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莊園非常的老了。


    應該是幾百年前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有密道這種事,不稀奇,沒有密道才稀奇。


    那個時候的貴人,都會在自己莊園下修建一兩個逃生通道,還有地窖,以防有戰亂,或者在家族處於繁盛時期時,為後人留下一點財富。


    這種密道一般會通向莊園外某處。隻要她中了這個“一般”,就有機會。


    這個密道口灰塵不是很多,氣味很難聞,大概是因為常年被封閉的原因。塗著熒光塗料的大磚石,麵上的塗料斑斑駁駁,有些年頭了。


    這密道應該開啟過一次,隻是最近也得是幾年前。這手筆是屬於這個莊園之前那個倒黴的主人吧?可憐被優斯塔斯殺了。


    巫真把床頭燈燈頭擰向密道,燈光照得不遠,看得不是很清楚。


    進去搏一搏,還是等著喂大白鯊。巫真考慮了很久,在僅限的時間內,最終選擇前者。


    她爬出床底,窗外已經泛了微光,床底下還是一片黑,雨已經停了,外麵全部被天洗了一遍,煥如新生。


    巫真還在這裏苦苦掙紮,壁爐上有當裝飾用的蠟燭台,三個枝杈,她把蠟燭全部擰下來,在壁爐旁的象牙色櫃子裏找到金屬打火機。


    她把滿頭長發匆忙綁起,換上一身純黑色衣服。


    萊斯塔特悠然出現在窗外,敲窗戶。


    巫真疾步過去把窗戶打開,這座莊園內的大多數人們還在沉睡,總有一些“獵犬”還在巡邏。她要小心再小心,一整晚,燈都沒敢明著開。


    萊斯塔特將一個黑色小遙控器放到她掌心,四分之一個巴掌大,上麵隻有一個紅色軟按鈕。


    “我可不讚成你去冒險。”


    他這麽說著,又飛快的從窗框處墜下,宛如一隻有著美麗羽毛的大鳥忽然墜落。巫真一驚,趴在窗框往下看時,他已經不見蹤影了。


    巫真沒有關窗,用腳抹平地毯上的細毛倒伏,以免泄了蹤跡。


    她重新在床底趴下,舉著蠟燭,無聲潛入密道口,用細線綁住封口的磚板,把磚板豎起來,按在密道口處。這樣做還是不夠的,她用力拽手中細線,將磚板往自己,也就是密道內方向拉。


    ——哢嚓,極細微的聲音,她知道磚板重新與密道口契合了。


    她點燃蠟燭,蠟燭尖上火苗晃動,一路爬一路晃,光線晦暗晃動。這個密道入口很窄,大概8k紙麵大小,進去之後,霎然覺得寬鬆許多,巫真身量小,爬起來地方居然還有空檔。


    她一路順著石磚道路爬去,也不知道爬了多少米,在這幽暗狹小的空間,時間無數倍的放大。巫真頭上冒出汗珠,順著臉頰滑下白皙的脖子,鎖骨處打了一個旋,再滑進衣衫。


    巫真奮力唿吸,空氣很稀薄。蠟燭能燃燒,不是很旺。這說明有通風的地方。


    很好。


    這是個好現象。


    巫真覺得手肘很疼,停下來,躺在密道裏,借著蠟燭微暗的光亮才知道原因:她的手肘處沒有保護,磨掉一層皮,皮掉了,傷口處沾灰,疼痛刺激之下才知道磨出血了。


    真是爬的太認真了,什麽都沒注意。


    巫真撕下衣裙邊角,厚厚地包住兩個手肘,還有膝蓋。摸起來還是疼,至少比剛才好多了。


    又不知道爬了多久,她看到前方特別黑,就像她看到密道空口處一樣的黑,唿吸也順暢了許多。


    她興奮起來,奮力向前爬,爬了好幾米之後,往前一摸地麵,果然摸了個空——這是密道到頭了。


    第一根蠟燭已經燃燒殆盡,她急忙又點了一根,光亮比之前的要大。黑暗中看見火光,哪怕是蠟燭,也跟聖光似的。巫真繃不住笑了幾聲,邊笑邊咳。


    她再向前看,有一個石磚樓梯連接密道出口,底下是一個大地窖,非常大,蠟燭的光線照不了整個地窖。擺放著不少大木架子,像是放紅酒桶的架子。但是放的是一些長方形的箱子,每個都有一個人那麽長。


    ......


