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茬子,她是舍不得送給林曉霜的,不用說,那茬子定是孟言軻,那是個風流公子,但孟家又不讓納妾,是怕兔子吃了窩邊草,不好收拾吧。可能也是有了這個苗頭,孟言欣才借著這次送林曉霜丫環,將柳絮也一並送了過來,林曉霜便將她放在張氏身邊侍侯。

    “念祖呢?”林念宗問道。

    “出去玩了。”林曉霜迴答。

    “怎麽又去玩了,玩這麽久還不收心,他的功課落下了怎麽辦?”

    “哥哥放心,念祖聰明著呢!”林曉霜吃了一口茶,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總是讀書,沒得讀成書呆子,是我讓他學半天玩半天的,勞逸結合,才能達到好的效果,我已請幹娘給他找好了先生,過了年就去拜師。”

    “哦?是哪位先生?”林念宗問道,林曉霜斜睨一眼,隻見林念堂也支起了耳朵專注地聽著。

    “國子監的田先生!”

    “田……田先生?可是國子監司業田文長?”林念宗驚訝出聲,這位田文長,乃是當朝名士,以一手書畫稱絕文壇。

    “正是,”林曉霜笑道,“正好我那幹大哥的兒子也和念祖差不多大,請了田先生授課,我想著念祖也該請個老師了,便請幹娘問田先生可介意再多收一個學生,田先生看了念祖的文章,便應了下來。”

    提起這件事,林曉霜暗地裏有些慚愧,因為林念祖的文章是她幫著作的,竊取了前人的成果,雖然改了改,符合了一個小孩子的語氣,可這水平也高了些,令田司業大為驚喜,直想早些見著林念祖這個學生。姐弟倆商量好了,林念祖以後要好好跟著先生學習,迴家來要原封不動的全教給林曉霜,林曉霜照樣像以前一樣幫他。看慣了那對龍鳳胎經常各在一處,林曉霜有時候不禁覺得自己和林念祖的這種相處方式,更像雙胞胎一些。

    林念堂倒抽了一口冷氣,才喝進的茶似乎翻了上來,嗆得他不住地咳嗽。一絲妒忌悄悄從眼底浮現,很快又掩藏在長長的睫毛下麵。抬起頭來,他微笑著說道:“那要恭喜七弟了。”

    他聰明,他努力,守到父親迴來,對他另眼相看,可是也隻能進普通的學堂,在西門外的鬆墨書院跟著石先生念書。石先生是什麽人?不過一個舉人而已,田先生又是什麽人?國家最高學府的二號人物。一時之間林念堂心情複雜,為什麽那個整天隻知道玩樂的弟弟,有如此好命!

    “六弟功課好,常聽父親誇獎你,以後還需要你多多指點念祖。

    ”林曉霜笑道。

    “弟弟愚笨,還得七姐姐多指點。”林念堂恭敬地站起。

    “別拘緊啊,自家姐弟,還這麽客氣,”林曉霜輕笑一聲,“快坐下,你這不是笑話七姐姐麽,誰不知道我是個沒用的,除了種地,擺弄些花花草草,啥也不成!”

    林念堂心道:你有個好幹娘就成了!他卻不知縱有個好幹娘,若不是林曉霜作的那首詩,田司業也不會爽快收了林念祖,那個倔老頭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得入他門下的學生,至今為止不超過十人。

    過了會兒,林曉妍也聞聲過來,對張氏行了禮後,跑到林念宗身邊倚著:“哥哥,今天有什麽好玩的?”

