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沈卻睡得十分不踏實。縱使魏佳茗特意吩咐下人給她煮了十分利眠的湯藥,也沒有能夠讓她安睡。沈卻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直到黎明前夕天色最黑的時候,她才閉上眼睛。


    “阿卻?”戚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癢癢的。


    沈卻瞬間睜開了眼睛,她用胳膊半撐著身子,望向半開的窗戶,一陣風吹來,讓她脊背一陣發寒。


    她輕聲呢喃:“幻覺嗎?”


    “傻孩子。”戚玨的低沉的聲音那麽近。


    沈卻翻開被子想要下床點起蠟燭,她光潔的小腳在地上踩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鞋子。她一急,連鞋子也顧不得穿了,光著小腳丫就跑到了燭台那兒。


    蠟燭點了起來,屋子裏忽然有了昏暗的光明。


    沈卻轉身,呆呆地看著戚玨,好似連反應都忘記了。


    戚玨站在床邊,挽起袖子。寬大的袖子挽起來,露出小臂上一掌長短的傷口。戚玨將藥粉撒在小臂的傷口上,說:“不打算過來幫忙嗎?”


    沈卻這才反應過來,這裏是殷家的客房,也沒有什麽包紮的東西,她就在自己雪白裏衣的前擺撕下布條,小心翼翼地給戚玨包紮傷口。


    將布條係好,沈卻才抬頭盯著戚玨,她怯生生地問:“先生,真的是你嗎?”


    戚玨這才抬眼去看沈卻,有些責怪地說:“不是答應我會聽話,會乖乖躲在庭院裏嗎?”


    若不是迴去找她,戚玨的手臂也不會傷了。


    沈卻有些委屈地說:“草叢裏有蛇……”


    “那你手背又是怎麽迴事。”戚玨冷著臉問。


    沈卻就把被自己抓傷的手藏在身後,她低著頭小聲說:“先生你怎麽能一見麵就訓人!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戚玨就輕歎了一聲,他坐在床邊,將沈卻撈到腿上坐著,又緩緩將她抱緊。


    當戚玨重新迴到庭院裏,遍尋不到她的身影時,戚玨整個人都是懵的。有那麽一瞬間的絕望差點讓他發瘋。


    蜷縮在戚玨懷裏的沈卻忽然張開小嘴在戚玨的肩頭咬了一口。


    戚玨蹙眉,說:“這怎麽才半日光景不見,就學會咬人了。”


    “我聽說如果有痛覺就不是做夢!”沈卻仰著臉,盯著戚玨的眼睛看。


    戚玨輕笑,說:“你這方法是不靈的,被咬的是我,疼的也是我,不是你。”


    沈卻認真地搖頭,說:“可是先生蹙眉的時候,阿卻心裏就會疼呀。”


    戚玨一僵,他盯著沈卻澄澈的眸子,半天說不出話。


    無心的情話,才是最致命的□□。


    戚玨抱著沈卻的胳膊再次收緊,他問:“現在知道是不是夢了嗎?”


    等了半天沒等到迴話,戚玨低頭就瞧見小姑娘盯著他的胸口。


    “先生,您能把衣服脫了嗎?”


    戚玨默然。


    沈卻就自己伸手去解戚玨的衣服,腰間的衣帶被解開,沈卻把戚玨的衣襟拉開,露出大片胸膛。


    沈卻的臉上瞬間染了大片的潮紅。可是她的眼睛仍舊牢牢盯著戚玨的胸口,甚至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撫在戚玨的心髒的位置。


    光滑的,沒有傷口。


    沈卻又把小手覆在戚玨的胸口,感受到掌心之下,一下又一下有力而急促的心跳。


    沈卻的臉上立刻露出璀璨的笑顏,她仰著臉,望著戚玨,歡喜地說:“先生、先生!你是活的!活的!”


    望著沈卻璀若星辰的眸子,戚玨一陣無奈,所有的擔憂和責備都散去,他低聲說:“阿卻,你這樣隨便脫一個男人的衣服是不……”


    “對”字還沒有說完,沈卻的一雙小手就環住了戚玨的腰身。又是整個人湊過來,將耳朵貼在戚玨的胸口。


    聽著戚玨越來越快的心跳,沈卻歡喜地笑起來,她笑著笑著眼淚就流出來了。


    沈卻的眼淚沾在戚玨的胸口上,戚玨抱著沈卻的手鬆開也不是,收緊也不是。他心裏微微歎息,知道今天是真的把小姑娘嚇到了。


    還是沒有護好她,讓她擔驚受怕。


    根本不應該讓她見到他真實的生活,那些對於他來說最為普通的刀光血影,於她而言卻是無盡的噩夢和恐懼。


    戚玨輕拍沈卻的脊背,輕聲說:“安心,我永遠不會食言,更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嗯。”沈卻縮在戚玨的懷裏努力點了點頭。


    戚玨挑起沈卻的長發,黑亮的長發被他抓在掌心,涼涼的。他微微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吻上掌心的發,視若珍寶。


