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拿著放大鏡看上流社會,很多時候那些五光十色和街邊的霓虹燈大相徑庭。濃鬱的色彩裏涵蓋了太多的利益,誘惑,種種。


    沈清言環顧四周,絕大多數的來賓都是合作公司或者有意向合作的,也不乏幾個競爭對手。隻要沒有真正撕破臉皮,這些生意人都披著一層羊皮互對著咩咩叫,看起來是那麽無害。


    陳嚴斌和趙成盯她盯得很緊,就算她隻是去上個廁所,他們也要跟到走廊出,然後看住女洗手間的進出人員,好似生怕她溜走。


    沈清言在洗手間裏梳理了一下頭發,把披散著的長長頭發一把紮起束成馬尾,深吸了一口氣。她還不知道他們處心積慮叫她來是為了什麽。


    顧開銘,作為國內市場負責人,不光有商業頭腦,在人際交往方麵更是突出,可謂是雙商都頂尖的一個人才。他今天穿著寶藍色的西服,比起黑色的沉重,多了一絲友好。他的臉上掛著非常公關的笑,含笑的眼睛掃過會場的每一個角落,做到了“雨露均沾”。


    像是所有儀式的開場白一樣,他發表了感言,做了過去一年的總結,點出了創立至今的變化,感謝了所有到場的人物和其公司。


    沈清言叉手靠在牆上聽著這一段一段的大白話。


    她真的挺佩服這些生意人。八麵玲瓏,顧全大局。在不忘了感謝任何一個人的前提下,還要時不時講一個不冷不熱的笑話來活絡一下氣氛。


    她聽著像報菜名一樣從顧開銘嘴中溜出的一個個名字。


    “也感謝言門的周總能夠到場。說起周總,顧某真是佩服。周總不過而立之年,卻能成此大業,短短幾年在業內站穩腳跟,這得讓多少人刮目相看。”顧開銘笑嗬嗬地看著會場左邊人群中的周聞,“顧某很期待和言門的合作。”


    體麵話,是大多數行業不可或缺的。


    顧開銘說每句話的時候都帶著謙卑的態度,也難怪史蒂芬肯放心把中國這麽大一塊肥肉全權交給他代理。


    隻是,體麵話從來不帶什麽真情感。


    “當然我們還要感謝幫助了遠成許多的傳業……”


    顧開銘持續在台上滔滔不絕,可“言門”和“周總”兩個詞像是千金鐵錘砸在沈清言的腦門上,哐哐直響。


    她反應過來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麽,猛地一轉身,淩厲地瞪向陳嚴斌。陳嚴斌瞟了瞟她的神情,對於突如其來的怒氣不理解,也不在意。


    “陳嚴斌,你讓我來,是為了言門的合同?”她詰問道。


    陳嚴斌聳肩:“是。人家老總對你有興趣,你就露個麵。對你沒什麽損失,還能賺個我們兩不相欠,很值當的交易。”


    沈清言收了怒火,身子往後微傾,平息下來。


    “值不值當,我說了算。你說的是我隻需要來這裏,而不是要談成合同。我先走了。”


    “咳,這就不夠意思了。”陳嚴斌痞笑著拽住她的手臂,“人都到這了,哪有走的說法。你隻要稍微動用一點你勾男人的小技巧就行了。”


    沈清言甩開他的手。


    他聳了聳肩,雙手攤開,“我可沒為難你。”他笑得很得意,“我真的很好奇,沈清言你為什麽這麽怕言門?上次落荒而逃,這次還是。”


    “和你有關係麽?你要是再糾纏,別怪我把錄音在這裏放出來。”


    他狀似無辜地努了努嘴,“是沒噢,不過——”他笑意加深,“我大可以說錄音的聲音是合成的,你覺得公司是相信一個經理還是一個已經被當做叛徒逃跑的你?”他咧嘴笑的臉漸漸逼近,像個驚悚片裏的鬼笑臉。


    “說起來,”他頓了頓,做出一個思考的手勢,露出表演般疑惑的表情,“你為什麽騙我說你丈夫在hk?”


    他悠閑地理了理衣角說:“我查過,沈清言你根本就沒有結婚,根本就沒有什麽丈夫。”


    沈清言的眼眶微紅,瞳孔裏火燒雲天。


    “你不要欺人太甚!”


    關於周聞,關於沈卓,她竟無法反駁。她不知該從何說,該如何說。像是被窺破了軟肋,陳嚴斌勁道十足地往她的痛處敲擊。


    “所以,你兒子根本就是一個——野孩子。沒爹的野孩子,而你,”他輕蔑地朝沈清言一笑,一根手指撩起沈清言耳邊掛下來的一根發絲,“不知道和哪個野男人亂搞,生了個野種。你到底哪來的勇氣,這麽驕傲?你覺得你沈清言是多厲害的人?”他的笑臉漸漸冷下來,最後轉變成嘲弄。


    “陳嚴斌——!”沈清言忍無可忍,撕心裂肺地喊出他的名字,一雙眼瞪圓著,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身邊的來賓聽到這一聲,紛紛迴頭當個看客,小口抿著酒水,和身邊人小聲討論。


    遠成周年宴會上,這是哪出鬧劇啊?


    “陳嚴斌。”


    叫住他的聲音淩冽且低沉,像千斤石沉入海底杳無音訊。


    陳嚴斌正因為看到沈清言被激怒的表情而得意的笑,他一時收不住笑,身體還因為大笑顫抖著,他轉過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他剛看到是誰,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住,像是他的世界裏下了場暴風雪。


    定定立在他身後的人穿著黑色的西裝,收拾妥帖。他有高大的身材和昏暗的燈光也掩蓋不住的氣場,修長的手指正把玩著玻璃杯身。他嘴角掛著一絲笑,眼底卻淡如秋水,目光朝下,仿佛正在觀察伸出的右腳皮鞋上是否有汙漬。


    他突然輕笑了一聲,嘴角跳了跳,十分不屑。他微微抬頭,眼睛看向前方,越過愣神的陳嚴斌,直抵紅著眼睛像隻發怒的貓的沈清言,含著笑問:“那你有沒有查清楚,那個野男人是誰?”


    這句問話,說得太過輕巧。好像隻是一句“你喜不喜歡吃糖”一般平淡。


    “周……周總?”陳嚴斌沒料到他逞一時口舌之快說的話會被周聞聽到,在心底猛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生怕這到手的合同又這麽攪黃了。


    隻是,這周聞未免太過在意沈清言了。


    周聞慢慢走到他跟前,遊移在沈清言身上的目光終於收迴,對上了陳嚴斌的眼睛。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你口中的野男人——是我。”


    暗酒紅色的液體順著陳嚴斌的頭發流淌而下,滲到他的眼皮、眼睛、鼻子和他因為感到不可置信和不可理喻而長大的嘴巴裏。


    那模樣,狼狽不堪。


    會場裏的到吸氣聲不斷。


    空酒杯輕輕地落到地毯上,翻滾了三兩下,停住,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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