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消息流傳。


    說楚國大皇子重金禮聘醫術高手,尋求再世華佗。


    沒多久後,謹言宮裏就開始人馬雜遝了起來,福公公也沒時間找人麻煩或比出蓮花指亂罵人了,因為他忙得眼個陀螺一樣。


    他得忙著招唿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江湖郎中在後宮中進進出出。


    他得忙著差人監督看管,別讓這些人在後宮裏惹出了麻煩。


    此外,他還得忙著編排班表,讓被選中的小太監們輪流試藥,試試這些江湖郎中所開出的藥,是否會有不良副作用,甚至是吃了會死翹翹。


    「不行了!福公公,奴才真的不行了……』


    在諸多江湖郎中來來去去後,編號第十八的小太監,麵如青筍地癱在地上。


    「這已經是奴才第十一迴輪到試藥,奴才打小腸胃就弱,每試一迴便狂泄一迴,照這樣下去,嗚……奴才會死掉!肯定會拉到死掉!」


    福公公以手搧風,一雙老眸微眯,沒好氣的開口。


    「這會兒當班的當班,陪侍的陪侍,你不去試藥,難不成還讓我去試嗎?」


    十八號小太監順水推舟地猛磕頭。


    「多謝福公公救命!多謝福公公救命!」


    沒多久後,換成福公公捧著肚子,嗚嗚咽咽地去找他家大皇子。


    「大皇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下,遲早會因為試藥而出了人命!今兒個就算您再怎麽不高興,奴才也非要拚著老命直諫。」


    眼見端坐在堂上的馬希堯沒吭聲,福公公鬥膽地往下說。


    「在那小麻煩精……呃,不!在天姑娘沒出現前,您的英明神武是多受眾人愛戴呀!王信您,群臣服您,奴才們個個崇拜您,但現在您瞧瞧,就為了一個失憶的小女人,您搞到了後宮裏人仰馬翻,江湖人物來來去去……」


    福公公擤了擤鼻涕後才再繼續。


    「前兩天不單是二皇子、五皇子那邊派人到謹言宮問候,就連向來與您沒來往的十五皇子也來了,雖然他們都沒說啥,隻說是逛逛瞧瞧,卻個個在嘴角噙著看笑話般的蔑笑,將您給歸類成了那種因貪戀女色,而分不清楚孰重孰輕的王孫公子了。」


    相較於福公公瞼上因護主而熊熊燃燒的怒火,馬希堯麵色更顯平淡了。


    「福公公會不會想太多了?」


    「不會!」振振有詞兼鏗鏘有力,看得出福公公這迴大有不惜死諫的念頭。「您身為大皇子,身係楚國百姓們的殷切期盼、重責大任,不宜貪戀女色。」


    「是嗎?我倒覺得無論是二弟或四弟,都比我要適任王儲的位子。」


    「長幼有序,怎可亂了套?」福公公瞪大老眼,不服氣到了極點。


    「我倒覺得能力及企圖心,會比『長幼有序』四個字還重要。」且若真要按長幼來排,他上頭還有個孿生兄長。


    「論起能力,在這些皇子裏頭有誰能跟您比?」


    「可論起權力企圖欲望,又有誰會比我還要匱乏?」


    「這……大皇子,奴才口才不及您,今兒個來也不是為了這樁事,而是關於天姑娘的失憶症……」


    哼!誰知道那小搗蛋精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誰知道她是不是想用這種手段賴著他家大皇子?這丫頭演戲功力一等一,若真的有心想要玩,誰能是她的對手?


    「除了那些來自宮外的江湖大夫外,奴才特意請了禦醫為天姑娘會診,他們都說此種失億症影響到的是腦力記憶,藥石針灸用得再多也難見成效,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是靠外力刺激……」


    哼!例如一根大榔頭。


    「或是讓她多去接觸舊時事物,藉此刺激喚迴她失去的記憶。大皇子,奴才建議您,派人四處張貼天姑娘的畫像,幫她找到親人,由她的親人來幫助她尋迴記憶。」也好讓咱們的生活盡早迴歸正軌。


    福公公冗長的一番話終於說完,抬頭隻見馬希堯思忖不語,還當主子終於聽了進去,卻在隔日清晨進寢宮準備服侍時,沒見著人,隻見著了一封短箋。


    福公公!我上諸暨烏龍道觀,請代我向父王告假一個月!


    啥?!