    “先生!”沈卻忽然抬起頭來。


    沈卻的黑發從戚玨的掌心滑走,戚玨有一瞬間擔心被發現的慌亂。他不希望沈卻信了外麵那些人的傳言,他不希望沈卻心裏的戚玨有了汙點。


    “什麽事?’戚玨別開眼,暫且不去看她。


    “那個被刺中的人不是你對不對?”沈卻問。


    “對。”


    沈卻又問:“那麽……殷奪說沉蕭府的家丁都遇害了……我身邊的囡雪、綠蟻、紅泥,還有王管家,秦花匠……”


    “他們都好好的,死去的人都是那些黑衣人假裝的。”戚玨說。


    沈卻重重鬆了口氣。


    她歡喜地拉住戚玨的手,問:“先生、先生,我們什麽時候迴家?”


    戚玨抱著沈卻躺在床上,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裏,輕聲說:“你先在殷家小住一段日子,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了就來接你。”


    沈卻立刻問:“要多久?”


    “十日。”


    沈卻的眉心立刻皺了起來。


    戚玨無奈,隻好說:“那七日……”


    “好!阿卻這次不亂跑了,別說是蛇來了,就算老虎來了也不亂跑,就在這兒等著先生過來接我!”沈卻喜滋滋地笑開,整個人依偎在戚玨的懷裏,不多久就沉沉睡去。


    望著沈卻睡夢中仍舊帶著笑容的睡顏,戚玨忍不住輕輕挪了下身子湊過去。


    他的唇慢慢靠近沈卻合起的眼,然而又在就要吻上她的時候離開。


    算了,別驚了她的夢。


    一早,魏佳茗親自過來看沈卻,意外地發現小姑娘睡得正香,她便吩咐下人們都不要去擾了她的夢,任她睡著。而她自己則是出去和殷爭商量沉蕭府的事情了。


    現在整個鄂南城把沉蕭府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聽說今兒個宮裏頭都派了人徹查。


    沈卻睡醒的時候,伸手摸了摸,身邊空無一人。


    她猛地坐起來,環顧四周,戚玨真的不在!


    “難道隻是一個夢嗎?”沈卻喃喃自語,有些失落地低下頭,然後她就在床沿看見一些白色的粉末。她伸出手指沾了些粉末聞了聞,是治療外傷的藥!


    她又低頭看向自己雪白的裏衣,前擺的下端缺了很大一塊。


    這不是一個夢!


    她的先生真的還好好的!過幾日就會來接她!


    “沈姑娘,您醒了。”殷家的丫鬟走進來,恭敬地詢問:“奴婢現在服侍您梳洗嗎?”


    沈卻抬頭看了一眼半開的窗戶,外麵的光有些刺眼,她問:“現在什麽時候了?”


    小丫鬟笑了笑,說:“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下午了?這麽晚了?”沈卻著實是一驚,她一向認床得厲害,怎麽第一次在殷家睡下竟睡得這麽實。


    這個時候的她還沒有認識到,她不是認床,是認認。


    “迴姑娘,是我家主子瞧著您睡得正香才不許吵了您的。還吩咐了姑娘醒了一定會餓的,廚房一直溫著飯菜呢。”


    沈卻這才感覺到肚子餓得很,簡直恨不得立刻吃得飽飽的。


    魏佳茗得知沈卻醒了,急忙吩咐小廚房將一直溫著的飯菜送過去。又擔心小姑娘鬧脾氣不肯吃,親自過去瞧著。然後她就驚訝地發現沈卻的神色好得不得了。


    廚房的東西還沒有送上來,沈卻就坐在桌邊大口吃著一些糕點和瓜果。


    瞧見魏佳茗走進來,沈卻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將手裏吃了一半的薄藕糕放下,迎上去說:“讓魏姐姐笑話了,我、我實在是餓了……”


    “哪裏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瞧著你氣色好,胃口也好,我不知道有多高興。是我的不是了,是廚房的東西送的太慢了。”


    “魏姐姐快別這麽說了,殷家哥哥救了我,你們又收留我,已經讓阿卻感激不盡了。”沈卻笑著說,臉上再無半點昨日的失魂落魄。


    沈卻臉上的光芒瞧得魏佳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小姑娘自己調節心情的本事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魏佳茗吩咐廚房快些送飯菜過來,又覺得原本那些清淡的食物恐怕不合宜,又吩咐廚房多加了幾道葷菜。


    “魏姐姐……”吃飽了肚子,沈卻拉著魏佳茗甜甜地笑開,“我有件事兒想求你。”


    “有什麽事盡管說,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不推辭。”魏佳茗笑著說。


    “我可不可以留在殷家多住幾日?”沈卻悄悄打量魏佳茗的臉色,生怕對方有一點的不願意。若是主人不願意,她就算是迴沈家也不願意留下的。


    魏佳茗笑起來,道:“當然可以啊,你喜歡住多久都成!”


    沈卻自然不知道魏佳茗如此幫她,並不完全是因為當日她在香爐宴上的解圍,更因為戚玨對殷爭有救命之恩。對魏家也有支援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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