她來說也很新奇。


    接下來,都是一路的見聞:


    西風鎮外,和鎮民交易的風狼龍。


    蠻泳鱷的出水。


    風狼龍大戰蠻泳鱷。


    重生的天狼龍。


    她仔細描畫了天狼龍的形象,還在它背後,畫了奇特的形象,有著長長胡須,有風和雷環繞的兩個人。


    她配字說:“融合風和雷,很像神話裏的風神雷神傳說呢。”


    而涉及當時維克斯提到的,魂歌島信仰的追逐太陽,化風引魂的月之狼,以及匈獵族信仰的,吞吐雷霆,帶來豐收的蒼天之狼,她還畫了兩個可愛的圖案。


    像兩隻小狗一樣,分別伴隨狂風和雷電,有著月亮和稻穗圖案在旁邊的小狼。


    之後幾頁,是大片景色描寫。


    無盡花海的盛景,花海環繞中的奇花街一眾房屋。


    巨人的花園,她想象著畫出巨人坐在巨型花籠上的樣子,實際上後來他們去過都知道,內部中空,真有巨人也會一屁股被中間的主莖貫穿。


    絮花台地,她也畫了想象中的橫截麵,裏麵四通八達的道路,有各種怪異魔物的簡畫。


    雪山上,有泡溫泉的龍猿和森林飛蛇。


    當然,她確實畫了入浴的美麗卡摩拉公主的半身像,隻畫了鎖骨往上,旁邊還有幾行字是後來專門加上的,起碼是在她知道他真實身份後。


    “維克斯哥哥,這裏不準多看!”


    而在空摩旁邊,夾了一張單獨的紙頁,上麵是她自己。


    紙頁上是身上沒有樹藤纏繞的她,或許這就是她希望中的自己吧,她刻意把自己畫的有些不可描述,還在旁邊用一個箭頭指著身上,箭頭尾端的話是:“要看多看看這一張。”


    維克斯笑著歎了口氣,翻過頁去。


    後麵的一頁有點抽象,是維克斯抱著一隻兔子,配字:生氣![○?`Д′?○]


    佩可看來真的是對精靈兔套裝耿耿於懷啊。


    再往後的畫麵,就稍顯沉重了。


    在荒地的河邊,站立著穿著卡摩拉衣飾的空摩祖母和薩蒂娜,她們行祭拜的動作,唱誦著送魂的禱詞。


    雷喉龍背上,行禮的溪蓮騎士希傑妮。佩可配字:壞人。後來又加了句:似乎不是太壞,但是陣營問題,很難抉擇,這也是老師專門提醒過我的。


    火焰焚燒的庭院內,紅發女人持著赤枝之間,站立在火中。


    在火焰的上方,立著白色邪龍的上半身。


    這是瑪赫襲擊與米狄爾再度現身時的畫麵,看上去是後來佩可迴憶著畫成的。


    她後麵畫了山體內部奇怪的遺跡、半蜥蜴人沉沙之城的巨獸頭骨城門、嘉希托娜的空中花園。


    而關於起源議會的眾人、沙底岩堡龍等當時遇到的敵人,都是後來的迴憶,包括月銀龍、縛龍機兵、裏昂在內,都是神似,但很多細節有著出入的。


    佩可在旁邊寫到:“壞蛋壞蛋都是壞蛋,欺負卡摩拉族,欺負空摩,還害得維克斯哥哥要再度背上新的罪責。”


    “起源議會似乎還和他有仇,所以他隱藏本名,不單單是在防止公會嗎?”


    “水晶誕生者,曾經我幻想他和我一樣,想象他是怎樣的人。”


    “遇到‘維吉爾’後,我本來不再想了,沒想到卻……這就是命運嗎?”


    “最危險的通緝犯,卻是能帶我走遍世界的人。”


    在這一頁後,到了初民遺跡的內容。


    佩可又認真的用兩張紙勾勒了一整幅畫。


    這是決戰前那天的晚飯,空摩坐在最中間,旁邊是維克斯,然後是空摩祖母、薩蒂娜,埃西裏斯坐在古貓獰斯芬戈因的背上,他們周圍還趴著維克斯的魔物們,貓貓,炎魔武魔和奧丁。


    在遠處,百花王國的女騎士們則捧著碗坐成一圈。


    這張圖上,唯獨沒有佩可自己。


    她沒畫米狄爾,是因為那家夥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沒畫她自己的話……


    看著紙麵,維克斯皺了皺眉,他撫摸著肋骨下方的軟肉,那裏正泛起一股情緒。


    她並不是完全追求具體複刻現實畫麵的畫師,她願意的話,會把自己畫進去的,就像那後來專門加上的,她自己的出浴圖。


    “佩可……”


    後麵,就沒幾張畫了。


    一張,是站在空摩旁邊,無比美麗神聖的聖王孔雀。


    一張,是群敵環伺下,身上散發黑光和曼荼羅法紋的天魔孔雀。


    一張,是散發光芒的晶白聖樹。


    一張,是沉沙之城下麵的死之文明遺跡裏的石刻和壁畫。


    冥後千足蟲和阿爾提奧,她沒來得及記述。


    女仆咖啡廳,隻是大概打了個型,有穆山獸和背上房屋的框架,沒有細化。


    但最後一頁,是她自始至終,最認真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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