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迴到二個小時之前。


    安淳站在廚房的灶台前,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裏還拿著熬湯用的作料,還沒來得及下鍋,鍋裏的水倒是已經沸騰了起來。


    安淳把作料盡數扔進鍋裏,卻關上了灶台的火。


    顯然,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去熬什麽所謂的湯了,他的大腦還定格在重生前最後看到的畫麵。


    那畫麵很刺激,也昭示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也難以消化的事實:季淩他本人,就是遊戲第九迴的“暗殺者”。


    這怎麽可能。安淳一遍遍地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也在腦海中不停地搜尋著推翻這個定論的其他可能性。


    也許季淩不是自殺?有什麽人先一步在房間裏做了手腳?就如同之前的陸平一樣?


    或者……自己也許隻是恍了一下神,最近壓力太大,不自覺往最壞的方向產生了臆想。他之前不就做了一個異常真實的夢嗎?


    但是想到那個夢,安淳剛剛稍微平複的心情卻又慌亂了起來。


    他並不擅長樂天與自欺欺人,他能夠很迅速地考慮到最壞的可能性。如果他所質疑的一切都是事實,包括那個真實到可怕的夢,那麽季淩作為暗殺者,或許他的自殺已經進行了兩次。


    安淳聯想到了他當時從夢中驚醒後有些早得詭異的時間,當時他急於確認季淩的安危沒有多想,現在卻細思恐極,也許……他在睡夢中也重生了一次?


    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如果按這最壞的情況考慮,他們僅剩的兩次死亡次數已經用完了,若是這一遭季淩再次自殺成功,那麽這個遊戲他就徹徹底底地輸了。


    安淳突然意識到,他與季淩儼然從同一陣營站到了對立麵,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被暗殺的目標本人也是暗殺者,而他從頭到尾對季淩的和盤托出又算什麽,難道季淩根本就知曉一切,隻是在他麵前一直偽裝著嗎?


    “騙子。”安淳不自覺喃喃出聲,眉頭早已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若他所想的全部屬實,那季淩真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騙子了。無論好壞,之前經曆的一切盡數被推翻,這讓人實在難以接受。


    他很氣,很憤怒,所有的情緒全部化作了重錘,狠狠地敲擊在他的胸口,鈍痛的感覺讓他緊攥的拳頭都顫抖了起來。


    他想揪著季淩的衣領質問他,然後用力地甩他幾個拳頭,但殘存的理智還是讓他把這股衝動暫時壓製了下來。


    現在的情況,主動權幾乎完全在於季淩,自己若是直接攤牌,絕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可能會激怒季淩,讓他提前實施自殺。


    絕不能讓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安淳被負麵情緒填充的腦海裏隻餘下了四個字:必須要贏。


    哪怕不擇手段,也得保證萬無一失。


    安淳目光重新移到了那鍋湯上,他平複了一下唿吸,重新打開了灶台的火,鍋裏的水很快便再度升溫,逐漸翻滾沸騰起來。


    安淳不想耽誤時間,在煮湯的過程中返迴了自己的臥室,從之前換下的大衣口袋裏翻出了一個小瓶子,那是他吃剩下的安眠藥,隻剩下三粒,但藥效足夠了。


    他把藥帶到廚房,用菜刀柄依次把藥粒壓成了粉末,重新裝迴了小瓶子裏,並且清理了現場。


    安淳把瓶子攥在手裏,心跳得有些厲害。


    鍋裏的湯並沒有完全燉好,但他卻等不了了,他用著最後的耐心嚐了嚐湯的味道,確定鹹淡適宜之後才盛了出來。


    但他這次隻盛了一碗,碗裏騰騰地冒著熱氣。他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般擰開了手裏的小瓶子,把裏麵壓好的粉末全部灑進了碗裏。


    粉末瞬間溶進了熱湯裏,不露一點痕跡。


    安淳又用筷子稍微蘸了蘸,放進嘴裏,也沒有任何違和的味道。


    這樣就好。安淳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著那隻盛滿熱湯的碗,來到了季淩的臥室。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季淩醒著。或者應該說,他睜著眼睛。


    他往安淳來的方向看了看,眼神在那碗湯上停留了一會兒,安淳心裏有些發慌,但季淩卻很快收迴了目光,也沒再有多餘的表情和動作。


    安淳並不擅長說謊和演戲,一旦他那麽做了,季淩也總是很快便能識破。但他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他的處境和決心也已經不同於往常。


