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爺十分客氣,留岑夏幾人住了一晚。其實岑夏更加想的是,今天就帶著朱祐樘走,也不枉她打著蘇雲的旗號要人。但又想想,人家畢竟是父子,怎麽著也得留個交流的時間。雖然岑夏覺得,這牛老爺也交待不出什麽東西來。


    然而讓岑夏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日,被領到她眼前的竟然不是朱祐樘。


    那是一個年紀跟她差不多,比朱祐樘瞧著要小上兩三歲的胖墩。


    楚留香瞧見這孩子,才突然有種這才是親生父子的錯覺。然而他很快搖搖頭,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並不好。人,怎麽能以外在來論,雖然內在上來看,這牛老爺跟朱祐樘,似乎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這時候他們還覺得,朱祐樘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直到牛老爺把孩子往前一推,道:“蘇小姑娘,這就是犬子,還望日後多多照看。”


    岑夏:“……”


    岑夏:“……”


    岑夏:“……”


    你tmd是真傻還是假傻,老子要的是朱祐樘,你給我送來這麽一小胖墩幹什麽。


    關鍵送也就送了,她也不介意連朱祐樘的弟弟一起帶了,但你隻送一個來算什麽。岑夏掃了一眼那小胖墩,那欣喜又傲氣還略帶得意的眼神,仿佛就在表達著,他比朱祐樘要強,有這種跟著蘇雲的好事也能輪到他。


    岑夏實在氣得不輕。


    她看向那牛老爺,問道:“這又是怎麽迴事兒。”


    牛老爺哪能不知道岑夏是看上朱祐樘了,這貿然換人很是不好。但他想起昨天晚上夫人跟他說的話,這要是跟著蘇雲,日後不說前途不可限量,但起碼做生意上差不了,這種好事怎麽能讓給朱祐樘那個野孩子麽。


    而且蘇蓉蓉這孩子長得那麽水靈,小小年紀就能看出日後定然是個大美人,這要是去跟著蘇雲做生意,哪能接觸不到。到時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自家兒子還愁以後沒有好日子過?


    因此他咬了咬牙,道:“不瞞蘇姑娘,這是我牛家唯一的兒子。”


    “那朱祐樘呢。”岑夏立即問。


    牛老爺歎了口氣,道:“那是我九年前撿來的孩子,一直養到這麽大。”


    岑夏眉頭一跳,立即覺得,這姓朱的這一世不會又是什麽皇家遺落在外的皇子吧!畢竟跑去蒙古當王子的那迴,身份都能是宋朝的皇子,更何論這一迴……岑夏看向牛老爺,道:“養了九年,也是當親兒子養的吧,畢竟他可是這府上的大少爺。”


    “胡說。”小胖墩當即道:“我才是大少爺。”


    他橫眉怒目的,看起來著實很生氣,“我才是大少爺,他什麽都不是。”


    岑夏嗬嗬兩聲,簡直不敢想朱祐樘平日裏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小孩子的話都是大人教的,這小胖墩能這麽說,無非肯定是牛家的人天天在他耳邊叨叨。她看見的尚且如此,那些她沒看到的呢。


    岑夏終於冷下了臉,道:“隻會混吃等死的我這兒不要,還是把朱祐樘送來吧!”


    “這……”牛老爺的臉色不太好,但卻不太敢得罪岑夏,於是趕緊解釋道:“蘇小姑娘,你這是不了解我兒子,他挺聰明機靈的,不像那個野孩子,隻知道死讀書,一點兒都不會討好人。”


    嗬嗬!!!


    他家祐樘還需要討好誰?


    岑夏冷笑道:“機靈我倒是沒看出來,他有祐樘長得好麽,他讀過書麽,你懂什麽叫腹有詩書氣自華麽,瞧著就養眼。”


    牛老爺一怒,瞪向他兒子。


    這小子,讓他少吃點偏不,非要把自己整成這麽個胖模樣。讓他讀書總是不樂意去,倒全便宜了那野孩子。現在倒好了,被人嫌棄了。但到底是自己兒子,怎能不疼,遇到這樣的機遇怎麽會不想著。


    然而看岑夏的模樣,卻是怎麽也瞧不上他兒子的。


    牛老爺不由也有些生氣,自己的兒子難道就這麽上不了台麵麽,竟寧願要那個野小子……怕不是在外麵的時候瞧上了吧!


