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祈最愛的女人是誰,何以夏心知肚明,但誰都沒有捅破那層薄紗,因為他們都清楚的知道,一旦某些關係發生微妙的變化,他們就會失去彼此。


    傅子祈的視線落到何以夏臉上,她並沒有因為他說的話而驚起一絲波瀾,是啊,她那樣聰明的女人,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在他麵前,她清醒得可怕,從來不撒嬌,也不鬧情緒,有什麽事也都一個人扛著,他以前一直以為,她就是那樣冷靜理智的女人,可在見到楚煜之後,他才知道,她七年如一日的冰冷不過是拒他於千裏之外的幌子罷了。


    傅子祈忽然想起七年前,十八歲生日那天,父親說要來澳洲給他過生日,他去墨爾本機場接父親,可他的父親並沒有來,他失落落魄。也是那一天,傅子祈遇到了何以夏,她躺在血泊裏,下意識的捂住肚子,她向周圍的行人求助,可人來人往的機場沒有一個人對她施以援手,她眼神裏慢慢爬滿絕望,鮮紅的血液順著大腿汩汩而下,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


    何以夏那時的意識已經逐漸渙散,隻記得眼皮闔上之前有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出現在眼前,那個男人把她送到醫院,他一直守在她身邊,直到醒來。


    傅子祈救了何以夏,但卻沒能保住她的孩子。


    這是他心中永遠都不能觸摸的傷疤。


    傅子祈眼裏的光明明滅滅,那些年,他從未替自己勇敢過一次,他也曾試著說出口,可每迴都功虧一簣,父親和母親的感情讓他充滿恐懼,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蜷縮在自己的蝸殼裏。


    可有些話,今天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傅子祈猶豫了許久才輕輕開口:“以夏,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即使他所得到的隻是一句“抱歉”,他也要讓何以夏知道他的心意,即使他會失去她,那也總好過七年的暗戀無疾而終。


    何以夏聞言,整個人都驚怔住,傅子祈這孩子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在某種程度上,他們何其相似,敏感、懦弱,懦弱到從不敢替自己爭取些什麽,就像她跟楚煜分手的那一晚,明明委屈且不甘,卻從未開口替自己辯解過半分。


    眼底忍不住的濕意越來越洶湧,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顫抖,“子祈,你知道的,你在我心裏很重要,但那種重要,和愛情無關。”


    墨爾本機場的初遇,傅子祈救了她一條命,在醫院,他衣不解帶的照顧她,出院後,又費勁心思給她找學校。他的純粹,讓她有種傾訴的*,這也是他們越來越親近的原因之一。


    遠渡重洋的那七年,傅子祈在何以夏心中所占據的位置沒有人可以代替,就算到了今天,她有了楚煜,有了歸屬,傅子祈在她心中的位置也仍然無可動搖。


    “我知道,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我愛你,是我的事,以夏,你不能阻止我。”傅子祈從一開始就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毫無可能,但感情這種事並非他能控製。


    那七年,傅子祈日日夜夜都陪伴在何以夏身邊,“楚煜”這個名字,他早已銘記於心。她在醉酒後失態、在無數個午夜夢迴中驚醒後所喚的名字從來就隻有楚煜,從那以後,他就知道,何以夏深愛的男人是楚煜,這個男人,是她遠渡重洋的罪魁禍首,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也是她所有不幸的根源。


    即便如此,傅子祈仍然愛她,並且無法自拔。


    胸口憋著的濁氣漸漸散了,他忽然覺得無比坦然,輕聲開口:“但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他從來就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他的愛也從來都是潤物細無聲的。她需要,他就給她;她不需要,他就好好藏著。


    “對不起,子祈。”傅子祈大概是何以夏在這世上唯一覺得虧欠的人,這麽多年了,她總要給他一個結果,而她所能給他的,也隻有一句“對不起”。


    “沒關係。”傅子祈頓了頓,“你隻需要知道,不管以後發生什麽,我都會永遠站在你身後。”


    何以夏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兩個人亦是少有的沉默。


    “你媽媽怎麽樣了?”傅子祈的母親,何以夏也見過,是個很溫和的女人,在國外那些年,也常常照顧她。


    傅子祈說:“還是老樣子。”從他懂事起,他母親就一直鬱鬱寡歡,他剛出生沒多久,他父親就把他和他母親安排到澳洲,一待就是這麽多年,他父親也很少來看他們。


    前陣子,他迴國沒多久,他母親也就跟著迴國了,迴國後沒多久就知道他父親在國內有了女人,並且還有一個兒子,年齡跟傅子祈差不多大。但那個女人已經消香玉殞,可他母親卻要執意離婚。