    林曉霜冷眼看著那張嬌俏的容顏,那原本屬於她的位置,如今被這少女占著,那常常落在她頭上的手,這會兒正握著林曉妍白嫩的小手。

    “今兒學裏先生讓做五言詩一首,我得了誇獎,先生獎了我一個筆洗,一會兒給你看。”林念宗的笑容溫暖如春,林曉霜卻覺得有些刺眼。

    “嗯,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是最棒的!”林曉妍笑得很可愛。

    林曉霜低頭,目光落在自己因勞動而長了一層繭子的手上,她輕輕蹙眉,這手,是得好好保養一下了。

    門外傳來林崇嚴和林念祖的聲音,她站起身迎了出去:“爹爹辛苦了,娘專門沏了您最愛喝的雲霧茶,快些進屋喝一杯暖暖身子。”

    “還是你娘想得周到!”林崇嚴含笑看著女兒,左手牽著林念祖,右手牽著林曉霜進了屋,他摸到了那手上的繭子,看林曉霜的眼神越發溫柔和藹。

    林曉妍看到爹爹,想要迎上來撒撒嬌,可是手給林念宗握著,一時不好掙開,隻得笑著叫了一聲,林崇嚴目光隻在她臉上掃了一下,便被林曉霜溫糯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爹爹您做下,我幫你捶捶肩。”

    他坐下,身後女兒的小手按摩得很有勁,一身的疲倦在這雙小手的捏壓之下盡數褪去。

    “我的小霜兒真是長大了,你把娘和弟弟都照顧得很好!”林崇嚴閉著眼愜意地說道,他已經聽林念祖說了拜師的事。

    “這是女兒應該做的,女兒也會好好孝敬爹爹的!”林曉霜笑著對上林曉妍帶著幾分冷意的臉,跟姐姐鬥,你還太嫩了些!

    “哼!馬屁精!”林曉妍低聲嘟囔道。雖然她說提小聲,離她最近的林念宗卻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的臉色一時就沉了下來:“曉

    妍,你是怎麽說話的!”

    “哥哥,我……”林曉妍咬了咬嘴唇,一臉的委屈。

    林念宗眸中笑意不在:“為人子女,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你不去做,還背後詆毀自家姐姐,這是誰教你的?”

    “哥哥,我錯了!”林曉妍雖然嘴巴有些快,卻不是笨蛋,忙低下了頭認錯。

    林念宗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下次不可!”

    “是!妹妹受教,以後一定不會再犯!”林曉妍輕輕說道,心裏對林曉霜的恨,卻又多了那麽一分,原來她再如何努力討好林念宗,還是比不得人家嫡親的妹妹,隻一句話就能讓人變了臉。

    林曉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兩人的小聲嘀咕落在了她的眼裏,換來她一絲淺笑。人若敬她、愛她,她必慕他,喜他;人若恨她、怨她,她必挫他、整他!她不是惡人,卻也從來不是軟柿子任人捏打。

    親愛的小妹妹,你最好別惹我,否則倒黴的隻會是你自己!

    謠言未知

    不知是不是秦氏母女在老太太跟前說了什麽,老太太再見林曉霜時,言語總讓她聽著不怎麽舒服,倒也不是說別的,隻不過是再三強調家族的重要性,讓她行事要顧及家族顏麵。

    林曉霜心道若要聽她的,還不知更如何丟林家的臉呢,對老太太旁敲側擊的那些話,她一概裝不懂,那些真不要臉的老太太不去說,卻隻來提醒自己,這老太太還真是夠“疼”她的。

    他們家沒有沾到族中幾分好處,便是戰時,大伯二伯也隻顧著自己,沒人管他們,若不是張氏與林崇嚴夫妻同心同苦,隻怕也活不到現在,此時見有好處,一個個都想來沾上幾分,林曉霜很不恥這種行為,表麵上卻不得不敷衍。

    新年裏,在外當差的大伯父與幾個堂哥休沐在家,幾個出嫁了的姐姐也迴來拜年,林曉霜見到了久已聞名的大姐姐林若菁。正是有了這位嫁給大理寺少卿的姐姐,才帶得大伯一家春風得意起來,老太太對這位嫡出的大孫女很是看重,專門為迎接她開了宴席,拉上全家大小相陪。

