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下開機按鈕,蘇謙從電腦的間隙中瞄向吧台,發現那位網管高小樹沒再盯著電腦屏幕不放,偶爾目光會瞟向這裏,又不時緊張地盯著門外。


    坐立不安間,高小樹竟然抓起一本書翻閱了起來,看封麵似乎是一本計算機編程教材。


    “哎呀,哎呀,我真是功德無量啊,”蘇謙沾沾自喜地自誇一句,“居然讓年輕人戒除網癮,開始看書了。”


    電腦啟動完成,管理員賬號、密碼輸入,蘇謙愜意地往沙發上一靠,右爪摁動鼠標,點開了桌麵上的一個遊戲軟件。


    相比與其他軟件,遊戲軟件的圖標比較花裏胡哨。這個圖標的樣子就是一個小人拿著一把劍,那遊戲的性質不是很明顯了嘛。


    遊戲對於蘇謙來說極為原始,畫麵在是像素風的,戰鬥方式是最為傳統的迴合製碰撞。


    操縱著一個拿著劍的小人,在中世紀的城堡、森林、曠野和村莊中穿行,收獲各種各樣的垃圾與寶物,結識一個又一個的隊友,與千奇百怪的怪物戰鬥。


    雖然看不懂劇情,還莫名其妙地掛掉好幾次,不得不迴教堂複活,甚至還被遊戲裏的公主打了一巴掌,但是蘇謙卻感覺自己好像迴到了曾經的時光,久違地感受到單純的快樂。


    過了一個多小時,正玩的開心,蘇謙突然聽到吧台方向,傳來了高小樹刻意提高的聲音,“不行,不行,我們這裏不能賒賬。”


    出於曾經和家長老師鬥智鬥勇的經驗,蘇謙玩遊戲,從來不戴耳機,就是為了耳聽八方。現在這麽做,是為了防止被小璐抓到自己在玩遊戲。


    沒有人和高小樹說話,但他很快又接著拒絕:“我們也不要打工的。你怎麽這麽奇怪啊!”


    聲音很高,蘇謙這才意識到,高小樹是在提醒自己——有奇怪的人過來了。


    ‘咦,沒聽到小璐的聲音啊,’蘇謙一直有三分精神在留意小璐的動靜,她略帶磕巴,清脆悅耳的少女音很有辨識度。


    蘇謙側過腦袋,從電腦的間隙中再次望向吧台。


    隻是一眼,蘇謙差點沒心肺停止。


    吧台裏,高小樹站在那兒,雙手抱胸,不停搖頭。


    吧台外麵,站著一名個子很高的青年,大約190cm左右,穿著件有點舊的籃球衫和運動短褲,手裏像是拿著什麽東西舉在胸前。因為背對著,所以蘇謙也看不清楚。


    眼角空空蕩蕩的信息欄中彈出一行提示:


    【變身圖鑒增加拉帝歐斯(特性:飄浮),圖鑒數量106】


    【自由種族值+1】


    “搜那斯!!!”(臥槽槽!!!)蘇謙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唿,又連忙用雙手捂住嘴。


    來不及了。


    聽到聲音,青年轉過身,看到了電腦後麵的果然翁,頓時雙眼一亮,“啊。”


    ‘啊!你個頭啊!’蘇謙感覺自己氣都喘不上來了,而對麵的高小樹還在朝著自己使勁擠左眼,生怕自己注意不到他們。


    眼見雙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而且似乎都期望自己過去,蘇謙腦袋裏嗡嗡作響。


    現在可不是逃跑的時候,這隻拉帝歐斯,巡護局都發公告說是極度危險,那不論怎麽樣,都是能夠輕易秒殺自己的存在。


    就像小璐說的:那個真會死的。


    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吧,看看到底怎麽迴事?


    蘇謙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兩隻小腳向側方邁出一步,後麵的兩隻小腳跟上。


    轉出椅子,走到過道,蘇謙雙手背在身後,步伐漸漸穩健起來,有點彎著的背脊重新挺直——怕個球,我都是轉世過一次的人了。


    “這個,家夥”蘇謙在心靈感應中向高小樹詢問道,“他是來幹什麽的?”


    “一個啞巴,沒錢還來網吧,”高小樹氣唿唿地說道,臉上帶著笑意,似乎為能夠及時提醒蘇謙而高興。


    蘇謙頭都大了,‘這家夥不是啞巴,隻是不會人類語言而已!你這樣蔑稱,小心它一發龍之波動送你和整個網吧一起歸西。’


    瞟了眼拉帝歐斯,這個青年長相普通,大約24、5歲的年紀,正滿臉期望地看著自己,似乎並不介意自己被稱作啞巴。


    等拉帝歐斯麵向自己,蘇謙這才發現他手上拿的是個破本子和半支鉛筆,原來是用來寫字表示含義,上麵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異常難看的字——【這裏,可以打工嗎?】


    “……”


    槽點太多,蘇謙已經吐不過來了。


    “來上網沒錢也就算了,居然還問可不可以賒賬,或者打工,”高小樹著重強調道,“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啊。”


    奇怪你去找警察啊,找我一隻果然翁幹什麽?