    狄倫用鑰匙打開巫真房間,卻四處找不到人的時候,額頭上冷汗就下來了。


    他急忙裝作沒事人一樣,關上房門。迅速分析情況:


    巫真房間的監控攝像頭全部被她拆了。因此巫真失蹤這件事,優斯塔斯並不知情,也就是他,發現了。


    窗子開著,他壯著膽子到窗前往下望了一望:沒有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灘。鬆了一口氣,嘲諷似的想:巫真總算沒那麽蠢,沒有尋短見。


    她要是在夏洛克來之前自尋短見死了,他也得跟著受罰!


    可是,她去哪裏了呢?


    窗邊的地毯上水跡未幹,她昨晚該是開了窗,沙發上也有皺痕,鞋子全在門口鞋櫃,她在臥室是赤腳走路。


    這時候就顯出這羊毛絨地毯的好了。除非你飛,否則絕不可能不在這地毯上不留痕跡。地上羊毛地毯相當的亂,被子枕頭全在底下,她昨晚發了一通脾氣。也是,這麽壓抑等死的生活,要他也受不了。


    地毯上有三個部分,一個,是很整潔,二個,是相當亂,三個,是整理過的:在她床邊。


    一下子就推測出來了:當時天黑她不敢開燈,想著整理一下,卻沒看到其他地方與可以刻意整理過的不一樣。


    狄倫“哼哼哼”笑得開懷,他相信自己是聰明絕頂的,事實也是如此,他的對手曾是夏洛克,雖然落敗了,也給他添了難題。


    他爬到床底下去,四處摸索,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在靠近牆床頭處摸出一點灰。他費力又是扣又是砸,終於搬開牆磚,一個黑黢黢的通道呈現在他眼前。


    狄倫非常的震驚,也非常的驚訝。


    她在這裏住了不過短短兩天,就能夠發現住在這裏幾個月的人都沒辦法發現的事。一個密道。他都不知道這個莊園裏到底有沒有密道。


    密道口太小了,他身量大,勉強還是能擠進去,但擠在一個沒有空隙的空間,他之後就沒辦法動了。


    狄倫伸手進去摸了摸,意外的發現這個密道口入口雖然小,裏麵空間還是很大的。他把自己塞進去,能動。能鑽出來。


    狄倫把地毯抹平,被子還是放在地上。覺得看不出來蹤跡了,複又鑽進去。試著把石磚合上,但是合不上,勉強合上了,也就算了。


    他沿著密道一路摸索,在黑暗中兩眼瞎,非常艱難的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終於摸索到出口,有橘色微光。他咬著牙吐了一口氣。


    卻聽見有細微的聲音,驚訝道:


    “真的是......棺材啊。”


    “真的是棺材。”


    巫真舉著蠟燭,仔細看著架子上棺材的花紋,現在的棺材和以前不是一個樣式,她一個一個看過去,這些棺材裏有些甚至都不是一個年代的。有的保存良好,有的木頭已經有些腐爛。巫真作死的用手指頭戳了戳,觸手腐軟,她泛起一陣嫌惡,忙不迭以立即擦去。她看著手指尖,犯起了嘀咕。


    這些棺材裏麵,應該裝的都有東西的吧?


    既然這些東西保存的這麽良好,這裏還通風能進人,一定是有什麽原因。


    巫真心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然後將蠟燭放在架子上,慢慢地,掀起棺材的一角。


    狄倫小心地不發出聲音,走到她身後,吹起一陣陰風:“唿......”


    巫真受驚,手脫力棺材蓋嘭的一下合上,她迴身閉眼就是一個上勾拳。狄倫毫無防備,被猛然擊中,悶哼一聲。


    巫真這時候覺察出可怕來了,淚眼婆娑的:“你你你,太可怕了,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啊!”


    狄倫坐在地上,心說誰可怕了。下巴酸痛,張口就有流口水的跡象,他閉嘴,緩了一會才開口:“你跟我迴去。”


    “哼,憑什麽?”


    巫真似笑非笑。這裏有了除她以外的活人,她也不慌了。


    “這些都是棺材吧?裏麵放的什麽?”