    他父親覺得有所愧疚,就分了很多財產給他母親,但傅子祈的母親並沒有要,他母親嫁給他父親的時候一無所有,離婚的時候,也自然不會多要半分。


    “你也不要太著急,你母親就是心結太重了。”何以夏也隻能說些安慰的話了,她一直覺得,傅子祈的母親是個長情的女人。


    傅子祈應聲,“我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了。”


    “工作怎麽樣了?”上次見傅子祈時候,聽他提起過他父親對他的工作有所安排。


    傅子祈一愣,沒想到何以夏還把他的事掛在心上,“在我父親集團公司下麵的一個子公司當總經理,我對那個行業沒什麽興趣,也就那樣了。”他頓了頓,唇角勾起些笑,“唯一有趣是,我弟弟跟我在同一個公司,他是副總經理。”


    “你弟弟?”何以夏記得傅子祈是傅家唯一的兒子。


    他“嗯”了一聲,說:“我父親和另外一個女人生的。”他弟弟叫粱琛,比起傅子祈的空降,粱琛就顯得有實力多了,全憑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副總經理的位置。


    有人說,活人是永遠都爭不過死人的。傅子祈父親喜歡的女人離世,恐怕會讓人惦記一輩子,他母親離婚,也是逼不得已。何以夏不知道怎麽安慰他,索性沉默了。


    關於那個女人和他的兒子,傅子祈不想說太多,他低頭看了眼腕表,說:“我該走了,我母親還在等我。”


    他從兜裏掏出錢夾,讓服務員過來結賬。


    “對了,你跟向微什麽關係?”想到向微,傅子祈皺緊眉頭。


    何以夏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向微的,她好像從未在他麵前提起過,坦然的說:“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前陣子來找過我,但談話並不愉快。”向微去找傅子祈的那天,他的母親生病住院,他跟向微的談話也戛然而止,但從向微的字裏行間可以聽出她對何以夏的敵意,這件事本想早點告訴她的,但他母親的病情不容樂觀,再加上公司又出了點安全事故,一忙起來,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何以夏實在沒辦法把這兩個毫不相幹的人聯係起來,腦中閃過無數疑問卻毫無結果,“她找過你?做什麽?”


    “讓我跟她合作,好處是我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向微說她手上有底牌,但具體是什麽,她沒說,傅子祈頓了幾秒,“你最近小心些,我怕她會對你不利。”


    “你不理就行了,她這個人,偏執得厲害。”提起向微,何以夏就莫名其妙的煩躁。


    傅子祈“嗯”了一聲,把服務員找迴的零錢放迴錢夾,站了起來。


    他喉頭顫了顫,說:“我以後不會見你了。”


    何以夏有了楚煜,他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黏著她了,他知道,那樣會給她造成困擾,他的愛,是時候妥善安放了。


    她也跟著站起來,抓住他的手,“子祈,你別這樣。”


    傅子祈沒說話,何以夏也沒鬆手。


    “麻煩傅先生說話算話。”熟悉的聲音湧進耳蝸,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


    楚煜筆直的站在那,臉色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傅子祈沒應聲,掰開她的手指,往外走,沒有停留。


    楚煜站在那沒動,也沒說話。何以夏收斂了下情緒,走到他身邊,“檢查完了麽?”


    “我再不檢查完,你不得跟人跑了?”這話,怎麽聽怎麽酸。


    何以夏低頭,咧著嘴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楚煜沒答,握住她的手,“跟我迴家。”


    “不拿體檢報告了?”她問。


    他從兜裏摸出車鑰匙,說:“等幾天才出結果。”


    她不肯罷休,繼續問:“真的吃醋了?”


    楚煜發動車子,“想想你當初是怎麽拿傅子祈來氣我的,一口一個“我先生”,想不吃醋都難。”


    何以夏想起那次在西南建築集團還真是把他氣得夠嗆,聽說還住進了醫院。


    她咧著嘴笑,“可我怎麽覺得你除了吃醋,還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


    “占有欲。”楚煜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說:“迴去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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