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眸子一閃,好像捕捉到了夏無且眸子中的一絲驚慌,和方才宮門外贏子嬰的驚慌一唿應,太子不禁大步上前,劈手從內侍手中,搶過了裝滿了藥湯的瓷碗。就隨意的放在了秦皇寢宮一角。


    “風兒,你在幹什麽?朕還沒認識你之前,被夏醫正救過一條命的!縱是太子,對醫正如此無禮,實在也太過了!”


    嬴政眼看兒子如此專斷,臉色終於沉了下來,秦風看著父皇,卻是嘴唇顫抖,眼圈一紅,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陛下正在發作自己。


    他從匈奴趕迴,白日隻在真龍殿掃了皇帝一眼,看著父皇變化不大。


    現在寢宮之中仔細觀察嬴政,這才發現不過一月不見,父親像是蒼老了許多,眼中布滿了血絲,眼圈更是透出青黑。


    想到自己第一眼見到父皇,就是個風流倜儻的農村幹部,內聖外王,人中之龍,現在叔恢複了陛下的身份,卻憔悴如此,秦風穿越過來第一次,終於忍耐不住,眼中墜下了淚來。淚珠一滴滴滴落在章台宮的地板之上。


    “父皇,不是,爹,咱們先不吃這個藥好不好,等兒子問清楚了再吃,若是風兒見的不對,當向醫正賠禮的。”


    秦風一邊勸慰父親,一邊走到了嬴政床前,幫著陛下按住了被角,太子真情畢露,嬴政一肚皮的疑竇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幾句土味盡孝之言,貴為秦皇,他還真沒聽過。


    陛下躺在床榻之上,看著遠處陳雲和趙無極不敢靠近,一起跪在了屋門口,不禁有些無可奈何的對著夏無且搖了搖頭。


    “太子多疑,都是因為朕的身子,夏太醫,你今日就和太子說說用藥之理吧!”


    “這孩子,唉,當朕是關中老農呢。”


    陛下口中埋怨,那份器重愛戴,則透出寢宮,充盈鹹陽。


    跪在寢殿大門的陳雲和趙無極,隱隱聽見這對父子說話,心中都是驚駭莫名,秦皇性子乖虐,平日裏罵你幾句,都算是器重了,往往在朝中一日,除了對事,對人是一言不發的,今日在太子麵前,卻和關中普通長輩寵溺孩子口氣一般。


    趙無極還好,是經過大風山革命風浪洗刷的久經考驗的老幹部,陳雲貴為中書府令,對於秦風的事情,知道的不算甚詳,今日親耳聽見,才知道鹹陽城傳出的陛下變心,太子失寵的傳言,純屬放屁。


    “殿下,夏無且所學,九州醫道,乃和天地陰陽,宮宿星象相合,陛下乃是真龍之德,去年歲末鹹陽被太白金星衝撞,金旺水枯,陛下才會龍體欠安。”


    “頭暈目眩,乃是土衰,鹽粒產自水土,我讓陛下膳食味重,實在就為了補充土,水之力,以解枯衰之苦,水淺則火旺,陛下肝火旺盛,我藥中多用黃連,就是為了去火。”


    “殿下,陰陽變換,醫道無常,臣每一味藥,都是感應天時之方,沒想到居然會見疑殿下,臣之藥方雖然是家傳之術,殿下見疑,將此方獻於鹹陽太醫院醫正坊眾醫,但凡有人見疑的,無且願意和此人當麵辯說醫理!”


    夏無且說的神乎其神,從星象到五行,全部拆解到了藥方之中,秦風聽了幾句,已經跟不上這位醫正的思路了。


    他坐在嬴政身前,輕輕的握著父皇的手,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麵前此人說的在雲山霧罩,秦風隻認一條,給高血壓病人吃醃肉,絕不會有什麽道理!


    “欲蓋彌彰!”看著麵前說的口若懸河的夏無且,秦風腦中不禁閃過這四個字。


    “殿下,微臣用藥,講究的是君臣輔佐,陛下水枯土竭之疾,臣之藥方,其實陰勢已成,今日之藥,就是以陽勢輔佐,陰陽交融,隻是此藥過於精貴,講究的是什麽時辰,什麽火候煎藥,用藥!”


    “微臣大膽說一句,殿下多疑,耽誤了此藥用藥最佳之時,這碗藥湯,現在不用才是最好!”


    怕了,夏無且怕了,太子連夜到處,要是真的聽了他的話,一碗藥湯灌下去,秦皇出事,自己不被車裂已經算是難能了,哪裏還有機會帶著美人去南方?


    現在反正話都甩了出來,再出事,就是太子阻隔之過,和自己再無關係。


    秦風聽出了他話中刁毒之意,眼神不禁閃爍了一下,這個夏無且,心機實在深沉的很啊,這下離間父子,好像自己意義不讓秦皇喝最好的藥,享受最好的治療一般。


    若是和陛下真的有些嫌隙,這一下就被此人得逞了,一顆插在心中的釘子,關鍵時候,可能就有奇效。


    “陳雲,你是中書府令,太醫剛才說的夠多了,這段時日,我遠在外番,你調陛下的起居錄來我看,嗬嗬,夏太醫,稍安勿躁嗎?你說了半天,其實父皇不過是高血壓!”


    “笑話了,高血壓都能和天下星宿關聯,你這個醫正的醫術,實在是通天了!”


    少年語氣中全是嘲諷之意,嬴政躺在床上,聽著風兒和夏無且議論病情,幾次想要開口,卻都不知道說什麽。


    聽到高血壓三字,秦皇更是突然想到以前在大風山的時候,少年和他開玩笑,說自己細鹽問世,隻怕天下三高的人要多上不少,這三高,不就是有一高是高血壓?


    夏無且則沒聽過什麽血壓之說,他有心問少年血脈何來威壓,看著秦風的眼睛,咽了口口水,這句話便沒有問出口。


    殿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太子在身邊,秦皇頭暈心跡,大概是心定的原因,此時也好了不少。


    不知道為什麽,陛下想起了和秦風初遇的時候,仙丹閣之事,秦風的神奇,嬴政也是從此事開始,初見端倪的。


    他乃是九州霸主,見過多少機械傾軋,心中其實真正認定的人,隻有太子一個。


    頃刻間,嬴政對夏無且無條件的信任,已經有了一絲縫隙,陛下不再開口,看著陳雲匆匆衝出寢殿,去取了起居錄來。


    少年拿到了起居錄,先從這七天的作息飲食看起,事關陛下隱私,秦風擺了擺手,讓趙無極先把夏無且帶下去,自己看了兩頁起居錄,掃了一眼父皇,眼中多了些讚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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