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淳依舊是在自家電腦前醒來的,時間倒流,世界又重置到三點鍾時的模樣。


    唯一可以證明一切發生過的證據,便是他疊加的記憶了。


    想到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安淳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因為季淩是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殺死的,他必須趕在一切發生之前,找到季淩。


    要怎麽做他還沒有想好,但是很明顯,即使有再多的解決方案,找不到季淩一切都是白搭。


    再次成功啟動了那輛廢銅爛鐵之後,安淳繃緊神經加快了車速,硬生生把來迴路程花費的時間縮短了一半。


    他在和季淩賽跑,和那輛肇事貨車賽跑,也是在和時間賽跑。


    這次季淩出現的時間比上次提前了一些,還是那輛黑色轎車,季淩從車裏邁著大長腿跨了下來,整個人剛進入視野,安淳便開始揮著手臂衝著他來的方向大叫起來:“有危險!喂!迴去!”


    周圍路過的人紛紛把看傻子似的目光投遞過來,但是這時候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看著季淩一步一步走近,他急得有些無語倫次,嗓子也喊得有些啞了:“迴去!我特麽叫你迴去!別走了!”


    幾輛轎車奔馳而過之後,兩人之間的阻隔少了一些,季淩似乎終於注意到了對麵那個揮著手臂快要跳起來的人,定睛一看,臉有些熟悉,哦不,是非常熟悉。


    他墨鏡下的眼睛裏藏著一點笑意,勾了勾嘴角,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這麽久沒見麵了,這蠢貨在搞什麽幺蛾子呢,大馬路上跟跳舞似的,記憶裏的他可不是這麽不在乎周圍人目光的人,雖然那股愚蠢的氣息還是經久不變,這讓他迫切地想像以前一樣變著花樣捉弄他一番,最好能看到他忍氣吞聲抹眼淚的樣子。


    光是想想就已經激動不已了,季淩微微眯著眼睛,怕就怕他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還是逃跑,貓捉老鼠的遊戲雖然好玩,但追逐戰玩多了也是會讓人煩躁的,像他這樣的老貓,還是盼望著有朝一日能把掙紮著的老鼠活吞進肚子裏的。


    這不,機會來了。


    而且這隻老鼠,恐怕還是那種準備自己往貓嘴裏送的類型。


    安淳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迫切想要拯救季淩的姿態,放在對方眼裏竟然成了“自主獻身”的一種暗號。由於墨鏡的阻隔,他看不見季淩眼裏的玩味,卻也無暇去揣摩季淩的心理活動了,現在對麵那個人的每一步,都走得讓他心驚肉跳。


    死神馬上就要來了,將被殘忍屠殺的那個人卻毫無所知,而作為唯一一個知曉這場災難的人,他竟然什麽也辦不到嗎?他同情季淩,更同情自己。


    安淳緊緊地攥了一下拳頭,還不能放棄,不能坐以待斃。這是一場遊戲,在終幕拉下的那一刻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必須結束這個死循環,最起碼,對於2016年6月10日這一天,他已經再也不想呆上一秒鍾了。


    車流依然湍急,他咬了咬牙,在接二連三的鳴笛聲中穿過了半條馬路,季淩還站在來往的車流中,竟然不慌不忙地對著他比了個耍帥的手勢。安淳很想適時得翻個白眼,但是不湊巧,他的餘光掃到了一輛大貨車疾馳過來的殘影。


    來不及確認是不是那輛肇事貨車了,安淳心下一急,大聲叫著季淩的名字,腳下大跨了兩步就撲了過去。兩人摔在了一起,在地上滾了兩圈,擦著邊躲過了死神的臨幸。


    尖銳的刹車聲便衝進耳膜,貨車停了下來。來往的其他車輛鳴著笛繞過“肇事未遂現場”,臨走還不忘搖下車窗叫罵兩聲:“草你們祖宗!你們不要命我還要命!”


    兩人還在地上發愣時,從那貨車裏走下來一個精壯的中年男人,麵色兇狠,眼裏布著憔悴又猙獰的血絲,手裏還拿著一把反著白光的大號水果刀。


    不知哪個膽小又多事的人喊了一句:“殺人啦!”安淳這才迴過神來。危險臨近的時候,人總是會爆發出一些超乎平常的能量,從而作出一些超乎平常的舉動,比如說空手接白刃之類的。


    安淳當時腦子很空,下意識反應就是絕不能讓這白刀子碰到季淩的一根毫毛,好不容易躲過車禍,怎麽能讓他又死在刀下!於是他腦袋一熱,伸著兩隻手對著鋒利的刀刃就迎了上去,大不了就少兩根手指?


