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第三家店鋪結束出來的時候,店老板在他們出去之後立即叫人將店門關上——生意不做了。


    “阿嚏咦——”


    巫真打了個噴嚏。


    倫敦的夜有些涼,特別是對於巫真這樣隻穿了一條單薄裙子的人來說。


    走一走就不冷了。


    巫真雙手交叉搓搓手臂。卻感覺到一件帶著體溫的大衣披到她身上,她抬頭看向夏洛克,他卻早就走到前麵,穿著筆挺西裝,身影修長。


    巫真第一個念頭:他是不是穿的多了?


    又是西裝又是大衣的。


    接著她笑出兩個酒窩出來,大喊道:“謝啦!”


    夏洛克迴頭說:“跟上,還有幾十家店要跑。這附近兩英裏內的店鋪都不能放過。”


    他的腦海中有整座倫敦的精密地圖,任何一個細微的地點都會被他所知。並計算出最合理的道路,直達目的地,不受幹擾。


    但是在這個微涼夜晚,夏洛克第一次覺得,繞遠點路也沒關係,可能?


    巫真習慣早起跑步,通常是六點鍾,這個夜晚她沒睡,起床時天還是黑的,會看到路燈還亮著,發出透白的光,薄如蟬翼,如同月亮女神的輕紗籠罩。微涼的濕空氣吸入肺中,令人十分舒適。


    跑完步,大約到七點鍾。洗完澡出來,可以看到桌子上擺著哈得森太太做好的早餐,麵包雞蛋與咖啡。


    哈德森太太隻做了三份早餐。


    巫盼這幾天跟著他的導師一起做一個天文觀測項目。吃住都在學校裏。


    一般是由哈德森太太將夏洛克的早餐送上去的,但是自從夏洛克將房門鑰匙配了一把給巫真保管,她可以隨意進出之後,送飯這個任務莫名其妙的就落到了巫真頭上。


    巫真端起早餐上樓,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門沒關,留了一條縫,巫真一推門,看到蜷縮在沙發上的穿著深藍睡袍的夏洛克。


    聽見動靜,夏洛克迅速坐直,麵色蒼白。


    看著巫真進來,夏洛克瞬間的眼神立即變化,如同一個吸血鬼盯上自己的獵物,獵物的滋味很不好受,巫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夏洛克眼神淡漠的移開。


    “你又一整晚沒睡?”


    巫真將餐盤放在沙發桌上,拿起一塊麵包咬了一口,說:“夏洛克,堅持住,這是你戒煙的第一天。”


    夏洛克雙手抓住沙發枕枕邊,用枕頭蒙住自己的頭。


    聲音悶悶的傳來:“我不需要尼古丁,我需要的是案子!自從上一個案子結束之後就再沒有有趣的案子了,倫敦就不能多點兇殺案嗎!”


    “你最好睡一覺。”


    “我需要清醒。”


    “睡覺。”


    “清醒。”


    “睡覺。”


    “清醒。”


    或許是兩個人都意識到這種討論沒有意義且十分幼稚,都靜默下來。


    夏洛克揚起一抹奇異的笑,語調上揚:“真,我真羨慕你。”


    “我知道,因為我的腦子基本不需要轉動。”


    巫真在夏洛克伸手拿咖啡之前搶過加了兩塊糖的咖啡,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你在做什麽?”


    “很明顯,喝光你的咖啡。你需要睡眠。”


    夏洛克盯著她的脖子,像是看見咖啡在她的血管中流動,突然偏過頭去。又站起來,走向臥室。


    “你在幹什麽?”


    “換衣服,準備繼續探訪店鋪。”


    “我知道,但是為什麽你換衣服不關臥室門?”


    “我從不關臥室門。”


    “那別人看到了怎麽辦?”


    “看到什麽?”夏洛克的聲音從臥室傳來,說:“歡迎你來看。”


    巫真沒話說了,她不是女流氓,也不想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so


    夏洛克再一次勝利。


    走出圍繞貝克街兩英裏範圍內的最後一家店鋪,巫真還在迴味剛才店老板如同見鬼一般的神情。


    夏洛克的辦事效率奇高,幾天時間內拉著巫真走遍了倫敦的大街小巷,幾乎每一條小巷內的小商鋪都能被他知道。


    他似乎將“恐嚇”當做一種新的樂趣,代替吸煙給他的興奮感。


    也因此,每家店鋪老板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驚嚇。


    這真是一件悲傷的事。


    夏洛克拿出手機看時間。


    “已經中午了,這附近唐人街有一家飯店還可以,去那吃飯。”


    “你對唐人街感興趣?”


