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就是她!”扶喬指著夜挽瀾,大叫了起來,“今天早上她來咱們家,差點就把您從國外買迴來的毛筆給毀壞了。”


    “扶喬小姐,麻煩您講點道理!”導演氣怒出聲,“夜小姐隻是看了看那根毛筆,反倒是你打翻了架子,是你差點損壞了文物,你怎麽還蠻不講理,倒打一耙?!”


    扶喬全然不聽,隻是抱著老人的手臂撒嬌。


    現在有她爺爺在,給她撐腰,那麽他們一定能夠將新的扶光詩拿迴來。


    這樣一來,有了一副真跡她可以進行臨摹,如此她便可以提高她的書法。


    參加書法大賽的時候,也能夠奪得一個好名次。


    扶喬冷哼了一聲:“爺爺,你聽聽,他們不尊重曆史文物也就算了,還在這裏汙蔑我呢!”


    她可是扶老爺子一手帶大的孫女,節目組是外人,扶老爺子會聽誰的話,不言而喻。


    導演的神情也微微一變。


    藏書廬的主人在文化界的地位極高,和如今的昆曲第一人顏庭月都是一個高度的存在。


    兩人的生活習慣也很相似,都隱居於市井之中,不怎麽關心俗世之間的事情。


    但這並不代表著兩人的影響力就消失了,他們的手上依然有著無數的人脈和資源。


    《典藏神州》節目組本就是曆史文化性的節目,如果真的得罪了藏書廬的主人……


    扶喬高高地揚了揚下巴,麵上滿是誌在必得。


    然而,扶老爺子將自己的胳膊從扶喬的手中抽了迴來,並冷冷地開口:“扶喬,道歉!”


    “……”


    大廳裏寂靜了一瞬。


    導演和製片人都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向了扶老爺子。


    更別說被訓斥的扶喬了,她不敢置信地睜大了雙眸:“爺爺?”


    “夜小友是什麽品性,我很清楚。”扶老爺子有些失望地看著扶喬,“你不該為了趕劇組走,就編出這種沒有邏輯的謊言!”


    被拆穿了謊言,扶喬的心髒瑟縮了一下,她的氣焰消了下來,呐呐道:“爺爺,你怎麽……”


    “阿來,把扶喬帶走。”扶老爺子揮了揮手,叫來了中年人,“禁閉七天,讓她好好地想清楚。”


    “是。”中年人上前,對扶喬道,“小姐,迴房間吧。”


    “爺爺!”扶喬氣得大叫了起來,“您怎麽能偏幫外人呢?他們還將扶光的新詩據為己有,這是從咱們這裏發現的啊!”


    扶老爺子並沒有理會扶喬的大吵大鬧,讓中年人將她帶離了現場。


    導演和劉製片麵麵相覷。


    他們可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扶老爺子叫夜挽瀾了一聲“夜小友”。


    小友這個稱唿不遠不近,但這可代表著扶老爺子十分欣賞甚至敬佩夜挽瀾。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抱歉,真是太抱歉了,疏於管教,給你們添麻煩了。”扶老爺子的脾氣很好,轉頭連聲朝著節目組道歉,“藏書廬本就是文化的一種載體罷了,文化是屬於全體的,哪裏來的什麽私有不私有?諸位盡管在這裏拍,不必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


    “多謝扶老爺子了。”導演也鞠了一躬,“隻是先前和您的孫女起了衝突,也十分的不好意思。”


    “道什麽歉?不必道歉,這非你們的錯誤。”聽到這句話,扶老爺子的神情淡了一些,“她一直在藏書廬生活,養成了傲慢的性子,這次委實做得太過了,也是我常年在外跑,隻是讓她跟著她劉叔練習書法,沒有教育好她。”


    藏書廬裏的不少藏品,也都是扶老爺子輾轉國外帶迴來的。


    在這一點上,他的行為倒是和項少虞不謀而合。


    “因為是晚上了,今天釣了兩條魚,打算請夜小友來家裏做客吃飯。”扶老爺子灑脫一笑,“兩位也在,那就一起留下來吧。”


    導演和劉製片都受寵若驚,規規矩矩地在餐桌旁坐好。


    扶老爺子將魚簍遞給了一旁的傭人,自己也坐了下來。


    “今天和夜小友還有晏小友解了幾盤殘局,我又學到了不少東西”扶老爺子笑眯眯地摸著胡子,“都坐,當成自家一樣,不用客氣。”


    夜挽瀾和晏聽風並排坐下。


    “夜小姐……”導演壓低聲音,“您和扶老先生認識?”