    福公公緊揪著短箋的肥手氣得發抖。


    氣那小使壞精迷惑男人的本事太強,連他家從沒將女人放進眼裏的大皇子也難以幸免,更氣主子不聽勸,怒極攻心之下,竟在成群小太監「福公公!福公公!」一迭連聲的緊張叫喚中,氣厥的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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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朗青天下,有駿馬奔蹄。


    騎乘於駿馬上的是個高大出色、神情冷淡,身著勁裝的俊美男子。


    在他身前,側坐了個藕衣紫裙,以輕裘裹著纖巧身軀,以兜帽覆蓋著頭,腰間係著幾條迎風翻飛的飄帶,正在得意嬌笑的少女。


    「哈哈哈!我幾乎能瞧見福公公氣到暈過去的畫麵了。」


    馬希堯沒好氣地作聲,「你就非要和他那麽不對盤嗎?」


    天飄飄聽出了他的不悅,低頭把玩起自個兒的手指,低低咕噥。


    「是他自己愛來招惹我的。」現在大家一拍兩散了最好,他不必再被她整,她也不必再受他罵了。


    更令人開心的是,她居然能夠「順手」將福公公當成寶的主子給「盜」跑,也總算是小小報複了一番,接著在想到馬希堯為了要助她恢複記憶,不惜拋開肩上重任,不禁感動滿懷地伸手環抱住他。


    「馬搖搖,你待我真好!」


    甚至好到了會讓她偶生恍惚,覺得他好像不是「他」,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他」,雖然那個「他」也寵她,也待她好,卻不太可能會為了她而誤了正經事的。


    儍了呀你,天飄飄!邊吐小舌邊伸手敲頭,她暗罵自己。


    她一定是讓兩人終於能獨處的快樂給衝昏頭,普天之下隻有一個她喜歡的他,哪還有什麽「他不是他」的鬼話?


    馬希堯不說話,隻在心底歎息,希望等她恢複記憶後,仍然能這麽想,也仍舊喜歡這樣纏著他。


    早已習慣了他經常性的不迴話,天飄飄逕自把玩起他腰上的玉塊。


    「咱們究竟是要上哪兒去呢?」


    這迴馬希堯倒是肯答了,他毫不猶豫地堅定開口。


    「諸暨鳥龍鎮,鳥龍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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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馬希堯是想著按他那愛馬「絕影」的腳程,不消數日便可由潭州直抵諸暨,沒想到一路上插曲不斷。


    先是天飄飄興高采烈地與人趕市集,趕看野台戲,接著又在酒樓裏聽見有菜名叫作「一片柔腸」及「肝膽相照」後,硬纏著人家老板教她做。


    老板不肯,推說是家傳功夫菜不外傳。


    她就賴著不走在人家店裏住下,先是去當跑堂,見老板仍是無動於衷,軟的下成來硬的,她乾脆當起了門神,將上門的客人全都趕跑。


    逼得老板沒轍,最後隻好要她發誓絕不可將作法外傳,這才將兩道菜的作法傳給了她。


    原來「一片柔腸」是將豬大腸洗淨、瀝乾,切成一片片,放入沸滾的油鍋中,炸得香酥乾脆,蘸了胡椒鹽來吃,香脆爽口。


    至於「肝膽相照」則是將一副豬肝連膽洗淨,放去半個膽的苦汁,另一半則任它滲入豬肝,接著風乾,切成大片蒸熟,最後再改刀切成細小薄片,這種入口苦、迴味甘的豬肝,果真是令人不得不「肝膽相照」。


    在學會了兩道菜的當晚,天飄飄興高采烈地端菜來到馬希堯房裏,且還沒忘了跟老板要上一壺能搭配菜色的好酒。


    「快吃!快吃!」她又是夾菜又是勸酒,「在你吃下了我送給你的『一片柔腸』後,咱們往後都得『肝膽相照』了喔!」


    「飄飄,」馬希堯一臉無奈地飲酒,「你到底急不急著想恢複記憶?」


    「當然急呀!」天飄飄瞠大的水眸裏閃著無辜,「我怎麽可能會不急呢?你不知道腦子裏總是一片空白有多麽的——」


    「恐懼無助!」他幫她把話說完,「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


    「所以羅,你怎麽會以為我不急呢?」她邊說邊再夾了片「肝膽相照」放入口裏,配上了一口女兒紅,滿臉暈紅陶醉。


    「因為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急。」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失憶者,能夠吃得、玩得像她這麽開心的?果真是個「活在當下」的智者。


    「嗬嗬!那是因為我偽裝得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眾苦苦不如獨苦苦,人家是心疼你,不想讓你也跟著發急嘛!」她一堆歪理再加上一句甜甜的貼心話,弄得馬希堯即使酒量再好,也要跟著紅了俊臉。


