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楊二人雖不曉因果,見這常棱也像是一條好漢。隻是這“隱麵人”人人喊打喊殺,他卻誓死不願出賣其行蹤,料當中必有玄機,二人繼又靜聽下陳。


    又一人厲聲道:“常棱,可別不知好歹,孟行主待你一家不薄,隻要你說出他的下落,行主定會既往不咎的,若如不然...”


    常棱大笑道:“便要如何?常某妻兒何曾是鼠輩,我若身死,他們又豈會苟活。”


    四人見以言相誘無果,再不留情,一招狠似一招。


    楊青羽聽完常棱所言,心中一動:“大胡子,救是不救?”幹戎擰眉點了點頭:“算條漢子,救下再說。”


    言畢,二人齊齊掠出,分向四人而去。


    四人一驚,也暫不顧常棱,迎身便鬥。


    剛過幾招,一人叫道:“是幹戎,快撤!”


    其餘三人一聽,稍一愣,拔腿便跑,轉眼沒入林中。


    人已救下,再追無益,二人也打住收手。


    常棱:“謝二位仗義相救,常某感激不盡。”


    說完欲拜,楊青羽連忙托住:“常大哥不必道謝,為了朋友大義不畏生死,與這一比,順手搭救又何足道哉。”


    常棱望了望幹戎突地歎道:“千裏飛狼消失十年了,突然出現,難不成他們說的是真的?”


    幹戎一怔:“什麽?”


    常棱頭一搖:“該是胡亂說的,不提也罷。”


    見他不說,二人也不多問。


    忽然常棱麵色一僵,唇角抽動不止,楊青羽關切道:“常大哥,怎麽了?”


    常棱失魂道:“這幾人迴去,定會虜我妻兒迴去交差,他們...兇多吉少啊。”


    幹戎聞言爆喝:“那你還站著幹啥?”


    常棱苦澀道:“他四人我本就不敵,眼下又受傷不輕,迴去也是徒然。若他們真有不測,等我養好傷,再去找他們拚命,殺他兩個夠本,殺他三個就算賺了,最好來個同歸於盡,那才痛快!”


    楊青羽忙道:“常大哥,我們與你一道迴去,也許還不算遲。”


    萍水相逢,已經搭救在先,現又再欲出手相助,常棱感恩在懷,激動莫名:“此番恩德,常某萬死難報,那便快迴。”三人定下主意,匆匆趕路。


    趕到常棱住處,一片混亂,所幸沒見血跡,常棱稍鬆一口氣:“此地他們路不諳熟,應該還未走遠。”三人又轉頭追去。


    行不多時,就見四人肩扛一大一小,往前疾走。


    三人中以楊青羽輕功最高,腳下一動,竄上樹去,枝椏之中穿行,如履平地。


    待至四人前方,飛身躍下,長劍一橫,當中攔下四人。


    四人方甫一驚,未料這麽快便被追上,隨即把肩上兩人往地上一放,拔刃而出。


    楊青羽也不及他想,扶風劍應聲而出,“乾元劍法”雖稍欠火候,擋一時片刻,亦不在話下。


    五人戰得方酣,幹戎、常棱二人也已趕到,一時刀劍之聲,‘鏗鏗’作響。


    幹戎武功遠勝四人,又有楊青羽策應,常棱得以抽身出來,救起妻兒。


    見兩人暈厥,氣息微弱,也瞧不出名堂,惶蘧之下慌亂解穴。


    幾處大穴點過,叫喊一陣,毫無反應,又抬掌抵背,注以內力,仍是無用。


    常棱方明了,斷是四人動了手腳,此時四人皆已負傷,常棱挺刀怒斥:“徐撣,你們做了什麽,他們為何這樣了?”


    徐撣冷笑:“怕你不來,下了點藥,放心,一時半刻死不了。”


    常棱青筋暴起,跨步舉刀:“你四人為虎作倀,今日留你們不得。”說罷,又混入戰局。


    幹戎嫉惡如仇,既知四人居心不善,下手也頗不留情,比以常棱,越戰越起勁。


    見常棱已抱必死之心,楊青羽暗唿不妙:那四人自是死有餘辜,但常棱妻兒何罪?若真是被下了毒,此刻殺了幾人反而不妙。


    楊青羽停手道:“交出解藥,饒你們不死。”


    一人肆聲大笑:“青天白日,好做大夢,休想!”


    常棱怒急喝道:“徐順,你...”


    徐順:“你有妻兒,我也有!迴去是死,此處也是死,有何分別?”