    眼看就要見血了,那把刀子卻搶先一步從中年男人的手裏脫落,刀鋒摩擦地麵,發出了清脆又滲人的聲音。男人大叫著撲到地上想撿刀子,卻被季淩一腳踹到一邊,紅著眼再度撲過去,又被踹開,如此反複,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不了解內情的人,看到此情此景,大概都會認為這中年男人和季淩有著什麽搶妻殺兒的血海深仇吧。


    季淩耐性不足,眼神陰鷙地盯著毫不氣餒再一次撲過來的男人,終於腳下發狠,把人踹翻了好幾個跟頭,癱在地上不能動彈。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想要殺死自己的男人,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表情猙獰得跟發了瘋似的,兇狠的目光再度投來,讓他覺得惡心。


    安淳愣在不遠處,呆呆地看季淩的側臉,沒有任何神色起伏,淡定得讓人不寒而栗,隨後,冰冷的聲音從兩片發白薄唇裏清晰的滲出:“你想怎麽死?”


    季淩的聲線十分迷人,而且辨識度極高,即使在說出這種殘忍的話的時候,那迷人的聲線依舊能為人傾倒。離得比較近的幾個年輕女人似乎立刻就辨認了出來,注意力從事件本身很快就轉移到了當事人身上,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


    “不會是季淩吧?”


    “好像真的是他啊!”


    “那聲音化成灰我也能認得出來,不會認錯的!”


    “這麽一說也是,身材也很像啊。”


    “所以說這什麽情況……”


    “要不先去要個簽名?”


    “……”


    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女人的注意力永遠會被一些美麗浮華的東西吸引,這句話好像是對十有九成的女人都適用的。


    “當紅/歌手季淩就在現場”,這樣的消息很快就往周邊擴散開來,原本就躁動不已的人群於是就更加躁動了。


    季淩還站在原地和中年男人對峙著,絲毫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或者是說,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的變化。


    安淳卻一直是神經敏感的體質,他很快便察覺到了違和感,稍微目測了一下便對其中原因猜了個十之八/九。他趕緊走上前,從背後拽了拽季淩的衣角,從耳邊輕語:“我聽見警笛聲了,警察來了他也跑不了,你先跟我走,已經有人認出你了。”


    季淩緊繃的肌肉這才微微鬆了些,歪了歪脖子瞥了他一眼,隨後點了點頭。兩人撥開人群,穿過馬路鑽進了還停在路旁的那輛破車裏。


    發動了四五次才啟動了車子,這時候路那頭的人群已經快圍到這頭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警察也到了。安淳鬆了口氣,目光從遠處收迴,隨後又被敲打著玻璃的瘋狂女人們嚇了個夠嗆。他試著往前開了一小段距離,擋在前麵的人群這才慢慢散到兩邊,車子順利開離現場。


    “你還好吧?”擺脫了麻煩之後,安淳緊張的心態平複了許多,在某一個路口等紅燈時,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來緩解一下兩人冷靜下來之後的尷尬氛圍。


    其實尷尬的也隻有安淳一個人而已,副駕駛的那個人手肘撐在窗邊,支著腦袋歪著頭,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臉悠閑又玩味的表情:“我挺好的,你呢?”


    正正經經的迴答反而更讓人尷尬,安淳有些僵硬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額角,躲著來自旁邊那人的視線,簡單“嗯”了一聲道:“我也挺好。”


    “是嘛。”季淩輕笑一聲,手伸過去摸了一下安淳另一側的額角,感受到對方身體再度僵硬,這才心情大好地拿開了手,“我看你可不太好啊,都出汗了,還是說,你迴答的並不是現在,而是沒有我的這些年?”


    十分輕佻的一個問題。安淳意識到,旁邊這個人依舊是那個壞到極點,喜歡以玩弄別人取樂的季淩,什麽歌手和明星身份的加持並不足以改變這本質的一點。那麽自己的態度也沒有必要改變,和以前一樣討厭並且無視他就好了。這和守護者的遊戲身份並不衝突,如果保護季淩的行動是義務,那麽以如何的態度麵對他就是自己的權利了。


    安淳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大腦的思路也逐漸清晰。沒有接季淩的話茬,他把車漸漸開遠,繞了個大圈,又往自己家的方向開去。


    “去哪兒?不會去你家吧?”旁邊人的語氣依舊輕佻。


    安淳隻是沉默地開著車,直到車子順利停在了自己家小區的樓下。


    “車子不錯,耐久性挺好。”調笑的話中帶著點尖酸的嘲諷意味,安淳堅持無視的原則,忍著沒有發作。


    “下車吧,我帶你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哦?”季淩一副感興趣的樣子,思忖了片刻,問道:“你不會是想跟我說,有人要殺我,我有危險之類的話吧?”


    安淳開車門的手一頓,驚訝的轉過頭:“你知道?”


    對方似乎很滿意他的表情,眯眼一笑:“猜測而已。”


    “……”安淳的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沒再理他,開門下了車。


    季淩看著他拔下車鑰匙,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邁出腿走出車外,然後迴身關上車門,雖然已經從孩童變成的大人,但那瘦長的身影卻依舊熟悉,映在他的眼裏就再也拔不出來,他趕到一絲絲的小興奮。


    很好,一切都還沒有改變,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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