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深頓時茅塞頓開,怪不得桃花鎮裏那邪祟看起來非鬼非妖,這也解釋了當初白隱的夜行燈為何會在自己頭頂發生異象。


    “為什麽這劍有血?”白鷳吃驚地看著:“我說怎麽一直聞到一股血腥味呢。”他並不懂其中關竅,拿著那劍便去江邊清洗。


    林雲深看了看白隱,問:“你覺得是這劍的問題麽?”


    白隱沉思了一會,說:“修行高的人,佩劍和人一樣也會有魂,稱為劍靈。”


    林雲深心下了然。許多年前,曾經有一個高人,墜入魔道,被玄門之人斬殺,其玄劍被放在西州聖殿鎮壓,但這人魂魄不散,成為邪祟。而他的劍也因為見血過多,有了靈氣,成為邪祟的一部分。自此這邪祟每殺一人,盧氏鎮壓的那把玄劍上也會有血腥氣,那是劍魂所沾血氣,在寶劍本身上有所映射。


    這邪祟……是楊柳一本人!


    楊柳一的怨氣竟然這麽重,難道是因為他是被強行奪舍?


    他看了白隱一眼,發覺白隱心中大概也是這麽想,於是便輕聲說:“可是奪舍之人是誰,應該不是我。”


    白隱很驚訝:“不是你?”


    “我不記得了……但應該不會是我,我並不懂奪舍之法……你以為是我?”


    怪不得白隱隻說自己現在身體不好,卻從來不談原因,依白隱的道行,看出他身體不好是因為奪舍元神大傷應該不是難事。但奪舍這種陰損至極的招數,說出來也實在難聽,白隱或許是不想他難堪,所以避而不說。


    白隱道:“那會是誰?”


    林雲深搖頭,白隱道:“我們得找到為你奪舍的人。”


    林雲深點頭:“我得好好謝謝他。肯定是個智者,大善人,在大家都覺得我是魔頭的時候,隻有他看出我的無奈冤屈!”


    “……我是想找到為你奪舍之人,解除你身上封印。既然不是你自主奪舍,肯定有旁人協助,且為了讓楊柳一本魂無法近身,也為了把你魂魄固定在楊柳一身上,必然會有符咒封印,以其血祭之。要想讓你魂魄出竅,就得解除封印。”


    “那……”林雲深嚇得臉色慘白:“你不是說了不殺我?!解除了封印,這楊柳一怨氣這麽重,道行這麽高,肯定把我從這軀殼裏擠出去啊。我再找一個人麽?我可不幹奪舍這麽陰損的勾當。”


    “誰說讓你奪舍了。你的肉身還在。”


    林雲深一愣,隨即激動地一把抓住了白隱的胳膊:“我的肉身還在?你是說我的麽,林雲深的?”


    白隱點頭。


    “他們不都說,我當年被在七煞鬼火陣中被燒的渣都不剩了麽?”


    “傳言未必是真的。”白隱說:“你的肉身在我們白家地宮。”


    “那你怎麽不早說!”


    “我這這數年來一直雲遊在外,你的肉身到底如何了,我也不清楚,所以不敢貿然告訴你。但是你肉身中一魄尚存,所以肉身不腐,家父也答應了我,會善待你,應該無礙。”


    他到處想找到他另外一魄,原來那一魄還殘留在他體內!也怪不得白隱找到他之後,就要帶他迴江東,想必也是這個緣故。隻是白隱起初以為他是自己奪舍重生,隻要設壇做法就可以還魂到自己身上。但是如今,他是被迫奪舍,要想還魂,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不過這到底是值得高興的事。楊柳一的這副軀體已經拖不了多少時間了,如果他能還魂到自己身上,不但可以找迴自己丟失的那一魄,找到自己缺失的迴憶,還可以真正以林雲深的方式獲得重生。


    不過……


    林雲深看向白隱,當時他被誅殺,且有朝廷出馬,白隱不過是個俗家弟子,要把他從包圍中救出來,那是不可能的,即便他有心也是無力。況且白氏一族也不會同意他這麽做。那當時是誰救了他的肉身?難道是白正英?


    他腦海裏浮現出白正英那個老頭的樣子,隻覺得他需要知道的迴憶太多了。


    “當時是誰救了我?”他抬頭問白隱。


    白隱卻說:“我要是告訴了你,你豈不是覺得欠他恩情?”


    林雲深點頭:“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都不過分啊。”


    白隱聞言氣竭,半天才說:“還是沒個正形。”


    那邊白鷳已經將劍身清洗幹淨,抱在懷裏走了過來。林雲深說:“我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白鷳,我看著小夥子很是乖巧聽話。嘴巴很緊,不會亂說。”


    “你的身份還是誰都不要告訴,不要節外生枝。”


    林雲深想想也好,大家如果都知道了林雲深那個妖道就是他,重生了,豈不是人人都要殺他第二次。


    “那你告訴我,誰救了我。”


    “我不知道。”


    林雲深看白隱那樣子,就知道他肯定知道,隻是不願意告訴自己,於是湊到他跟前說:“哎呦哎呦,白家哥哥這是吃醋了麽。怕我為了報恩,就不喜歡你了麽?你放心,身子給了恩人,心還是你的……”


    白隱見他又開始胡言亂語,伸手抓住他衣襟,用力一推,就把他推的踉踉蹌蹌往前走。林雲深哈哈大笑起來,嘴上還沒正形,說道:“白哥哥怎麽了嘛,害什麽羞呀。”


    白鷳在後頭看的目瞪口呆,好久了才跟道林雲深身後,小聲說:“楊師叔,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師叔呢。”


    林雲深迴頭問:“怎麽了?”


