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被殺了。”


    巫真坐在咖啡店裏, 闡述著一個事實。她並不想知道一個死人的事情,這麽說很冷血,與死人相比,活人始終更重要。


    羅滌危在旦夕, 而蘇菲已經安眠。


    “我想知道羅滌為什麽要殺蘇菲, 理由是什麽。”也許是她還是存了一絲想幫羅滌翻盤的心吧,即使心灰意冷。


    “他叫羅滌?那個劊子手。你想知道他為什麽要殺掉可憐的蘇菲, 那你就得聽我把這個故事講完。”


    巫真並不滿意維卡斯對於羅滌的稱唿:“劊子手”,可光是不滿意又有什麽用。巫真單手撐住額頭, 食指拇指掐著兩側太陽穴, 她很疲憊, 精神上的崩潰與打擊往往比身體上來的更有效。


    維卡斯用比茶杯還大的拳頭捉住咖啡杯的柄,低頭喝了一大口。他身上有著很流暢的肌肉線條, 低頭時,巫真見他的脖頸泛著青筋, 青筋不是完整的一整條,因為他的後脖頸到肩胛骨處有一處斷痕,長了新肉覆蓋。


    咖啡廳裏, 坐在巫真和維卡斯附近的顧客, 會不時偷看他們。


    維卡斯就像是一隻巨大帶著傷痕的棕熊, 麵帶溫和的看著他眼前的身量嬌小的女孩。


    巫真不相信維卡斯是真的溫和性格,溫和性格隻會存在於在溫室裏長大的嬌花身上,因為沒見過溫室外的險惡,所以相信這個世界美好, 人與人之間充滿友愛。


    一個在外流浪,躲避追殺的人,巫真甚至懷疑他在某個靜僻的山腳疙瘩,掩埋過追殺他的人。


    “蘇菲是個騙子,迷人的騙子。她流竄在各國,尋找她的家人。在埃及那一天,我為了躲避一個人的追殺——當然躲過啦。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我墜下一個不知道什麽鬼的地方,摔得頭破血流。我發誓我見到蘇菲那一刻,我見到了傳說中最美的女神。”


    “嗯。”


    “蘇菲應該和你提過,‘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小男孩’,餐館見麵後她給我買了機票,讓我出境,至少能躲過一陣,我發誓我會報答她,但……世事就是這麽難以預料。我沒想到他會搭上蘇菲。也沒想到蘇菲成了他的目標,之一”


    “誰?”


    巫真想,維卡斯可能並不知道蘇菲一直在為莫瑞亞蒂做事來換取情報。而蘇菲也可能不知道莫瑞亞蒂早就視她的性命為囊中物。隻是最後被羅滌截了個胡。


    維卡斯弓起脊背,一根手指豎放在唇前,仿佛他麵前是一隻容易受到驚嚇的兔子,他眯著眼,語氣神秘。


    “那個改變了我命運的人,那個名字不能說的人。”


    “伏地魔?”


    巫真不喜歡他這種逗小孩的說話方式,如果他再不拋出值得她留下繼續聽的東西,她還有事,要先走了。


    維斯卡舒展身體,兩臂搭在沙發靠上,哈哈笑了兩聲,他的聲音從胸腔傳來。


    “莫瑞亞蒂,沒人願意聽他見的名字,對某些人來講,這個名字就相當於……死神。當然伏地魔也很貼切。”


    “莫瑞亞蒂。”又是他。


    巫真來到貝克街,生命裏突然就多了兩個名字,夏洛克,莫瑞亞蒂。前者拯救她,後者,似乎一心想將她拉下死亡的邊緣。


    但是,都不無聊就是了。


    巫真這麽想著,嘴角露出微笑。因為精神上的疲憊,麵容上肌肉的調動僅限於嘴角那一小塊,很有點皮笑肉不笑的詭異感。


    維卡斯看著她,像是看見了櫥窗裏受人喜愛的美麗洋娃娃,點著紅顏料僵硬的嘴角,突然流下黑血。


    維卡斯突然想起他麵前的女孩,是個穿過莫瑞亞蒂槍林彈火的人,莫瑞亞蒂想讓誰死,誰就會死,同理,他想讓誰活下來,誰就會活下來。莫瑞亞蒂並不真的想要巫真的命,但是那也很了不起好嗎。


    他稍稍收斂了一下他輕佻的態度。


    巫真打消了想走的念頭。因為——莫瑞亞蒂,也因為——維卡斯。她有了個有趣的猜想。


    “莫瑞亞蒂盯上了你,且目的和他想要抓住我是一樣的?”


