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


    昨夜鋪滿鹹陽城的降雪在陽光下已經化了大半,此時雖已接近正午,但空氣卻既冷又濕,一陣涼風吹過,讓攙扶著離開勤政殿的馮氏父子的背影,看起來越發蕭瑟。


    在他們身旁,是大袖飄飄,走路帶風的蒙毅和公子袞等人。


    從中撈了一筆的公子袞等人自不必說,蒙毅的喜悅在於蒙家多年來對扶蘇的投資,終於見到了迴報。


    雖然蒙恬至今無緣相位,但爵封關內侯,開府建牙已經和丞相無異。


    至於他本人,則以郎中令的身份,得以越過左右丞相而參知政事,所以他決定等蒙恬返迴鹹陽之後,就辭去郎中令一職,到鹹陽之外做一任郡守。


    這是因為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的潛規則,宰相起於州部,猛將發於卒伍。


    譬如張儀,和公子華一同攻占蒲陽,而後從魏國奪上郡十五縣;呂不韋有滅東周之功;王綰、馮去疾均有隨軍滅國之功。


    先封候,後拜相,方是正途。


    扶蘇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看向依然侍立在殿中的田巍:“難的來宮中一次,去看看你姐姐吧!”


    田巍抱拳笑道:“臣正有此意,前些天姐姐生辰,臣在上林苑監督鑄錢,沒有迴來參加家宴。所以今天來宮中,特意攜帶了一點姐姐喜愛的東西,補作賀儀。”


    你姐姐喜愛的東西,是我啊……扶蘇在心中調笑一聲,示意他可以走了。


    田巍見狀,彎腰行禮,倒退幾步,旋即在幾名內侍的引領下向玉華殿而去。


    扶蘇重新坐迴案後,開始批閱今天的奏折,隻是當竹簡展開之後,他開始有些好奇,田巍所說田姬喜愛之物,究竟是什麽?


    嗯,等下過去湊個熱鬧不就知道了……扶蘇拿起毛筆,沾了沾墨汁,不由想起了自己送給田姬的生日禮物,隻是接受禮物的過程複雜了些,時而側臥,時而俯臥,時而四腳朝天,時而四足著地……


    ……


    鹹陽的雪雖然停了,但此時的函穀關外,卻依然是大雪紛飛,山林的樹木披掛上了雪團,如瓊枝玉葉。


    一支數百輛馬車組成的車隊,正排著隊在雪中跋涉。


    這是崤山以東諸郡縣,按照扶蘇詔命選拔出來的,名為德高望重,實際上多是地方豪強之人,前往雍城參加臘祭閱兵。


    按照計劃,他們將乘坐官府的馬車,先在三川郡滎陽縣匯合,然後再前往雍城。


    這樣的目的,是為了向他們炫耀朝廷武力,來震懾其中‘六國餘孽’……


    不過能否震懾到陳餘、張耳這樣的,扶蘇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本就不打算拉攏這些矢誌反秦的頑固分子。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那些普通的望族,比如那些頻繁向他拋媚眼的,楚地的屈、景、昭三族。


    結合扶蘇對於蕭何、陳嬰等人的性格分析,這一時期的人和後世的一樣,深諳不做出頭鳥這一信條。


    比如蕭何,帶著眾人投奔了亡命在芒、碭之中的劉亭長;陳嬰則帶著家鄉人投奔了楚霸王。


    出現這樣現象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戰國年間綿延了數百年的士文化。


    此時的人們並不崇尚後世腐儒的忠君思想,大家都是自由的打工人,誰給的工資高,就跟誰幹!


    比如秦國的丞相,前期多來自魏國,後期多來自楚國。


    他們收拾起自己母國的時候,一般都下手賊很,所以當昌平君反叛的時候,始皇帝氣的飯都吃不下,每頓隻吃三大碗!


    也因此,秦並六國之後,鼓吹分封製的數不勝數,其主要原因,就是郡縣製之後,封君少了,士子們上門做食客白吃白喝的機會也少了……


    所以扶蘇決定,當雍城閱兵顯露肌肉之後,再對這些‘報國無門’的士子們打一套組合拳!


    風雪之中,車隊緩慢靠近函穀關,早就等在關前的一名腿紮裹腿,頭戴赤缽頭的二五百主一聲令下,一千名頂盔摜甲的秦兵將車隊攔下,依次檢查車隊眾人的驗、傳。


    一名穿著黑色麻衣,鼻頭凍得通紅的軍吏大聲吆喝著:“有需要如廁跟我來,秦律新規,隨地大小便者鞭二十,罰一盾!”


    唿啦啦。


    許多衝向路邊的豪強頓時愣住,趕忙拉起褲帶,跟在軍吏身後向遠處的茅廁走去。


    一名黑臉長須,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看著一個身穿綠色曲裾的背影有些眼熟,頓時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了一番。


    那人雖然將鳳目吊成了三角眼,且滿臉絡腮胡,臉色黑的跟碳一樣,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旋即有些驚喜的壓低聲音:“張子?”


    他剛想拱手行禮,卻發現手中握著的竹籌有些不雅,於是趕忙將竹籌塞到腰間,重新拱手下拜。


    張良皺著眉頭,心說我都打扮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


    他看著來人,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稱唿對方。


    畢竟他和自己一樣,懸賞金額高達千金……不,自己比他高一點,價值一千兩百金。


    也許是看出了張良的疑惑,男子自報家門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陳縣人,魏孟啊!”


    “哦……是魏兄啊!”張良拱手下拜,心中卻道:


    不,你是張耳,大梁人。


    咦?他為什麽會叫這個名字,哦,對了,人說張耳如信陵君再世,所以他就以魏為姓了。


    張良直起身,向四周張望,他這是在尋找陳餘的蹤跡。


    張耳笑嗬嗬的說道:“張子別找了,舍弟畏寒,在馬車上呆著呢!”


    二人說笑間,走到函穀關前,卻突然愣住了。


    張良清楚的記得,數月之前他離開函穀關的時候,關城夯土所築,外嵌石片,高不過兩丈!


    雖說西接橫嶺,東臨絕澗,南依秦嶺,北瀕黃河,飛鳥難渡,猿猴懼攀的雄關。


    但在張良看來,隻要給他一隊精兵,旬月可破!


    可現在呢?


    整個函穀關看上去灰撲撲的,外牆雖然粗糙,但卻渾然一體,平整的很!


    最可恨的是,整個關牆生生拔高了近一倍!


    城門處向內凹去,兩側隱約可見蒙著油布的強弩……內裏的甕城的城門似乎不再和大門在一個方向,而是拐了個彎!


    不當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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