    “是很奇怪,”蘇謙擠出一個假笑,“做的好。我來應付他。”


    沒辦法,還需要他來應付一下後麵到來的小璐,還是誇獎一下吧。


    “那個,你有什麽事嗎?”蘇謙轉而用心靈感應向拉帝歐斯詢問。


    刷刷刷,拉帝歐斯運筆如飛:幫幫忙,我想上網。


    蘇謙:“……”


    在人類開的網吧裏,一隻假扮成人類啞巴的拉帝歐斯,向一隻由人類轉生而來、變身成果然翁的百變怪求助,說自己想上網。


    “他的網費我來支付吧,”蘇謙不得不掏出視若珍寶的100元錢,放上櫃台。


    高小樹遲疑著沒收錢,反而問了一句:“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認識他,需要他配合。你也是給網吧打工的,不能都免費了。”蘇謙將錢推了幾厘米,“三個小時。”


    “好吧。”


    高小樹熟練地收錢、拿卡、找零,遞給蘇謙。


    “謝謝,”蘇謙收起零錢,又將網卡遞給拉帝歐斯,“給你。”


    【謝謝】,拉帝歐斯笑容燦爛,寫下一行字,【以後我賺到錢,會還給你的。】


    怎麽還?蘇謙不無惡意地想到,要不簽個賣身契?給我打兩年工再走?


    對了,這隻拉帝歐斯會不會預知未來啊?如果它會的話,那豈不是可以直接鎖定兇手了?


    想到這裏,蘇謙又覺得自己這15元錢好像沒白花,隻是好像少了點?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上網區,蘇謙坐迴原位,而拉帝歐斯順勢坐在他右邊的空座上。


    時間將近傍晚,網吧裏的人越來越多,空位本來就沒剩多少,倒是因為‘果然翁’蘇謙坐在角落,他旁邊的位置本來就不被人青睞。


    因為存了請求幫助的心思,蘇謙並不厭煩拉帝歐斯坐在旁邊,反而煩惱該怎麽在不激怒它的情況下,順其自然地揭穿對方是隻精靈?


    噠噠,蘇謙點動鼠標,畫麵裏的劍士打開居民家裏的寶箱,獲得了一瓶藥物。


    目光瞥向旁邊的拉帝歐斯,它沒有打開電腦,目光好奇地在蘇謙和他的電腦畫麵間徘徊,


    “還要幫助嗎?問這個遊戲的名字?”蘇謙主動搭話。


    拉帝歐斯搖搖頭,快速寫下一行字:【不是,我不會用電腦,想看看你怎麽用,向你學習。】


    好家夥,又是一個電腦盲。


    這個年代,電腦的大眾化普及才剛剛開始,使用電腦還沒有成為人均掌握的‘技能’。


    但是看蘇謙玩遊戲學習怎麽用電腦,那恐怕一輩子都沒指望。


    蘇謙沒全看懂拉帝歐斯寫了什麽,通過‘不是’,‘學習’這兩個詞,強行上下文聯係一番,詢問道:“你是想向我學習使用電腦嗎?”


    【對對】拉帝歐斯舉著本子,笑著點點頭。


    “好吧,”蘇謙指向拉帝歐斯右腿邊的機箱,“那個是開機鍵,打開後電腦啟動。按一下,然後你前麵的是鍵盤,它是用來……”


    電腦順利啟動,跳至起始桌麵。


    除了怎樣使用鍵鼠,蘇謙又大致講解了一些桌麵上圖標軟件的用途。


    “錯了,別點鼠標右鍵,”蘇謙糾正拉帝歐斯的錯誤,好奇地問道,“誒,不好意思,你叫什麽名字?”


    拉帝歐斯快速在本子上寫下兩個字,用左手展示給蘇謙,右手重新迴到鼠標,目光仍然停留在屏幕上


    【#%】


    拉帝歐斯寫的兩個字,蘇謙不認識,畢竟名字的用字一般不太會是常見字。


    蘇謙眨眨眼眼睛,像是不小心般開口道:“搜那斯……”(怎麽讀?這兩個字我不認識。)


    “歐~”(雷歐),拉帝歐斯自然而然地迴了聲。


    小小的角落裏,空氣突然安靜。


    網吧裏,鼠標點擊聲和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幾個剛放學的學生,爭論遊戲攻略的聲音咋咋唿唿吵鬧個不停。


    拉帝歐斯轉頭看向蘇謙,一雙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散發出危險的紅光。


    “……”,蘇謙忽然開口問道,“搜那斯~”(你知道奧特曼嗎?)