    林若菁粉腮珠唇,二十來歲年紀,人是個美人,那身體卻是嬌弱,怯生生的見著風都似要倒的樣子。身為大理寺少卿的大姐夫王正人如其名,長得周周正正,隻是樣子怎麽看怎麽普通,個頭也比林若菁矮了一截,他對林若菁倒是不錯,噓寒問暖,一派體貼,從林若菁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這位姐姐是個享福的。

    老太太

    一手拉著孫女,一手拉著孫女婿,說是自家人不用避諱什麽,讓王正說些外麵的新鮮事來聽。這個王正倒是個能說的,把那些外麵聽來的趣事添油加醋地講了來,聽得老太太和一眾姑娘媳婦表情變換,時而驚歎,時而莞爾。

    對於新出爐的林七小姐,大小姐林若菁沒怎麽在意,畢竟孟夫人認幹女兒的事,隻是請了兩家親戚和幾家好友,並沒有大肆鋪張,京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林若菁這段時間也沒有迴娘家,可能並不知曉。

    林曉妍嘴巴甜,以前又與林若菁相熟,擠到她身邊大姐姐長大姐姐短地說著話,一會兒誇她這個,一會兒誇她那個,林若菁聽得高興,也問了她幾句,平日讀什麽書,習的什麽字帖,學了什麽技藝之類的。

    因為林曉霜最近擋了幾迴老太太提出的無理要求,沒有帶上林家的女孩子出席孟府的邀請,再加上不知哪裏傳來一股流言,說孟夫人之所以收林曉霜做幹女兒,乃是因為吐穀渾國來使要求和親,皇上有意讓孟家的一個女兒出嫁,孟夫人舍不得女兒遠嫁番邦,所以收了林曉霜做幹女兒,想她代嫁,老太太對林曉霜也就沒了先前的熱乎勁。

    一枚棋子的價值,和一個親家的價值,老太太還是懂得衡量的,如果事實如此,孟府不過是利用林曉霜,最多林曉霜的陪嫁由他們家出,等她一嫁,林家和孟府這條線也就斷了。至於林家同不同意的問題,有孟貴妃在那裏壓著,一切由不得他們。

    林曉霜受了冷落,她坐在角落,看著上座的老太太與一眾孫女媳婦其樂融融,思緒卻早飄到了她的鋪子上頭,在心中算著帳。前些日子孟言軻那裏已經定好了人,她盤算著把鋪子開成一個小型的超市,隻接待女客,賣的也是女性用品,凡是她想得到的類型都有,甚至包括了經期護理的用品和各種洗液都待價出售,隻不知市場前景如何,還有作為二東家,孟言軻那裏一個大男人,她要怎麽解釋。

    所以在林曉妍帶著挑釁的目光射過來時,某人壓根沒有注意,美麗小姑娘得意的笑還沒來得及傳遞,就被人甩了個後腦勺。

    那邊林玉涵忽然提高了聲音道:“大姐夫,皇上接待吐穀渾的使者,聽說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有出席,你豈不是也見著了?”

    王正點了點頭。

    “大姐夫快說說,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長得像人傳的那樣,和未開化的蠻子一般,連吃肉都是用手抓,禮儀全無?”六小姐林若琴一臉好奇地問道。

    “確實如傳言所說,那

    吐穀渾的使者身高七尺,說話嘰哩咕嚕,皮膚比咱們中原人黑,詩詞文章什麽的根本不會,空有一身蠻力,那使者卻還向皇上獻上他們國主做的一首詩,那叫什麽詩啊,韻律什麽的都沒有,叫長短句都嫌糟蹋了。”王正笑嗬嗬地說道。

    林曉霜聽到吐穀渾,算是迴過神了,留意起了這邊的動靜,見王正如此說,不由得暗自撇了撇嘴,這些人懂得什麽,真正能夠表現情感的好詩,何論韻律格式,雖說這個吐穀渾未必是她所知的那個吐穀渾,不過聽著熟悉的名字,與她曾經所處時代的曆史有了共同之處,她覺得還蠻親切。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給一直注意她的林曉妍看進了眼裏。“七姐姐似乎對大姐夫的話有異議?”她笑眯眯地問道,臉上帶著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該有的幾分天真。