    實在看著不行,他便道:“那孩子自小在我家長大,蘇小姑娘想要帶走他,也要看看我們同不同意。”


    岑夏掃了他一眼,冷聲道:“莫不是非得帶著這個胖墩,才能帶走朱祐樘。”


    牛老爺點了點頭,“總不能,什麽好處都沒有吧!”


    “蘇小姑娘也是生意人家出生,自然知道這……”牛老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岑夏打斷,“你竟然敢說養他這麽多年沒好處,那你牛家是如何起來的,現如今住的房子又是哪裏來的錢買的。”


    岑夏冷冷一笑,挑眉道:“做人,可不能太貪心。”


    牛老爺的臉色瞬間變得唰白。


    “你,你,你怎麽知道的。”牛老爺搖了搖頭,喃喃道:“不,不,這不可能,沒人知道的。”


    一聽這話,岑夏哪裏還不知道她詐出了實情。


    時間對得上,再加上牛家富起來的蹊蹺,還有朱祐樘那世世的皇帝身份,猜到這些簡直不要太容易。反倒是一邊的楚留香,簡直都要看懵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岑夏,心道她到底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朱祐樘說的?


    不可能啊,那小子就算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也絕不可能知道牛家的錢都是他的吧!


    再緊接著看下去,楚留香就更傻了。


    就聽岑夏用一種特別高深莫測的語氣道:“他什麽來曆你不清楚,所以就這麽虧待他。”但緊接著話音一轉又說,“估計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不然拿銀子就好了。哦,也或許是還存著點兒良知,想著不過就是多口飯,反正有這麽多銀子,不差那麽點兒。”


    牛老爺的額頭上全是冷汗,這時候反倒知道,不能承認了。


    “蘇小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朱祐樘是我撿的,但當時他身上可沒其他的東西。你們蘇家丟孩子時若是……”


    “他不姓蘇。”岑夏說:“他的身份,說出來怕是要嚇死你。”


    牛老爺眼珠著轉了轉,心知怎麽著也不能承認。但看岑夏說得像模像樣,又怕他們當真能拿出什麽把柄來。再仔細想了想,當時又沒人看見,隻要他不承認,誰還能把他怎麽著不成。


    原以為是機遇來了,結果卻全是些蘊神,怎麽就能扯出九年前的事情。


    一個人若是之前沒有還好,一但有了,再想讓他全部交出來,實在太難。牛老爺好不容易過上了富貴日子,又怎麽再想迴去放牛鋤田種莊家。他正哆嗦著想要想個法子,就聽岑夏說:“銀子我們也不要,但人肯定是要帶走的。”


    “至於那些銀子,就當是全了你們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說完,岑夏看也不看他,徑直起身就要離開。原本對著這姓牛的客氣,無非就是因為他是朱祐樘的父親,現在真相大白,岑夏才懶得搭理。出了客廳,正要隨手拉個丫頭問問朱祐樘在哪兒,卻瞧見門外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隻有朱祐樘一個人站在那裏。


    這是,全聽到了?


    岑夏幹咳兩聲,走了過去,想安慰,卻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說。


    倒是朱祐樘率先道:“你真要帶我走?”


    岑夏點了點頭。


    後又問:“有什麽要收拾的東西麽?”


    朱祐樘搖了搖頭。


    當年他什麽都不知道,孑然一身,隻帶著銀票來。如今走時,亦什麽都不帶,那些銀票……當如岑夏所言,全了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楚留香靜靜的跟在他們身後,安靜如雞,實則整個人是即迷茫又呆傻。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岑夏,心道前天晚上還覺得她小孩子心性,豈料今日做出來的事情卻根本不輸大人,甚至頗有章法。


    再看朱祐樘,這也不是個簡單的。


    “九年前你才剛出生吧,竟記得……”楚留香趕緊搖頭打斷自己,又道:“你是什麽時候查出來的。”


    朱祐樘道:“我不知道。”


    “那蓉蓉怎麽知道的。”楚留香笑著搖頭道:“不想說便不用說,我也不是非得追根究底,這種事情……”再提起總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楚留香自認很為兩個孩子早想了,卻聽岑夏突然說:


    “那些,都是我猜的。”


    楚留香:“……”


    楚留香:“……猜。”


    楚留香:“……猜的?”


    他瞠目結舌的停在原地,半晌後才不敢置信的喃喃道:“這到底是何方的妖孽,蘇雲怎麽教出來的妹妹。”


    “難道哥哥是神童,妹妹還要青出於藍?”


    楚留香覺得,他的三觀受到了這些年最大的一次的重塑,恐怕日後都無法再遇到能比這件事情更讓他震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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