    幹戎刀一反劈,將徐順震出老遠。


    常棱雙刀一絞,卡住一人手中長劍,一腳將那人踢出,大吼:“住手!不要打了。”


    幾人頓時收手,站定瞧來,常棱歎一口氣,把刀一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四位兄弟,想當年我五人同入孟南山門下,親如兄弟,不曾想有今日。那人高義,決非惡人,其中緣由日後你們便知。常某命如草芥,死不足惜,隻是實在不忍妻兒無端受此災劫。我一生素不求人,此刻隻求以項上人頭換妻兒周全,還請念在過往情分上,高抬貴手。”


    楊青羽見此,心下感慨:縱是一天一地的豪傑,妻兒受困,也得屈膝,更何況常人。


    四人也微一動容,徐撣道:“事已至此,也再無周旋餘地,非是我們要你家破人亡,隻是有命在身,我可不想自己遭殃。你要舍命求義,我就答應你。”


    楊、幹二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常棱為救妻兒甘願赴死,若是兩人出手強行逼迫幾人拿出解藥,能救下人來倒還好說,倘有半分差池,反害了性命,豈非罪莫大焉。


    投鼠忌器,二人正躊躇難決間,忽聽上空傳來一陣笑聲。


    幾人抬頭迴望,見幾丈高的巨樹梢間,一灰衣男子倚靠而立。


    男子約摸而立之齡,雖隻著素衣,也難掩其玉質金相。眉宇疏朗,神情灑然,一副風流自得之態,俯瞰著眾人,淡淡說道:“迴去告訴孟南山,不用費力找我,來日我自會登門拜訪,讓他等著就是!”


    一人顫聲唿道:“隱麵人!”


    另三人大怖,麵如土色,不敢稍留片刻,倉皇逃去。


    灰衣男子一掠而下,將常棱扶起,道:“蛇鼠一窩,你大可不必如此。”


    常棱忙作揖道:“多謝慕大俠。”


    灰衣男子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常棱妻兒,寬慰道:“不用擔心,嫂夫人和令郎是被孟南山的獨門手法點了穴,易解。”


    說罷上前,扶起二人,抬指注力一點,二人隨之一動,漸漸醒來。


    常棱喜極,又要相拜,灰衣男子抬手示意:“跟我就別客套了。”


    灰衣男子又掃過楊青羽、幹戎二人一眼,目光在扶風劍上留滯了片刻。忽然身形一晃,隻見一個虛影從幾人中間閃過,灰衣人已立在一丈開外。


    再看時,扶風劍已被灰衣人拿在手裏。


    楊青羽驚駭莫名,劍被悄無聲息給奪取,自己竟絲毫不曾察覺。


    幹戎也麵露訝色,雖能看清灰衣人出手,卻根本攔不下來。


    灰衣男子將手中長劍舉過頭頂,曲指一彈,聽得一聲脆響:“小子,這劍哪兒來的?”


    楊青羽怔怔迴道:“這是我爹留給我的。”


    灰衣男子輕疑道:“你爹的?”


    話才剛落,驀又促聲急問:“你叫什麽?”


    楊青羽見他目光神聚,一臉嚴肅,呆呆道:“楊青羽。”


    灰衣男子愣過片刻,放聲大笑,聲徹四方。


    灰衣人舉止異常難解,楊青羽一臉錯愕。


    半晌,灰衣人將楊青羽細細打量,長舒口氣道:“小子,我是你舅舅。”


    麵前灰衣人正是慕天鬆少子,楊卓妻弟——慕缺。


    楊青羽驚喜欲狂,眼角幹澀,不敢相信。


    十八年前慕家慘案後,慕缺再無消息,夾穀重雲自此也從未提及。對楊青羽而言,當今之世,親人也僅有夾骨重雲一人而已。


    慕缺突然出現,楊青羽心中大喜,卻又不知何故,一陣悲酸泛湧於胸,堵得隻覺氣緊,嘴張了又合,偏偏吐不出一個字來。


    見楊青羽呆立不言,慕缺隻當他是不信,畢竟二人分別時,楊青羽也才兩三歲而已。


    正想要解釋一二,楊青羽眼眶一紅,啞個嗓音叫道:“舅舅!”


    慕缺也覺眼睛一酸,澀澀輕應了一聲,又強抬高調門:“好小子,都這般大了。”


    十八年來才知曉還有至親,又哪能不喜,二人互訴一番,才相與離去。


    幾人也沒迴家,尋了一處客棧歇息。


    次日清早,楊青羽興致勃勃,來到慕缺住處,門敲幾下沒人迴應便推門而入。


    屋內空空,慕缺早已不知去向,桌上留有書信一封,楊青羽取過一看,信中囑托楊青羽在江湖中自己要多加小心,也不要尋他。


    隻言片語,楊青羽看的出神,慕缺一走,心中種種疑問又如何解答:慕缺如何成了隱麵人?江湖中人為何都在找他?常棱說他高義,死也不顧,卻為何又要殺那麽多人?還是那些人本就該死?他這番不辭而別是不想連累自己麽?


    楊青羽把信一放,自語道:“也無妨,你還能跑了不成。”


    但一想到連顧傾城也要拿他,也是憂心忡忡。


    這時聽得幹戎門外叫嚷:“楊小子,常棱一家走了。”


    楊青羽轉念又一作想,這常棱實是性情中人,當真是怕再添麻煩,才偷偷離開。


    諸多事,一時半刻也想不透徹,楊青羽自顧搖了搖頭,推門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浪潮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容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容安並收藏浪潮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