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奉年道:“事態緊急,不容細說,你立刻召軍退進鷂子溝,佯裝敗走。”


    炮響過已經許久,不見伍閑帶兵增援,又聽得柳奉年這番安排,楊青羽知他定有籌謀,也不作細想,勒馬唿道:“後撤,所有人撤進鷂子溝。”


    葛輔國、宋寬見柳奉年手勢比劃,也率軍漸往後撤,陸續進了穀內。


    闞通得楊青羽軍令,一直堅守。青岡堡內也是任城下如何挑釁,再未出一兵一卒,隻靜待援軍。


    伍閑帶兵一路急奔,轉眼就到青岡堡城下,一見闞通等人的炮和投石車都歇著了,提刀大吼道:“開炮!把門給我炸了。”一眾兵士不得闞通發令,又不敢妄動,均望向他來。


    闞通不知情由,問道:“伍將軍,是否情況有變?”


    伍閑高聲道:“楊將軍和柳將軍正在前方禦敵,一個時辰內,我們務必要拿下青岡堡,活捉曹永家眷。”


    闞通也是果敢之人,當即令道:“全力開炮!”話音方落,又是隆隆巨響,黑煙滾滾。


    青岡堡本已炸過兩番,雖是佯攻,但因城牆矮薄,本就搖搖欲塌,現在被這又一輪炮轟,隻幾聲響過,東城牆已塌了一大半,城內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青岡堡內全沒料到城外又會突襲,被炮聲嚇得驚慌失措,四處奔逃。


    伍閑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方,提刀一揮,喝道:“隨我殺進去。”見有將軍身先士卒,士兵也蜂擁衝了上去。


    堡內賊軍連日來膽戰心驚,本想著援軍將至,已有些懈怠了,突見官軍破城,隻當是援軍被打退了,大多已慌不擇路,無心再戰。伍閑帶人一路砍殺,勇猛無匹,所到之處都是賊軍丟盔棄甲亂逃亂竄。


    闞通留人守住了已垮掉大半的東麵城牆,另帶一路迂迴包抄,以防賊軍尋隙出逃。伍閑兜繞一陣,且戰且進,堡內動靜也越來越大,呐喊聲、嘶吼聲、刀劍聲不絕於耳,賊軍聞風膽喪,主動棄械降了大半,剩下部分賊軍像是在護主,包成一圈向城西緩退。


    出路已截斷,賊軍退無可退,官軍也漸漸合圍,兩軍隻一街之隔,得片刻歇兵。


    不待多想,伍閑喚上三百弓手,控弦拉滿,一遍向賊軍喊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要的是曹永一家,想活命的都給我閃開!”


    話音才落,對麵猛地衝出幾人拔刀砍向伍閑,還未到近前,伍閑抬手舞刀砍翻了兩人,另幾人也眨眼被箭射了個滿身。不等對麵應話,伍閑手勢一落,數百支箭離弦而出,瞬間又射翻一大片。


    賊軍一陣騷亂過後,這邊還在取箭引弓,忽聽那頭士兵中間傳來一聲音:“住手,我就是曹永!”


    賊軍前頭士兵自動分向兩邊,空出一條道來,隻見一人一副普通士兵的打扮,握著把劍走了出來。


    “你是曹永?”伍閑見他雖故意喬裝成士兵模樣,但鎮靜自若,頗有些風度,料此人定是曹永不差。


    曹永把刀往地上一丟,仰首道:“我是曹永,隻要你放過我一家老少,是殺是剮,悉隨尊便。”


    伍閑瞥向他身後看了一眼,問道:“家眷呢?”


    曹永道:“藏起來了。”


    伍閑上前摁住曹永肩頭,低聲道:“上頭有令,不殺你。”說完吩咐道:“綁了!把曹永家眷全都給我搜出來,其他人關起來看著。”


    青岡堡不大,才不到半柱香功夫,有一士兵來報,關押降兵的時候,在地庫發現了曹永家眷,說話間就把人帶了出來。伍閑粗略一看,足有三四十人,除了女眷,男丁全部綁了起來。


    算著約定時間也相差不多,伍閑吩咐把城頭換上官軍將旗,又把這一幹人拉到了青岡堡外空場處。


    楊青羽臨行前曾對闞通私相囑咐,若有人從鷂子溝西麵穀口出來,可擺五門將軍炮對準穀口伺機開炮,現在青岡堡已取,闞通即命人把將軍炮和投石車紛紛轉向,拉到了離東側穀口不到兩裏處架好,幾千士兵排成數行林林挺立,幾百弓手也拉滿弦隨時候發。


    柳奉年不會武功,楊青羽生怕他有閃失,一直貼身護著,慢慢從穀口退進了鷂子溝。


    鷂子溝是一狹道,寬隻兩丈餘,兩側都是矮坡,均是草木灌叢。


    葛輔國、宋寬所帶的都是步兵,退進穀內後迅速改換陣型,賊軍騎兵前軍才進了數百騎,後麵的即被堵在了穀口。


    秦明、方賁和靳禾川在賊軍尾後襲擾,也不交鋒,幾個迴合下來,賊軍後翼也漸漸亂了。


    緊守了兩刻鍾,葛輔國、宋寬所帶部下對敵騎兵,死傷不少,眼看也快支撐不住,柳奉年下令疾撤,全速出穀。


    楊青羽、柳奉年開道,葛輔國、宋寬各領一小隊人馬斷後,其餘士兵緊跟楊、柳二人往穀外奔去。


    放眼見穀口有人頭攢動,伍閑道:“來了!”


