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舒的臉上隱隱浮現憤怒的神色,而後變得冷漠了起來,他毫不猶豫拔下頭上淡青色的簪子,烏黑的發髻鬆散垂下,三千青絲隨風飄搖。


    他不是聖母,更沒有什麽悲天憫人的心情,但是,卻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眼前發生這種事,而且還是百裏盟親手做下的因果。


    孽報業報,修真的人都懂,真因為相信冥冥之中的天道,才可破可立。


    百裏盟,再怎麽樣,你都不應該犯此大錯!如此大錯!


    靈力湧入簪內,淡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過,齊舒的手中已然是出現了那把冷冰冰的三尺青鋒劍,劍身光潔,寒鋒妖異,似乎因為太久沒有現世,正興奮地發出錚鳴。


    這是玄仙劍,東州第一的守護仙器,在東州多年,從未認主過的仙器,它此刻堪稱乖巧地被青年握在手中,急嗜飲血。


    齊舒起身朝著宓塔上方的山河圖而去,劍鋒冰冷無比,襯托著青年容顏清冷如雪。


    就那麽無勢無芒,劍尖輕指波濤洶湧的山河圖,然後發出“砰”的一聲,宛如玻裂。


    一瞬間風雲變幻,山河圖內火光漸熄,山川蔥鬱,無限生機湧起。


    下方人先是震驚,而後卻是欣喜!有救了!也不管那個神秘的青年是什麽人,隻要能救他們的人就行。


    葛恨也終究是迴過神來,他的眼力可比普通人好太多,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把品級不明的仙劍,而後才是青年的修為——一個金丹期的修士敢用一把仙器之力破了這山河圖的困局?危險!不要命!也值得讚賞!


    “我來祝你一臂之力。”葛恨也終究從懷裏掏出一個環形物件來,然後朝著山河圖攻擊而去——那是上品仙器嚦環。


    齊舒看了他一眼,輕笑:“謝謝前輩。”


    葛恨點頭,又從懷裏繼續掏——仙器大碦刀,仙器無棱刺,仙器金將削……


    攻擊性的仙器,這位視仙器如命的大師終究是大方了一迴,就算無法挽救山河圖,也必須破了這山河困境,至少,至少得讓自己那沒用的徒弟出來不是嗎?


    六樣仙器!竟然是六樣仙器!眾人抬頭,這輩子簡直都沒有見過這麽多仙器!


    宓塔室內,乾坤鼎內突然發出一道裂音。


    宴丁神色複雜地看了百裏盟一眼:“少主,還是不要繼續了吧。山河圖境——破了。”


    百裏盟猛然睜開眼:“你說什麽?”


    宴丁麵無表情:“少主,外麵山河困境已經被破,人已經開始出來了,繼續下去,犧牲的隻有山河圖而已。”


    百裏盟皺眉:“怎麽可能?”


    宴丁懸空畫了一個圈,畫麵隱約出現宓塔外麵的情況——山河圖幻境被破,人從山河圖一個裂縫中湧出,場麵一片的混亂。


    而那裂縫的邊緣,光芒大作,幾樣仙器正在全力攻擊。


    青鋒劍無芒,卻妖異而鋒利。持劍人——齊舒。


    “舒舒?”百裏少主的臉上滿是驚訝,而後卻是冷漠了起來,“他怎麽能破我的局!”


    怎麽能!怎麽偏偏是他!


    百裏盟的臉上滿是慍色,他看著那畫麵,清晰擴大,明明修為不算高的青年手持仙劍——他親手為他鍛造的仙器。然後滿臉堅毅地破了那山河圖幻境。


    山河圖裂縫越來越大,慢慢的,一個個人爭先恐後地從山河圖中出來,如釋重負,絕處逢生。


    百裏盟攥緊了拳頭,鋒利的指甲幾乎刺破手心——那些都是該死的人!舒舒你怎麽可以去救他們!怎麽可以!就算你看不慣你生靈塗炭天下大亂,可是我說過還你一個安寧穩定的東州,這還不夠嗎!


    失望,以至於絕望,十年來的怨怒似乎一夕之間全部膨脹,本來隨著焰火焚燒的不甘與恥辱終究溢滿少年的眸眼。


    “宴丁,阻止他。”百裏盟冷冷地下令,不再看亦或是不敢再看畫麵一眼。


    宴丁一愣,卻終究是點頭,鋒芒一閃,消失在密室之內,自始至終,他信奉的主人隻有一個——百裏盟。而不是齊舒。


    百裏盟立在乾坤鼎之前,鼎中燃燒的是焚盡一切的火焰。他輕輕地伸出手來,帶著血跡的手,絲毫不懼溫度,亦不懼疼痛。然後用蒼白的指尖勾畫鼎上痕跡,詭異而神秘的紋路立馬隨之變幻,像是來自遠古祭壇上的圖騰,帶著血色的……祭禱。


    火光愈旺,熊熊湮滅一切。


    百裏盟的臉一片蒼白,純澈的眸眼變得幽深。


    誰在耳邊輕輕低喃,溫柔如水——


    等他出來,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等他出來,一切都會變好。


    等他出來,他會疼你。


    等他出來……


    “你果然是在騙我。”百裏盟的語氣聽不出喜怒,而後輕輕地閉上眼睛,終究因為失力疲憊而暈倒在鼎旁。


    眼看著那山河圖內火焰更盛吞沒一切,齊舒看了葛恨一眼,再次一擊,這次是用了全部的靈力,與葛恨的仙器一起,準備在幻境被焚沒之前將山河圖幻境全部破滅。


    葛恨這迴也是拚了老命,本來隻能支撐一道仙器的他竟然狠心一下子控製了所有仙器,與齊舒齊心協力——小容謙!為師肯定救你出來!