    “案發地點。”


    ......怪不得。


    唐人街上用鐵絲懸掛著一排一排的紅燈籠,這裏的店鋪門麵通常用紅色裝飾,好像在人們印象中,中國就是紅色的,鮮明的紅。


    這家店裝修豪華,室內懸掛金黃色古典宮燈,裏麵亮的是電燈泡。暗色牆麵,光線不甚明了。和普通的中餐館一樣,人聲有些吵雜。點單的服務員是一張亞洲年輕的麵孔,看見巫真後眼神亮晶晶的,隻是問她要點什麽。


    他們坐的是臨街的窗戶,遠離人群,等餐時夏洛克習慣性往窗外看。服務員先端來果汁,巫真端起潤了潤口。


    “在看什麽?”


    “麥考夫的眼線。”


    “......”


    “他給你安排了眼線,用來監視你?”


    不管聽過見過多少遍,巫真還是不怎麽能習慣這對兄弟的互相針對。他們之間的行為就像一方欲圖掌控另一方行為,被掌控的不斷反抗,並成功。這種行為周而複始,雙方都不會疲倦。


    看,多奇怪的邏輯行為。


    簡直就像兩個高智商之間你來我往互相挑釁的遊戲。


    “你從哪看出來的,我怎麽沒發覺呢。”


    巫真自認為自己的偵查能力還不錯的。


    夏洛克總結道:


    “你的腦袋對危險毫無預知能力。”


    所以夏洛克不準備告訴巫真監視他的是頂尖的特工。


    “毫不意外,世上有幾個人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呢。”巫真聳聳肩,無所謂的說。


    她是心理學專業的,不是學刑偵。專業不同,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隔行如隔山,偵探學弄錯了,她也不會妄自菲薄。要是自己專業知識錯了,巫真覺得自己會羞愧死的。


    夏洛克低頭安靜吃飯,餐桌上隻剩刀筷盤子碰撞細微聲音。


    “馬屁拍的不錯。”他說。


    “......”


    巫真挑起一筷子麵,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不知怎樣下嘴。末了,她說:“謝謝誇獎。”


    夏洛克嗆了一下。


    巫真專注的往麵裏加辣椒,一個女人走在過道上,不慎腳底一滑,手中端著的咖啡不小心潑到她的雪紡上衣上,咖啡漬立即浸濕了一大片。


    巫真被燙得條件反射的站起來,用手將衣料與皮膚層分開,咖啡水滴答滴答流在地上。


    這件衣服她很喜歡的,恐怕以後不能穿了。還好今天沒穿裙子,穿的是牛仔褲配上衣,要不然整條裙子都得完。


    吃個麵也能遭殃。


    她最近運氣果然差到爆了。


    “ho,太抱歉了,真是對不起。”


    那個人連忙放下咖啡杯,抽出紙巾,幫巫真擦衣服。衣服不滴水了,但留下的咖啡漬還得去洗一洗。


    巫真拒絕了那個女人的道歉。去廁所處理衣服去了。


    巫真走後,夏洛克淡漠的看著不願離去的女人。


    “珍妮,如果我是你,我會潑得更專業一點。”


    被一眼看破猜出名字的珍妮臉上很尷尬,但一個特工的素質使她盡快平靜下來,十分具有職業素養的說道:


    “事關重要,這幾天你又都和巫小姐在一起,我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我不得不這樣做。”


    “so,你就潑了一杯滾燙的咖啡?”


    “......我認為這可以顯得逼真一點。”


    “我不這麽認為,或許你可以端著咖啡到冷風裏去吹一吹再迴來,說不定能順便冷靜一下你那毫不轉動的頭腦。”


    珍妮臉上開始幅度很小的抽出,她有些繃不住了。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動一下,她張嘴想繼續說話。


    夏洛克打斷了她的發言,毫無感情且嚴肅的說:“我會向你的老板投訴你,你不適合繼續監視,或者說,不合格。”


    為什麽?就因為一杯燙咖啡?


    珍妮覺得她的人生觀受到了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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