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想過去看看,哈德裏在不在,家長在孩子麵前這樣跟人爭吵,一般來說沒問題,可哈德裏有自閉症,內心敏感而脆弱,他必須得人時刻照顧著,盡可能不看一些過激的畫麵。


    麵前的鎖著的護欄阻擋了她的路,巫真招手準備叫哈德裏父母來開門的。


    顯然夏洛克不想那麽麻煩,他右手按在護欄上,側身一躍借力就跳了過去。


    夏洛克跳過去之後,整理了一下西裝,笑說:“需要我幫忙嗎?”


    護欄有小半米高,巫真的運動神經並不弱,這點高度跳得過去,但她今天穿的是裙子。


    “好啊。”


    夏洛克雙手抓住巫真的腰,一提勁,把她抱過來。抱到半空時,巫真腳蹬在護欄上,向前有個衝緩。


    哈德裏的母親看見了這一幕,並且認出了巫真,她驚奇道:“巫醫生?你怎麽會在這?”


    “我來看看哈德裏。”巫真迴道。


    “哈德裏,奧,哈德裏他在樓上。”哈德裏的母親向二樓一指,麵色比剛才對警察時要緩和許多,甚至帶了熱情的笑意。“哈德裏經常說很喜歡你,你知道的,他和別人不一樣,但是每次提起你的時候,他都比說別的事情看起來更高興一些。”


    “哈德裏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我也很喜歡他呢。”巫真心裏暖暖的。


    一個孩子的喜歡是最真誠的,這是她初次接到正式的一份心理工作,巫真自己是對哈德裏上了心。


    巫真沿著螺旋式樓梯向上走去,走到一半時,門外爭吵的聲音已經減弱了,夏洛克的聲音富有磁性,因此在雜亂的爭吵聲中顯得特別好認,樓上的亮光朦朧照下,隱隱傳來鋼琴曲的聲音。


    這種時候,哈德裏還在彈鋼琴?


    巫真走上去,四麵玻璃窗大開,陽光折射,哈德裏的身影坐在鋼琴前,顯得那架鋼琴就像一個巨大黑色的獸,優雅的伏在哈德裏麵前。


    巫真上樓的聲音並未驚動哈德裏。


    他在自己的世界裏。


    巫真的腳步頓了一頓,還是下去了。


    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


    ......


    短短的一段時間,樓下的爭吵對象就已經瞬息萬變,夏洛克顯然之前說了什麽,讓哈德裏的父親改變了攻擊對象。那個警察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呆滯,與尚未平息的怒火。


    “你在說什麽!”哈德裏的父親,那個戴著眼鏡的瘦高白種男人大聲吼道:“你信不信我告你栽贓誹謗!”


    哈德裏的母親見巫真下來了,也大聲道:“真是不可置信。巫醫生,你來評評理!”


    夏洛克此時的態度卻突然變了,非常抱歉的對他們說:“是我搞錯了,剛剛走的那對夫婦才是嫌疑最大的。”


    哈德裏的父親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愣在那裏。


    那個警察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哈德裏的母親繼續關注巫真,指望她說些什麽。有點巫真是和這個人一道來的,所以隻能指望她的意思。或者隻是指望同性的幫助。


    巫真站在樓梯上,並未下來,夏洛克煙灰色的眼睛望向她,兩個人的目光彼此相望,富含深意。


    巫真說:“別擔心,太太,我相信你們是無辜的。”


    她站在他們這一邊。


    間接肯定了夏洛克變換莫測的話。


    哈德裏的父母被安撫了。


    夏洛克對哈德裏的父母說:“非常抱歉,不過我想我們可能要先走了。”


    巫真說:“是啊,我們還有別的事,就先告辭了。”


    ......


    出柵欄還是用的之前那個方法。巫真其實看到了柵欄的門是由內往外開的,栓鏈一撥就可以開門,但她沒來得及說,就被夏洛克抱出了柵欄。於是乖乖閉嘴。


    夏洛克出了柵欄,就掏出手機鼓搗,手機短信發出提示音響起一聲。


    巫真遙遙迴望看見,那個在別墅門前的警察爭論間掏出手機,在看。


    ......


    冷色燈光實驗室,許多白衣人員冷著臉匆匆穿過。實驗台上也有人帶著麵罩專心做實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真是熟悉的味道。


    “嗨!”一個按各自雜金色頭發的妹子,穿著白大褂,雙手插兜,歡快的和夏洛克打了聲招唿。


    “嗨。”夏洛克轉身和巫真介紹到:“這是茉莉·琥珀,這的法醫。”


    巫真打招唿道:“你好。”


    茉莉邁著小碎步小跑過來,疑惑的眼神看向巫真:“你好。”然後問夏洛克:“這是誰?”