    雷歐愣了愣,“歐~”(不知道,那是什麽?)


    “《雷歐奧特曼》,一部特攝電視劇,平常的時候,主角外表像個人類,但是碰到邪惡的壞蛋和怪物,他就會變身成為光,或者說是正義的夥伴,來幫助有困難的人。那個主角的名字就叫雷歐。我很崇拜他的,所以看到有困難的人和精靈,都願意伸出一臂之力。”


    蘇謙一口氣低聲說完,語速極快,隻覺心髒蹦咚蹦咚,跳動得異常激烈,但根據剛才拉帝歐斯的行為,他有很大的把握對方不會亂來。


    巡護局告示上的‘極度危險’,大概率指的是對方的實力,而不是指對方的性格。


    “原來如此,”雷歐聲音很輕,目光重新迴到屏幕,“我不太喜歡,我不是什麽正義的夥伴。”


    兩隻精靈間再度沉默。


    雷歐手中的鼠標點來點去,將一個個軟件打開又關閉,複習蘇謙剛才指導的操作。


    蘇謙扭動身子坐正,重新操縱起屏幕裏的小人,繼續遊戲裏的冒險之路。


    過了幾分鍾,雷歐低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蘇謙。”


    “蘇謙,你好,”雷歐打開網頁,鼠標在頁麵上點來點去,跳出一個個新的網頁,“我其實不是人類,而是一隻精靈,人類稱唿我為拉帝歐斯。”


    “雷歐,你好,”蘇謙操縱小人放出一道‘雷霆半月斬’,砍死了第二關的boss,“我其實不是果然翁,而是另一種精靈,人類稱唿我為百變怪。”


    兩隻精靈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彼此,目光中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雷歐笑了笑,頗為不好意思地問道:“蘇謙,你能再教教我上網嗎?我聽人類說,電腦網絡是現在世界上信息和資料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可以啊,不過我了解也不多,畢竟不太方便嘛,”蘇謙轉過身,又大致跟它講解了一些昨天了解到的網絡信息。


    “唔……”雷歐低聲沉吟,眉頭緊皺。


    在它麵前的屏幕裏,打開著的網頁,是目前號稱世界最大訓練家交流論壇的網址,也就是蘇謙忽悠小璐,要來認真學習的地方。


    “怎麽了?”


    雷歐指著屏幕問道:“隻能這樣一條條信息看過去嗎?好麻煩啊,不能找自己想要的嘛?”


    “論壇裏麵不行,這論壇太落後了,”蘇謙側過去,給他打開一個新網頁——原始的搜索引擎頁麵。


    蘇謙指指屏幕中的輸入框,“試著在這裏輸入你想要的,我不確定這網站有沒有扒到論壇的信息。你想找什麽?”


    “我想找被人類稱為拉帝亞斯的精靈。”雷歐輸入信息。


    “拉帝亞斯,找那個幹什麽?”


    “我想找個老婆,”雷歐敲下確認按鍵。


    蘇謙:“……”


    槽點太多,不想說。


    (本處有二設,遊戲中拉帝亞斯和拉帝歐斯是未發現群的,但是明顯這種傳說精靈有複數隻,可繁衍,故按照屬性歸入龍蛋群)


    刷!網頁跳出,雷歐一條條看下去,“好像沒有新的關於拉帝亞斯的消息啊。嘿嘿,不過有圖片,好像也不錯嘛。”


    蘇謙瞄了眼,屏幕裏居然是各種各樣拉帝亞斯的畫作形象和少量真實照片,解釋道:“非要拉帝亞斯嗎?這種涉及傳說精靈的具體線索,聯盟可能會封鎖,很難在網絡上出現。”


    “美納斯也行,不過要長得好看的!”


    在輸入框裏敲入美納斯,跳出來最前麵的網頁是某精靈選美大賽美納斯奪冠的報道。


    “嘿嘿,”雷歐盯著屏幕,吞咽口水,“嘶,這個挺好看的嘛,也就比拉帝亞斯差點。”


    蘇謙:“……”


    這算不算是精靈借助網絡看其他精靈的本子和寫真?


    “蘇謙,你餓不餓啊?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飯?”


    清脆悅耳的聲音從蘇謙左後方傳來。


    “不餓,不想吃。”蘇謙順口答道。


    ‘等等,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啊?!’


    脖子像是機械軸承被鏽蝕了一般,蘇謙緩緩迴過頭,目光看到小璐站在沙發的左後方,俏麗的臉蛋麵無表情地看向自己的電腦屏幕——一幕遊戲中戰鬥勝利畫麵。


    蘇謙:“……”


    等等,我還可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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