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徹頭徹尾的絕望,人一旦經曆過太多痛苦和孤獨,就會越來越渴求溫暖,就像沈浩初和趙孜楠一樣,七年的蹉跎並沒有將他們的希望磨掉,反而在困難麵前更加堅定,而這個吻,也成了他們之間的永遠。


    趙孜楠沒迴趙家,而是在沈家宅子住了下來,賀欣彤雖點頭同意她進沈家的門,可有些隔閡並非一時半會兒就能解開,但就眼前的局麵來講,也能算是塵埃落定了。


    因為取保候審的緣故,趙孜楠不能離開g市,並保證隨傳隨到,近兩日都在沈家宅子歇著,而楚煜跟沈浩初也並沒有閑著,除了四處跑關係外,有時間也到研究所去打聽些消息。


    而何以夏以趙孜楠保證人和辯護律師的身份也在沈家宅子住了下來,她要準備開庭前的所有資料,沒辦法跟在楚煜身邊,自然就留在家裏等他,這晚,她寫完辯護案,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經十點鍾了,但楚煜還沒迴來,她便決定等他迴來,說幾句話再休息。


    所以,楚煜從外麵迴來後就有了眼前這一幕——小小的身影趴在暗紅色的書桌上睡著了,烏黑秀麗的長發隨意鋪在肩上,素淨的麵孔泛著些薄紅,他的心忽然癱軟成一團,何以夏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等過他了,過去那七年,歸家後等著他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可今天卻不一樣,心頭空著的那一塊,終於被她的柔軟填滿,所有疲憊也在這個瞬間盡數褪去。


    楚煜穩了穩心緒,唇角勾出些笑,但眉心微微蹙著,隨即彎下腰,手指穿過她的膝蓋彎,將她攔腰抱在懷裏,轉身往臥室走,她睡眠一向很淺,心裏又惦念著人,此刻感知到熟悉的溫暖後,眼皮微動,幾秒後,醒了過來。


    何以夏瞧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顎,心頭穩了幾分,輕聲問:“迴來了?累麽?”


    楚煜“嗯”了一聲,柔聲答:“不累。”他垂眸,看了她幾秒,開口時,語氣裏竟有幾分薄怒,“倒是你,累了就乖乖躺床上休息,怎麽趴在書桌上?很容易著涼,知不知道?”如果他今晚不迴來,她是不是要趴在那等他一宿?


    “我隻是不小心……睡著了……”何以夏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隻好把頭埋在他懷裏,聽見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幾秒後,迎上他的視線,眸子裏有些星星碎碎的光,像極了撒嬌的小媳婦兒。


    楚煜將她的嬌羞盡收眼底,妥協似的搖頭癡笑,但薄怒並未因此消散殆盡,語氣軟了些,“還敢說不是累的?”她身體本就不好,近些天更是沒日沒夜的準備開庭前的資料,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吃得消?


    何以夏見他不依不饒,嘟囔幾句,如實說了。“我隻是想……等你迴家。”


    楚煜聞言,整個人僵住,“家”這個字眼,讓他徹底沒了脾氣,過了幾秒,將她放到床上,手卻不肯鬆,他猝不及防的趁勢吻上她有些蒼白的唇瓣。


    她驚怔住,但卻沒躲,趁著他將唇瓣抽離的空隙,低聲呢喃,“不要……這裏是沈家。”


    低沉婉轉的笑聲自楚煜喉間溢開,他鬆開手,食指輕輕剮蹭著她的鼻尖,毫不掩飾的喜歡在眉梢眼角處漾開,意味不明的問:“胡思亂想什麽呢,嗯?”


    他當然知道這是沈家,但這跟在什麽地方無關,他想吻她的時候就吻,想要她的時候也自然不會遮遮掩掩,可近日來的朝夕相處,楚煜越發覺著,簡單的一個吻不僅能滿足所有,而且還能使靈魂高度契合,這要是放在以前,恐怕連想都不敢想,他之前發了瘋似的想要得到她,以為隻有這樣她才舍不得離開,但那僅僅是他的自以為是,他錯得太過荒謬,而她,卻還是肯再給他一次機會。


    很多時候,楚煜都會以為這隻是場自我編織的美夢,隻有在夢裏,她才肯低頭,才肯用溫柔以待,但是,沒關係,就算這隻是一場夢,他也會倍加珍惜,放下所有偽裝和尊嚴,好好的,愛她一次。


    何以夏被他曖昧不清的語氣羞紅了臉,連忙扯過被角捂住,十足十的嬌羞小女人模樣,半響,才開口辯解,“我……”


    餘下的話,全被楚煜堵在喉嚨裏了。


    他吻了好一會兒才肯鬆開,下意識的用舌尖舔了舔性感的薄唇,啞著嗓子說:“晚安吻。”


    “阿煜,可以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嗎?”她從被窩裏探出半截腦袋,可憐巴巴的望著楚煜。


    他訝然抬頭,隨即輕笑出聲,他的以夏,什麽時候變成三歲小孩了?但還是柔聲說:“可以,想聽什麽?”