    他把湯送到季淩身前,整個過程冷靜得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給你熬了點湯。”他直視著季淩,語調平和。


    季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慢慢撐起了身子,倚靠在了床頭。安淳本來已經做好了親手喂湯的準備,卻不想季淩這次直接把碗接到手裏,也不用勺子,就著碗沿輕唿著就喝了起來。


    很快,一碗湯十分配合地被咽到了季淩的胃裏。


    安淳提著的心終於略微放下了一些,但他還是有些緊張,他不確定藥效會不會在他期望的時候發揮到最合適的程度。


    但這次他的擔心似乎有些多餘了。季淩的臉上很快便露出了困倦的神色,他合上眼,就著困意很快便進入了深眠狀態。


    安淳又多等了幾分鍾,然後嚐試著叫醒季淩,結果很明顯,無論是聲音還是觸碰,他都暫時感知不到了。安淳的計劃很輕易地就成功了一大半。


    但他並不敢鬆懈神經,他用最快的速度去客廳拆卸到了座機的電話線,季淩的右手還沒有知覺,因此構不成什麽威脅,他隻把季淩的整個左小臂纏在了床頭,纏得很緊,又用了很大的力氣結了一個死扣,保證沒有強行掙脫的可能性。


    完成一切之後,安淳又在季淩的床裏床外仔細地搜索了一遍,果然發現了壓在枕頭下的一把水果刀。他把刀收到了離床很遠的書櫃的抽屜裏,返迴進行了第二次搜索,他甚至沒有放過季淩把兇器藏在身上的可能性。


    然而這次沒再搜出什麽可能有威脅性的東西,除了那把水果刀,並沒有其他可能被當做兇器的物品。


    安淳長舒了一口氣,等他迴過神來,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但他沒去理會,隻是站在床前,定定地看著陷於沉睡中的季淩。


    他能做出這麽大膽瘋狂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但是他這麽做了,一氣嗬成,而且並不後悔。


    隻是他還是有一瞬間的迷惘,眼前的這個人,真的自始至終都在欺騙自己嗎?每每想到這個可能性,他都會打心底覺得抓狂,頭也跟著疼得厲害。


    這會兒安淳的頭又開始疼了,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束縛在他的腦袋裏,此時此刻正在抓著空子用力地往外鑽。他越是考慮季淩的事情,頭就越像是要炸開了一般的疼痛難忍。


    安眠藥的藥效應該才剛剛開始發揮作用,季淩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安淳按著太陽穴匆忙地離開了臥室,門外的空氣唿吸起來稍微舒服一些,然而頭痛卻並沒有緩解。


    他跌跌撞撞地返迴了自己的臥室,一頭栽到了床上,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不清,或者說,就好像在被強行帶離到另一個時間線,一些零碎的畫麵逐個在腦海中閃現,他無法具體地抓住那些畫麵,但卻總有一種沒來由的熟悉感,就好像是自己本來的記憶一般。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母親,看到了幼時的季淩,還有一個長相與季淩有八分相似的年輕女人,再後來,又出現了一個開著高級轎車的中年男人。


    零碎的畫麵還在交替地閃現著,從最開始的模糊不清,到後來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可以看清那些讓他感到陌生的人的臉,但當真正看清之時,那一張張臉也突然變得熟悉起來。


    安淳見過他們,可是在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呢?


    特別是那個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麵色冷峻,氣場十足,隻是安淳看清他時,卻覺得有些怕,還有些莫名的恨意,和難以言喻的排斥與厭惡感。


    他是誰?自己與他之前,發生過什麽嗎?


    安淳記不起來,再往下想去,隻覺得頭痛欲裂。他有些後悔把三粒安眠藥盡數喂給了季淩,應該留下一粒才對,應付像現在這樣的突發狀況。


    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安淳隻能捂著腦袋,被動地承受著所有的痛感。


    疼痛似乎很青睞於他,然而經曆再多次,他也沒有辦法真正習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淳終於如願睡著,隻是真要細究起來,反倒更像是疼暈了過去。


    他的痛苦似乎並沒有因此而減輕,緊鎖的眉頭依舊沒有絲毫的舒展。


    他進入了夢境,是由最熟悉的一些人拚湊成的噩夢。


    他不想麵對,卻深陷其中。


    而另一邊,本應該在藥物作用下深眠不醒的人,卻慢慢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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