    至於酒量不夠好的天飄飄,三杯黃湯下肚後早已醺然,隻見她嘻嘻一笑,小手朝他勾去,硬將馬希堯給扯到眼前,讓兩人臉兒幾乎觸著,眸底隻能載下彼此的身影。


    「馬搖搖,我瞧你這個眼神,好像……好像不太信我喔!」


    他先是被她逗笑,接著卻讓她那過於靠近的翦水瞳眸,誘人長睫、粉嫩臉頰,及那輕吐著玫瑰馨香的紅唇,給弄得神魂顛倒兼全身緊繃。


    「我信!」


    他冒汗了,急匆匆地想將她攀著他的小手給拉開,她卻不許。


    「騙人!你根本就還沒聽人家解釋原因就喊相信?擺明了是在騙人。」


    「好,我先聽你解釋原因。」解釋完了就快放過我!


    「我是真的真的很急著想恢複記憶……」她嘟著小嘴抱怨,「因為我知道除非我恢複記憶,否則你是不會肯再吻我的了。」


    小氣鬼!他隻吻過她那麽一次,後來就不肯再碰她了。


    他當然不能再吻她!馬希堯正色地暗付,因為那是種不道德、不恰當的欺騙行為,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卑鄙邪惡……


    他這頭還沒想完,她那頭卻已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幸好我想通了,你不來吻我呢……」她一雙水眸裏漾起了任性笑意,「換我吻你總成了吧?」


    話說完她主動將小嘴送上去,將聽了這話愣住的馬希堯,給毫不客氣地吻住。


    這丫頭!她在做什麽?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應該用力將她推開的!


    君子不欺暗室,如果他真順應了她的要求,怎麽對得起他的孿生兄長?怎麽對得起將來恢複記憶的她?更要緊的是,又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但即便喊停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來迴呐喊,他卻是管不住自己,緩緩地,憐惜地,帶著難以遏止的欲望,將眼睛閉上,順帶也關上了腦海中的反對聲音,主動以唇去捕獲住她。


    感受到他的迴應,天飄飄學著他閉上眼睛,任由他盡情品嚐著她的滋味。


    他們吻了良久,直至他發出一記輕吼,光是吻她,已經不再能滿足他的渴望。


    天飄飄感覺出他的情緒澎湃,也感覺到他某個緊抵著她的部位硬如鐵杵,她方寸戰栗地張口吮住他的舌尖,藕臂在他頸後交纏,暈陶陶地隻想將自己交付給他。


    屋子裏漸漸熱了起來,卻不是酒也不是菜惹出的禍,而是那早已深埋於兩人之間的曖昧情絲。


    他熱得受不了,渾身是汗,他氣息紊亂地以單手脫掉外袍。


    見他脫了衣裳,她竟是一點也不怕,甚至小手還調皮的沿著他強壯的肩胛骨一路滑下,兜圈兒、掐測硬度,在他那肌理分明的虎背上遊移眷戀不已。


    好壯哪!她的男人!


    在想到這樣一副結實的身軀即將壓到她身上時,她忍不住眼神裏滿是期待。


    馬希堯被她的期待誘得幾近瘋狂,再也控製不住地,將大掌探進她衣襟內,愛撫起她那雖是柔軟,卻又是彈性極佳的胸脯。


    撫觸加深加劇,她感覺到酥麻麻的腳心發癢了起來,蔥白腳趾一會兒蜷曲,一會兒又放開,不知所措。


    但她的不知所措並未持續太久,因為她的性子本就不似一般的女孩,愈是離經叛道、驚世駭俗的事反倒愈能勾起她的興趣,加上她始終認定他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是以不慌不懼,眼兒水汪汪地向他送出邀請。


    她的眼神給了他鼓勵,他單手繞過她的纖腰,赤裸的上半身壓緊著她,鼻尖在她頸間嗅喘舔舐,她身上誘人的處子幽香讓他心蕩神馳了起來。


    他不經意地抬起頭,瞧見燭光將一雙纏綿中的人影給投射到牆上,看來更顯銷魂萬千。


    但就在看見影子的同時,他倏地被嚇醒了。


    老天!瞧那對人兒在做什麽?


    而他,又該死地在做什麽?


    他怎麽能夠這樣碰她?怎麽能?!


    飄飄失去記憶,根本就搞不清楚究竟是誰在碰她呀!


    馬希堯狼狽不堪地將手從她身上抽迴,麵色死灰地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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