    “我雖然不知道你和我師叔有何淵源,但看他對你,也算是親近了。你與我年齡相仿,師叔卻能如此敬重你,他年長你許多,你怎麽還能如此放誕無禮呢?”


    林雲深終於相信,白鷳確實是白家兒郎,繞來繞去,繞不過一個禮字:“你不知道你師叔,他看著生氣,其實就愛我這樣。”


    “啊?”


    林雲深嘻嘻笑了起來,對付白家這種正經人,就得連蒙帶騙。白鷳聽他說完,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林雲深伸手將他背著的那把劍微微抽出來一截,見他那上頭又是鮮血淋漓,心裏一驚,就又插了迴去。


    這楊柳一到底要幹什麽,難道隻是因為被人奪舍,怨念竟然如此之重,還要殺人?


    抬頭看,隻見前麵城門一座,上麵紅色三個字:夜郎城。而在城樓之上,還有一座巨型石雕,是隻仙鶴。


    夜郎城是個很繁華的城市,以商為主,西接塢城,北近長洲,南鄰蓮浦,自古便是繁華地,而更為盛名的,是夜郎城中多養仙鶴,玄風甚重,而諸多玄門大家在此城中都有私宅。


    林雲深已經太久沒有聞過這樣濃的煙火氣,進了城門,就見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於耳。一路上風餐露宿,食不果腹,街上聞到肉香米香,林雲深覺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他迴頭看了看白鷳,白鷳晃了晃手裏的錢袋子。


    林雲深很失望地看向白隱。白家公子,身上自然少不了銀子的。


    白隱看了看旁邊的飯館,問:“想吃?”


    林雲深點頭:“好多年沒吃過肉了!”


    白隱略一沉吟,說:“你們去那邊柳蔭裏等一會。”


    林雲深不知道白隱要去做什麽。但白鷳聽話的很,聞言立即朝柳蔭走去,還拉了林雲深一把。他們到了柳樹底下坐著,看到一個老人和一個女子在那裏唱大鼓戲。林雲深聽了一會,忽然看見人群裏有人在賣糖葫蘆,他發現他也好多年沒有吃過糖了。


    他問說:“你師叔身上怎麽也沒錢,他真跟白家斷絕關係了麽?”


    白鷳聽他這麽一說,眼神就是一黯,道:“你也都看見了,現在好多人都喊我師叔為妖道的,家裏自然也是迴不去了。”


    “那他靠什麽過活呢?”


    “降妖除魔呀。我師叔法力很高,到處給人祛病消災,有些人家會給酬金,師叔有時候要,有時候不要。”


    不知道為什麽,林雲深聽了這話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雖說收人錢財,□□,乃是天經地義,但伸手接別人錢財的那一刻,連他都是有些尷尬的,何況這素來心高氣傲的白隱,伸手去接別人給的銀子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臊。


    “我師叔他很苦的,常年到處奔波,聽說哪裏有鬼怪滋事,再遠都會趕過去。一個世家公子,每天風餐露宿,喝過露水,睡過野地,有時候碰到那些名門正派認識他的,還要損上兩句,汙蔑我師叔是妖道。我師叔從不害人,怎麽可能是妖道呢……”


    “那是為什麽呢,要出名麽?”


    白鷳一聽,就扭頭看他。


    “道士降妖除魔,要麽為財,要麽為名,你說他到處奔波,又不為財,可是為了在玄門中闖出一番名號來?”


    白鷳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師叔他沒有說過,我也沒有問過。不過他雖然不說,我也是知道的。他這是想告訴世人,法無正邪之分,隻是人有善惡之別。他即便做了妖道,也是行好事,他都是這樣教我的。”


    林雲深心裏一動,愣了一會,嘴唇抿了抿,他覺得他好像誤人子弟了,嘴裏卻道:“他從前迂腐,如今還是迂腐,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做,偏要做這些營生。”


    當年白隱少年成名,曾帶他出過門。聽聞當地都督嚴氏在辦壽宴,廣邀文人雅士寫詩作賦。嚴氏貪財無度,富甲一方。在他的攛掇下,白隱便去赴宴,寫了一首賦,卻在最精彩的地方故意空了一個字。嚴氏門客爭辯不休,卻不知道這個字到底是何字,於是便派人來問。他冒充隨從說:“我家公子有言,一字值千金,還望大人海涵。”


    沒想到嚴氏竟然真送了千金過來,親自登門,因此落得禮賢下士的好名聲。而白隱也因此贏得一字千金的美譽,那可是實打實的千金之數。那時候他才知道,常常有人打點銀子到白家來,隻為求白隱一首詩賦一張字畫。他曾作美夢,和白隱搭伴過日子,白隱每日裏寫寫畫畫,他就負責收銀子,金銀堆滿山,樂得他從夢裏醒過來。


    想想當年,看看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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