    闞通令道:“填彈!”


    賊軍前軍隻當是官軍敗走,窮追猛打,穀內一路緊跟。


    楊、柳二人剛要出穀,見前方已擺好陣勢,柳奉年喝道:“兩邊散開。”語罷,與楊青羽各領一路分兩側引兵走開。


    賊軍騎兵氣勢洶洶,也跟著追出了穀,方一出穀,見官軍陣仗,就知中計了,忙勒馬急停。後麵賊騎不明所以,隻顧往前衝,穀口湧出越來越多。


    闞通見全是賊騎,當即喝道:“開炮!”


    頃刻,十發炮彈齊飛,炸的穀口草木枯朽,山石橫飛,馬受驚亂竄,韁也控不住。投石車也隨之拋擲火球,擊撞之下,濺起道道火星、火鏈。一些騎兵受困,躲閃不及,要麽被飛石打中,倒在地上翻滾,要麽被火燎到,勒馬四突,慘不忍睹。


    後麵賊兵越湧越多,前方賊騎進退不得,又不能立在原地生挨炮彈,兩難之境也不顧許多,隻往前直衝。才衝至半道,又被官軍弓手射殺不少,賊騎經這幾番消打,剩不得幾百,死傷枕藉,無奈之下,又退迴穀口。


    有騎兵開路,賊軍步兵也陸續進穀,趕在前頭的步兵已知道前軍已亂,也不敢出穀,都堆在穀口等中軍發號施令。


    曹桓在中軍聽到前後輪番探報,早已心急如焚,一時大意被誘入穀,心知既然前軍已中埋伏,那先前襲擾後翼的官軍必然已截住出口,兩頭都已成絕路,隻有拚死突圍,隨即發動全軍出擊。


    前方步兵得到命令,殺出穀口,與官軍戰在一處。背水一戰之下,賊軍竟勇猛異常,幾番衝破官軍合圍。


    曹桓中軍眼見要到穀口,殷闊引五百騎從密林裏殺出,直指曹桓。賊軍措手不及,慌亂之中也盡力圍護中軍。


    殷闊軍是奇兵突襲,又以逸待勞,雖隻五百騎,也占盡上風,繞著賊軍砍殺,對方幾無還手之力。


    殺過一陣,賊軍被阻成兩截,一路向西口突圍而去。等曹桓中軍出穀一看,深知大勢已去,又遙見一家老幼被縛在一側,當頭一人赫然正是其長子曹永,曹桓萬般沮喪,又想上前相救,權衡片刻,就叫近旁一眾士兵停手,解下刀劍,以示降了。


    雖是降將,但念在曹桓懂兵,也饒有些謀略,經李須上報魏學臣,準其戴罪立功,相助拿下定北城,可保一家無虞。


    鷂子溝內往東側突圍的賊軍硬是衝破了秦明、方賁等人的攔截,雖逃了許多,但最後也被康巡所帶的守軍擒下不少。


    此役大獲全勝,震動河西,不僅順利拿下青岡堡,更殲敵無算,各大小將領均立功不小。


    伍閑占奪堡首功,得到朝廷嘉許,他也不居功自傲,戰事方了即帶上好酒找了柳奉年道謝。


    楊、柳二人通力合作,戰功卓著,不僅全軍上下折服,一幹樞臣也親眼有加。


    青岡堡已下,鎮城被圍,定北城孤立無援,已不足慮。幾位將領安撫好受傷將士,連夜犒賞三軍,議定於三日後攻取定北城。


    才過一日,有探哨來報,麻、牛二位總兵久圍鎮城不下,又恐定北城賊軍棄城往北,所以一路南下,一舉蕩平了沿途據堡,又聯同李須部苦戰一日,一並將定北城複了。


    如此一來,套內巴拜之亂,除鎮城尚在賊手,其餘四十七城盡已收複。等麻、牛二總兵一走,李須接手定北城,點兵入城紮營。


    自賀畢散出銀子,不到半月,果然招聚了兩百餘人,加上孟奐處召來的新盟舊故,足有四百人之多,合兩堂之眾,聲威隆盛,自“雲門四堂”開門立派以來,前所未有。


    前方戰場賊軍勢氣益漲,河套韃靼部又隨時枕戈為援,屢屢讓官軍掣肘。戰地你來我往,你退我進,雙方雖各有勝負,但在賀畢看來,官軍遠道伐賊,兵少糧乏,而巴拜一幹人占得地利,以逸待勞,又外有強援,足以一搏。


    賀畢耗重金購得數百匹好馬,還自備了一個月的糧草,玄雲堂和青雲堂門眾在賀畢與孟奐帶領下,誓師參戰。


    滑稽之處在於,此戰師出無名,數百人浩蕩開拔,卻還沒打定主意到底投入何方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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