    可是,就是這毀天滅地的一擊,去被一把黑色大劍抵擋,強大力量相互碰撞下,兩方猛然被震得往後麵退。


    齊舒抬頭一看,麵癱著臉的宴丁用劍支撐住自己,半跪的模樣,唇角帶血,卻死死地擋在了山河圖之前。


    齊舒的黑衣烈烈,青絲淩亂,他微微咬牙:“宴丁,讓開。”


    “少主讓我阻止您。”宴丁筆直的起身,身姿挺拔如常。


    齊舒漠然:“盟盟年少不懂事,你難道也不知道是非輕重嗎?”


    宴丁拔劍:“我隻聽少主的命令。”他說話的時候,眼光不經意地飄過齊舒手上的戒指。


    齊舒終究也是執劍相向,然後看向葛恨:“大師,我攔住他,您先去破開山河圖。”


    葛恨會意,全心全意控製仙器朝著山河圖而去。


    宴丁看著一身冷冽的齊舒,突然開口:“您不該這樣。”


    宴丁麵癱依舊,可是齊舒卻覺得自己隱隱看出了他失望的情緒。


    齊舒舉劍:“如果我不做,又有誰來做呢。”


    是的,除了他,誰能阻止,誰有資格阻止,誰會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阻止另外一個人的錯誤呢?就因為他是百裏盟,就因為自己是齊舒,所以,他永遠不會後悔這件事。


    宴丁知道,就算是自己受傷,齊舒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對著齊舒眼中的一片堅毅,向來聽命主人行事的他突然迷茫了那麽一秒——或許,這件事真的該有對錯之分呢?


    就因為這一個念頭,宴丁的確是放水了,在他與齊舒的交手中,葛恨的仙器已經是攻擊到了山河圖上。


    與此同時,山河圖突然發出一道驚天動地的爆響,像是天崩地裂也不為過。


    強大的能量湧出來,宴丁幾乎是下意識地護了齊舒一下,擋住了朝著齊舒而來的熱能。


    下方的人也是一片的驚嚇,急忙護住自己。


    而葛恨大師可倒黴多了,直接還被自己的仙器攻擊反彈了下去,吐出一口老血在半空中就落了下去。


    天啊!我葛恨一世英名難道要毀在這裏,沒有靈力護體就算不死也至少摔個半殘啊擦!


    可是,也就在葛恨大師閉眼絕望自己的“英名”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落入了一個熟悉的人懷裏,是的,算是懷裏——這位英名一世的大師,被自己的小徒弟夾在胳膊上,像是拿一件大件似的。


    好吧,雖然是避免了殘掉,葛恨大師還是因為這個可怕的姿勢狠狠地敲了自己徒兒的頭——


    “小容謙你是想造反嗎!如此大逆不道小心我明日就逐你出師門!不,就今日!”


    容謙:“……”真是非常無辜!我好歹大難不死,師父您能不能先關心關心徒弟是不是受了傷啊!你看看別人家的師父……簡直人比人氣死人!師父比師父,得扔!


    是的,別人家的師父都抱著自己徒弟噓寒問暖關切無比欣喜若狂呢。


    此刻宓塔廣場上是一派的“認親”場景,從山河圖中出來的人幾乎和進去的人數一模一樣——沒錯,山河圖是自己莫名其妙爆了,可是裏麵的人卻似乎都完好無損的出來了。


    看到這場景,齊舒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而後,卻是看著宴丁問道:“盟盟呢?”


    宴丁對於那些人完好無損出來更是驚訝,沒理由少主會突然改變主意的啊?


    可是,轉念一想,宴丁神色微變,卻是急忙朝著宓塔而去。


    齊舒見狀,也飛快的跟了上去。


    兩個人走的飛快,以至於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奄奄一息的長清子正帶著怨毒的目光隱藏了起來。


    密室內已經沒有了那頗大的鼎,隻有白衣的少年倒在地上,手持一卷《山河圖》殘卷,臉色慘白宛若死人。


    “少主!”


    “百裏盟!”


    一個聲音冰冷依舊,一個聲音震驚心疼,但是都滿是擔憂。


    齊舒抱住百裏盟,然後輕輕地握住百裏盟的手,感受著那微弱的心跳,眼神冰冷的要命,他抬頭看著宴丁:“是乾坤鼎。是吧!”


    宴丁握緊了手心,是的,乾坤鼎有副作用他也知道,可是,這還是第一次,他看見那個囂張慣了的少主因為乾坤鼎而這般虛弱。


    或許早就有了,隻是百裏少主“閉關”後出來,宴丁見到的隻有那個驕傲的主子,而從來沒有見到過百裏盟這般模樣而已。


    看著宴丁不語,齊舒繼續咄咄逼人:“告訴我,他是怎麽得到乾坤鼎的?!”


    宴丁看了看齊舒懷裏的少年,又看了看齊舒,攤著的臉上終究露出糾結之色。


    而後,他開了口:“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就像是早就不知不覺到了少主身上,又像是突然之間就已經在了。”


    是的,這十年,宴丁與百裏盟幾乎稱得上“形影不離”,可是,對於乾坤鼎突然這百裏盟身上,他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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