    “我女朋友。”


    茉莉盯著夏洛克的眼睛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又有點慶幸。


    “你女朋友?我是說,我是想告訴你,我已經和湯姆訂婚了。”茉莉從口袋掏出手,手指上帶著一枚金戒指。茉莉注意到巫真,眼神飄忽,不斷地打量她:“訂婚戒指。”


    巫真要是現在還沒猜測到茉莉的小心思,那心理學專業就不必讀了,直接退學去好了。


    她誇讚道:“很漂亮。”


    茉莉:“謝謝。額,祝你們,幸福?”


    巫真由衷的說:“謝謝。”


    真是個放得下的女孩子,眼神裏並沒有怨恨等負麵情緒呢,隻是好像有一點失望?


    心理學是個很磨人的專業,首先要讀懂別人的心思,初入門的時候是最迷茫的,你以為你懂了,但是你沒懂。經由導師教導,入門了,也不是那麽好受的。人的心思往往是最莫測的,也是最讓人難受的,你看清了,你發現大部分都是黑暗,或者由黑暗裏滋生出來的陰險毒辣的心思,如同毒蟲一樣讓人惡心。是很容易讓人產生放棄疲憊的心思的。


    這種時候,赤子之心就顯得異常珍貴。


    巫真特別容易對心地善良懂得堅持的人產生好感,夏洛克獨得寵愛。雖然他並不十分善良,且為了案子不擇手段,但他從未害過人,一次也沒有。


    茉莉:“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夏洛克製止了她繼續說話:“這幾天有個叫做伍德利·卡拉瑟斯的男人被送到你們這裏來了吧。”


    茉莉噎了一下,低頭看自己手中的清單。說:“是,有這麽一個人,他正在接受檢查,從他的腸胃裏取出來了點東西。”


    “我要解剖他的屍體。”


    “可以是可以,但屍體現在在走司法程序保護,你得有那個權限。我幫不到你。”


    夏洛克毫不在意,揚起手來,手指間夾著一張卡。“噢?那就不用擔心了。”


    夏洛克對這裏熟門熟路,如入無人之境。手指間夾著的卡在測卡器上“滴”的一聲,門打開了。


    裏麵實驗室的氣氛比外麵要緊張得多,一個穿著白大褂看起來很有威嚴的中年禿頂男人,看著夏洛克這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立即走上前來,說:“先生,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一個掌管電腦的年輕人小跑過來說:“醫生,電腦顯示這位先生擁有最高權限。”


    中年禿頂大叔讓開身,說“請進。”然後就著轉身的時候走了。


    茉莉在前麵領路,走到冷凍室前,拉出伍德利·卡拉瑟斯的屍體的推車,冷凍白氣彌漫開來。伍德利是個玩搖滾的人,披肩長發卷曲,覆上一層冰霜。巫真根據他別墅裏的裝扮,衣服,推測他應該帶著玩搖滾人最明顯的特征,隻是死後,在冷藏室裏,他隻蓋了一件白布。人死煙消雲散,這句話亙古流傳,總是沒錯的。


    夏洛克盯著屍體,眉頭微微蹙著,往手上套白色乳膠醫用手套。


    茉莉說:“有點腐爛,找到他的時候,天氣很熱。”


    巫真說:“在他肚子裏發現什麽了嗎?”


    茉莉:“一小堆疑似膠囊藥丸的外皮。”


    巫真想起卡拉瑟斯夫人說的話,她兒子是個惜命的人,所以他天天都吃維生素。


    問題可能出在維生素這裏,知道了□□是什麽,就可以順著□□順藤摸瓜找到犯人證據,隻是路漫漫其修遠兮,還有一段破案中的路要走呢。


    夏洛克戴好手套,戴上口罩,從上身掀起遮屍體的白布,然後兩手輕輕撥開伍德利的肚子上那一道開痕:是之前法醫切開他的胃,取證留下的。


    巫真和茉莉不約而同的向後退了一步,無他,這場麵著實有點讓人接受不了。


    “真,過來。”夏洛克說。


    “什麽事?”


    要她協助辦案的話,她精通的是心理,難道要她對著一堆血肉模糊的腸胃來推測這個人做了什麽去了什麽地方?


    巫真硬著頭皮走上去。


    夏洛克說:“從我的口袋裏掏出手機。”


    原來不是要她參觀腸胃啊。


    巫真掏出手機,拿在手裏,然後呢?她看向夏洛克。


    “拍照。”


    “哦。”


    巫真了悟了,不可避免了,拍了一張腸胃照。


    巫真拍好之後查看照片,然後眼神越過手機瞥見夏洛克帶著白乳膠手套的手指在胃中翻動,淡定的又拍了一張照片。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再繼續下去就沒那麽艱難的,隻是過後會覺得自己真是大無畏的勇士。


    “哢嚓”


    巫真重新找了個比較清晰的角度,又照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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