    “你該為這一點而感到懼怕。”維卡斯壓低聲音。巫真略微上揚的語尾聽起來和愉悅脫不了幹係,讓他覺得眼前的人多少有點不知死活。但是因為她年輕,所以他想出了個合理的理由原諒她的不知死活。


    “不敢相信,請繼續說。”


    巫真一直,該說是從始至終都認為莫瑞亞蒂不管是綁架她,還是想殺她,其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夏洛克。


    維斯卡的肯定迴答真是讓她感到意外。


    “我認為你並不了解你們目前的處境有多危險。”維卡斯說。


    “……我會死?”


    “我知道莫瑞亞蒂在策劃一個祭祀,在埃及的某處,他有一個巨大的基地。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舉行一個祭祀,但所有祭祀必須有祭品。”


    話說到這裏,維卡斯的聲音戛然而止,留下一片很大的空白讓巫真足以自己品味。


    簡直是毛骨悚然,背後生冷汗。


    “你和我,蘇菲也是?”


    維卡斯舔著嘴唇重重一點頭,他右手中把玩著咖啡杯的杯柄,左臂縮在懷裏,此時右手往下一壓,像是要拿拳頭捶桌麵,但他忍住了。於是咖啡杯與咖啡瓷底盤發出極清脆一聲琳琅響。


    “沒有祭品,祭祀便舉行不下去。羅滌為著這個,殺了蘇菲。”巫真盯著維卡斯的眼睛,繼續說:“我和你在他的計劃中,顯然在蘇菲死後,他並沒有放棄他的祭祀計劃,這個計劃由你遇到蘇菲開始算起,他籌備了幾年。他還有後備計劃。”


    “聰明,據目前我所知道的,同樣適合祭祀的祭品人選並不隻有一個,死了一個還有一個,候補。”


    “羅滌不知道這些,不然他不會殺掉蘇菲。候補是誰?”


    維卡斯搖了搖頭。


    “好吧。”巫真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麽告知我這些?”


    “為了讓你死個明白,同病相憐的人總能找到話題聊天,我閑不住的,死前可不願意寂寞,有個認識的美女陪著上路,走得也痛快。”


    維斯卡微笑起來。


    “我不信。”


    維卡斯撇了撇嘴,頗為不羈:“事實就是這樣。”


    巫真雙手壓在桌子上,直身逼近維卡斯,盯著他,壓聲說話,吐字清晰有力。


    “你的求生意識很強,不然你不會要求蘇菲給你買機票,你不會逃到英國,你也不會在昏倒之後見到蘇菲,會覺得她是天使,而不是讓你繼續留在這個人間受罪的惡魔。如果你想讓我成為你的同伴,你就必須對我坦誠相告!”


    巫真聽見她的心跳,撲通撲通地代替時鍾的秒針在走動。


    維卡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抱手臂沉默。


    布穀鳥時鍾打開,叫了六次。


    “說實話……在找到你之後,我都沒決定是否讓你成為我的同伴。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如果我們不能成功逃脫,有個美女陪在我身邊一起死,確實會讓我好受很多。”


    巫真從鼻腔裏唿出一口氣。


    “不要放棄鬥誌。”


    “贏得了嗎?”維卡斯不再沉默,向後一靠,軟軟的倒在沙發背上。


    “哈哈。”他笑,哼了哼,起身想走。


    “等等。”巫真叫住他,“留個電話。”她把餐巾紙抽出來一張,從包裏掏出一支筆,放在餐巾紙上。


    維卡斯一邊看她,一邊撈過那張紙刷刷寫字,巫真平靜的迴看過去,他的眼神立馬拐了個彎,像是在翻白眼。


    走之前,維卡斯禮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因為生存的希望近乎破滅,他找到的唯一一個活著的盟友看起來並不可靠,細胳膊小細腿拿個槍都嫌顫,這微笑純粹是對美麗女性的優待。


    “總之,祝好運。”他說。


    巫真點了點頭。


    她並不相信運氣,因為她的運氣一向不太好,如果幸運也有值數,她的幸運值僅夠生存。


    “所以,我一向是拚實力。”


    巫真喃喃自語,把那張寫了電話號碼的餐巾紙對折,放進包裏。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頂著鍋蓋來更新啦!


    收藏變多了是怎麽迴事呀,明明沒有更新,怎麽還會有小夥伴掉進坑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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