    王正的目光刷地一下落在林曉霜身上,她衝他微微一笑,搖頭否認:“九妹妹怎的如此說。”

    “我看你皺眉撇嘴,若非對大姐夫的話有異議,為何做如此表情?”林曉妍不放過地問道。

    林曉霜看了她半晌,似笑非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九妹妹觀察倒挺仔細的,我卻不知你如此關心我,不過是身上有些不舒服罷了。”

    “哦,不舒服嗎?”林玉涵接過話去,臉上是幸災樂禍的表情,“莫不是聽到吐穀渾三個字,妹妹才會如此?”

    林曉霜不知道流言一事,所以對她說的這個沒什麽反應。

    “吐穀渾很好啊,我不過是吃了些涼的東西不舒服,與吐穀渾有什麽幹係了?”林曉霜見她無緣無故強調吐穀渾,反倒起了一絲好奇心。

    “妹妹卻不知麽,京中都傳遍了,吐穀渾王要求娶我天朝貴族女子為妻。”

    “那與我有何相幹?”

    “妹妹不是孟夫人的幹女兒麽,怎麽也算是巴了個貴族女子的邊,機會不是就來了?”林玉涵笑道。

    林曉霜側頭盯著她,之前卻沒發現她如此伶牙俐齒,敢情那嬌羞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她帶著一絲淺笑:“姐姐這話,我怎麽聽著有些妒忌的成份在裏邊,難道說姐姐想做吐穀渾王妃?你若是想有這個機會,我倒是可以幫你。”

    “這種好機會,還是妹妹自己留著吧,我可不希罕!”林玉涵輕蔑地笑道,“有些人以為飛到枝頭做了鳳凰,其實鳳凰窩裏也不是那麽好呆的,沒準就是拿它來擋獵人的槍。”

    雖然不知道她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不過林曉霜也知道

    不是好話,她淡淡一笑:“瞧五姐姐說的,雖然鳳凰窩不見得是好地方,可是能飛上去總是好的,總比那連給獵人擋槍的資格都沒有的草雞強。”

    “你……你罵誰是草雞?”林玉涵怒目圓睜。

    “噗!”林曉霜笑起來,“五姐姐這是急什麽啊,別說我隻是打個比方,就算我真罵了,那也是罵的草雞,與姐姐有什麽相幹呢,你也沒喂草雞不是。”

    “夠了!瞧這一個兩個的,跟小孩子似的,吵什麽吵,沒得叫你們大姐姐和姐夫笑話。”老太太出聲喝止了兩人。

    林曉霜向老太太行了禮,說道:“老太太,孫女兒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又轉向林若菁夫婦:“大姐姐,姐夫,有空到西院坐坐,請恕妹妹失禮。”

    王正含笑道:“七妹妹既然不舒服,趕緊去下去休息吧,得空我與你姐姐再來看你。”

    林曉霜點點頭,帶著丫環離開,走到無人處,她問蘭香:“蘭香,她們說的話,似是與我有關,你去打聽打聽。”

    蘭香遲疑了一下,說道:“小姐,其實……其實不用打聽,奴婢明白她們說的是什麽。”

    林曉霜皺了眉:“那你為何不說?”

    “都是些謠言,本不可信,怕小姐聽了煩心,奴婢便沒有理會。”蘭香小心地笑道。在林曉霜的追問下,她將流言說了出來,補充道:“奴婢是孟家出來的,來時孟夫人和三小姐就交待過,以後小姐就是奴婢的主子,一切奴婢都聽您的,夫人可真是將小姐當成了女兒,斷沒她們說的那些想法,再說了,吐穀渾王娶妻,怎麽也得娶位公主不是,就算不是公主,宗室中的郡主也有的是,怎麽可能把主意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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