    “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最好永遠都講不到結局,那樣他們就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了。


    楚煜心中隱有所悟,臉部的線條也跟著柔和起來,過了幾秒,他才說:“這個故事,我會用餘下的一生,慢慢說給你聽。”


    何以夏慵懶魅惑的笑開,楚煜開始講故事。在他低沉悅耳的嗓音中,她的眼皮越來越沉,但卻睡不著,忍不住打斷他,“有消息了嗎?”


    “暫時沒有。”楚煜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但還是照實說了,這幾天,他跟沈浩初幾乎把g市的研究院都跑遍了,但還是一無所獲,謀殺陳秉克的人心思縝密,又早就開始布局謀篇,恐怕沒那麽容易查到。


    她清澈澄明的眸光逐漸暗淡,楚煜的心一沉,斟酌了會兒,認真說:“別擔心,我會保她周全。”如果真的查不到幕後兇手,他也隻能動用他父親的關係了,楚景致半生戎馬,位高權重,想巴結他的人多得是,更何況他親自開口呢,再說了,陳秉克的死,並沒有確鑿的證據指向趙孜楠,要想保她,費不了多少功夫。


    這些年來,楚煜從未動用過他父親的關係,2008年,他從澳洲尋人無果後歸來,動了創業的心思,四處籌錢跑關係,沒提一句他就是楚景致的獨生兒子,他找了何以夏七年,也不曾動用過他父親的關係,可是這次不一樣,她的抑鬱症,真的再也無法承受好姐妹的鋃鐺入獄,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他也要保趙孜楠的周全。


    何以夏輕輕“嗯”了一聲,他既然說出這樣的話,怕是早就有所打算,看來,她猜得沒錯,他真的要動用他父親的關係。


    楚煜等她睡著後才迴到自己的房間,誰都沒有想到,這場看似毫無頭緒的案件,會在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次日清晨,沈家宅子來了人,是陳家長子,陳秉昀,他是來看趙孜楠的,沈家對他也還算客氣,讓他進了宅子。


    趙孜楠在見到陳秉昀時頗有些驚怔,但細細想來,又覺著在情理之中。嫁入陳家的那七年,陳秉昀應該算是唯一一個把她當做真正的陳家兒媳看待的人了,陳秉克動手打她的時候,陳家老爺子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陳家老二,心思都撲在油畫上,隻有陳秉昀肯幫她說話。


    “大哥……”趙孜楠喚了他一聲後,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陳秉昀的到來,也必然是因為他弟弟的死,可她那些辯解,他究竟信不信呢?


    陳秉昀笑了笑,解釋說:“我來這,是有些話想跟你說。”前陣子收拾陳秉克的爛賬,抽不開身,忙完後又覺著害怕見到她,因為有些話,一旦說出去,就再也沒有挽迴的餘地了,但他今天來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自從陳秉克死後,他日日夜夜都備受煎熬,盡管他用公司事務麻痹自己,但卻始終是徒勞無功。


    “大哥,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趙孜楠的心一沉,事到如今,還有什麽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呢。


    陳秉昀並不著急,他從警察那知道,陳家報案後不久,他們就下發了刑事拘留證將她拘留起來,後來又因為證據不足,辦了取保候審,在沈家宅子安頓下來,這樣也好,免去了無辜遭受的痛苦,猶豫許久,終於開口問了她的近況,“你……還好麽?”


    “挺好的,你呢?”陳秉昀的熱絡竟讓她有種想落淚的衝動,陳家也算是她半個家,可到頭來,也就隻有陳秉昀還能說上幾句話。


    陳秉昀聞言,一臉輕笑,好不好又有什麽關係呢?更壞的事情他都做了,別的又算得了什麽?陳秉克死後,他欠的那些高利貸把債權轉移到陳家,他這個當哥哥的,自然要替他還清,這幾年,陳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陳秉克把家產堵得所剩無幾,全靠他那個公司撐著,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陳秉昀一直都沒有說話,隻笑著看她。


    屋子裏靜默一片,趙孜楠猶豫許久,覺著無論如何,她也要替自己辯解些隻言片語,也算是給陳家,給陳秉昀一個交待。


    “大哥,我大概猜到你今天來這的目的,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說,陳秉克的死跟我沒有關係。”趙孜楠捏緊拳頭,等著陳秉昀的反應。


    但陳秉昀神態自若的模樣竟與她意料中的大相徑庭,過了幾秒,他歎口氣,說:“你猜錯了,我並不是來質問你的。”


    他眼睛的光逐漸暗淡,輕笑出聲後,補充一句:“我知道,我弟弟的死,跟你無關。”


    趙孜楠整顆心都酸酸脹脹的,陳秉昀的坦然相信竟讓她眼底的淚水有種蓄勢待發的衝動,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充滿恐慌和驚懼。


    陳秉昀笑著開了口:“因為,陳秉克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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