    夜挽瀾沉吟片刻:“我今天才知道他是藏書廬的主人,前陣子在外散步的時候碰見過好幾次。”


    “幸好夜小姐你認識扶老先生,要不然我們被反咬一口,可真的是不知道怎麽辯解了。”導演搖了搖頭,“扶老先生看起來仙風道骨的,可那個扶喬……”


    一定是得了很嚴重的精神病。


    夜挽瀾沒有說話,而是望著一個方向出神。


    “夜小友喜歡那根毛筆?”扶老爺子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想了想,“這根毛筆的確是我從國外帶迴來的,也是乾和年間的物品,隻是不知道其主人是誰。”


    夜挽瀾微微頷首:“我能看看嗎?”


    “當然。”扶老爺子親自將毛筆取下,“可惜了,筆毫已經損壞了。”


    夜挽瀾接過這根寒雲聲曾經贈給她的筆,動作十分地小心翼翼,她輕輕地轉動筆毫和筆杆的銜接處。


    “啪嗒”一聲,鐵片掉落了下來。


    突生變故,導演嚇了一跳,忙看向扶老先子,生怕他因為毛筆被損壞而暴走。


    然而,扶老爺子卻緊緊地盯著鐵片脫落之後的筆杆處。


    那裏也有著很小的一行字。


    標明了時間,地點,以及人物。


    ——贈小永寧。


    這竟然是……永寧公主曾使用過的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夜挽瀾將筆遞了過去,她眉梢微揚,“但扶老,您看這根筆的身價是不是又漲了幾倍?”


    此刻,饒是扶老爺子也不淡定了。


    何止是幾倍,幾十倍都有了!


    寧朝間的文物的收藏價值本就高,而跟永寧公主沾了邊的古董,本身價值也會隨之提高。


    導演和劉製片呆若木雞。


    這是……又發現了永寧公主的遺物?!


    “還好還好!”扶老爺子突然拍了拍胸口,“我從那個收藏家手中買到這根筆的時候,他隻當做了一根普通的毛筆。”


    否則,他甚至無法將這根筆帶迴神州,肯定會被環球中心博物館的人先搶走。


    晏聽風凝視著夜挽瀾,半晌,眼睫微微垂下。


    巧合?


    一次兩次都是巧合,那麽三次四次……到如今的十幾次呢?


    就算是真正在那個年代生活過二十多年的他,在對文物的敏感度上也沒有這麽高。


    誠然,當時他也並沒有心情和時間去關注這些東西。


    薛教授說出“古董雷達探測器”這個詞,也隻是開玩笑,可夜挽瀾卻比探測器還要厲害。


    晏聽風慢慢地閉上眼,忽然間覺得他的思緒有些不夠用。


    最開始他接近夜挽瀾,是因為他覺得她很有趣,身上還披了一層神秘的紗。


    他想掀開這層紗。


    隻是認識幾個月以來,這層紗反而越來越厚了。


    而在她的身上,也發生了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被外來的靈魂搶占了四年的人生。


    晏聽風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又驀地微笑。


    不過好在,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尚好,還可以繼續陪在她身邊。


    “來,吃魚,今天釣的這兩條魚都十分不錯。”扶老爺子招唿著幾人,“等吃完魚之後,我一會兒把這根毛筆也捐贈給鳳元博物館。”


    鳳元畢竟是永寧公主長大的地方,當地博物館內有一個永寧館,全是和永寧公主有關的東西,講述了永寧公主的一十七年。


    導演捏著筷子,想了想,還是試探性地問道:“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請扶老先生幫個忙?”


    “你說。”扶老爺子擦了擦手,“隻是我如今也老了,能幫上你們忙的地方沒有幾個。”


    “這個忙,扶老先生一定能夠幫到。”導演笑,“隻是想請您臨時充當我們的飛行嘉賓,寫一幅字,聽聞扶老先生的扶體,乃是現今一絕。”


    如今的書法界,基本上分為三大流派。


    一是詩賢扶光的扶體,二是帝師寒雲聲的寒體,兩人的字體合成為“寒筋扶骨”。


    這第三,自然是永寧公主,也是被追隨最多的一派。


    “沒問題。”扶老爺子很爽快地點了點頭,“我想,如果節目組能夠請到會寒體的書法家,那麽節目效果也會更好一些。”


    “這……”導演一愣,“恐怕有些難啊。”


    “寒體?”夜挽瀾想了想,緩緩開口,“我算是略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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