    狄倫心裏升起一股憤怒之氣,他抓了抓頭發,有些氣急敗壞道:“你跟我迴去,你知不知道優斯塔斯沒找到你,會殺了我!”他漸漸向巫真逼近。這裏空間太倉促,他要一下子抓到她,把她帶迴去!


    巫真向後走,一雙眼睛緊盯著他。語氣竟然很平靜:“我告訴你,別過來。你信不信我炸了這莊園?”


    她背部撞上架子,吱吱呀呀一陣響,像是老舊的家具緩緩發出呻.吟聲,背後沒有路了。


    狄倫冷笑著逼近,兩人的身高各方麵懸殊太大,他遮住了全部的光源,把巫真籠罩在陰影之下:“你炸啊,有膽子你炸。”


    巫真迅速掏出小遙控器,指著他的鼻子,這次該她冷笑:“知道這是什麽嗎?”


    狄倫猶豫了,腳步停頓。


    巫真:“你倒是過來啊,啊?”


    “不。”狄倫搖了搖頭。“你沒有那個時間,不可能布置炸藥。”


    “歌劇院的那個演員,不就是我的幫手?猜猜我們上次說了什麽?”


    “那他為什麽不帶著你逃跑?”


    這下真的說在點子上,不過不能難倒巫真。


    “你們在港口布置了人手吧?隻要我一出現,就會立即把我抓捕。你當我傻?”


    狄倫說:“你知道了,怪不得不逃,那現在怎麽想著逃了。”


    巫真的心頓時往下沉,深不見底,一顆心涼了半截。


    真的,他們真的在港口有人,那她怎麽跑?


    跑?跑得了嗎?


    跑不了了吧?那就不跑,就這麽著吧,死也要拉他們陪葬。


    巫真這次真心露出一個笑容。釋然的,決絕的,狠厲的笑容。


    她手指一動,按下紅色按鈕。


    輕聲說:“□□的,一起去死吧。”


    ......


    地麵上,莊園裏,優斯塔斯氣急敗壞:“人呢!人呢!他們兩個人呢!”


    他在莊園鋪陳錦緞的過道疾步走,虎虎生風,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保鏢。


    “狄倫在哪!?”


    沒有人能夠答得出來。


    莊園外突然響起一陣爆破聲。


    優斯塔斯臉上浮現出陰狠的神情,卻撫掌大笑道:“好,非常好!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麽迴事!”


    槍手快步跑到他身邊,沉聲道:“先生,找不到人。監控看見狄倫早晨進了巫真房間後就沒再出來,可是房間裏沒有,找不到任何痕跡,房間監控也被拆除了。莊園內部多處爆炸,這裏已經不安全了,請盡快撤離!”


    優斯塔斯對槍手的態度比對黑衣人的明顯要和緩一些。他深吸一口氣,抓住槍手的領口,柔聲道:“去找,知道嗎?就算找到屍體,也要找到他們。”最後幾個字,他一字一頓說出。鬆開槍手的領口,假裝替他拍去“塵土”。


    “去吧。”


    槍手臉色蒼白,忙不迭以的去做事。


    即使這個莊園搖搖欲墜,也沒人敢輕易撤離,因為眼前這個瘋子,會在他們撤離之前,先一步奪走他們的性命。


    剩下一群黑衣人在優斯塔斯身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他的怒火降臨在自己頭上。


    “等等,我想到一個地方。”優斯塔斯好像是對人說話,但是沒人敢接他的茬。


    他快步走向廳堂。


    那裏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優斯塔斯急躁的心情仿佛一下子被安撫,宛如炎炎夏日喝了一杯冰水,內心無比的順暢。


    “看看,看看!”他對身後一群黑衣人笑道。“這是誰來了。”


    他轉頭看向坐在古典長桌首座的人,這個廳堂富麗堂皇,卻依舊不能改變它是一個餐廳的事實。


    而他,他卻宛如坐在王座一般,整個人有非常氣質,以及氣勢。他的智慧使他世界聞名,他的才能讓他受人妒忌。世界上唯一的諮詢偵探,他天生的該被人仰望。


    他也想仰望他,也想毀滅他,沒人能拒絕得了這個誘惑。


    “看看......我們的大偵探,福爾摩斯·夏洛克。”優斯塔斯,不,莫瑞亞蒂,如同毒蛇吐信一樣的目光,溫柔中帶著馥毒,盯著夏洛克。


    “我等你好久了。”


    他們終於舊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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