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寧公主送方嬤嬤等人迴宮。這點,替她贏得人心,大夥兒口裏稱頌、心底敬佩。


    “……菊花姊,你有沒有到過前院?那兒種了好多鮮花,紅的紫的黃的開滿一片又一片,想不想去看看?”


    送茶點的丫頭,一進門便對菊花東拉西扯,說的全是公主的百般好處。丫頭反而沒對穎兒招唿,因為就是打招唿,穎兒也不會迴應。


    種花?不就是為了種花嗎?否則怎惹下這身事?穎兒目光停留窗外藥草,苦笑。


    她的藥圃移了,栘到窗邊,推開窗便可看見。


    是水土不服?月見草怎地垂頭喪氣?


    月見草是少爺同她一起上山找來的,那天風和旦麗,涼風陣陣,他們采下藥草,還到湖畔釣魚。


    湖水清清,看得見湖底遊魚,魚鉤在水底輕晃,可魚兒就是不肯上鉤。


    不過是魚兒不食餌,這麽簡單的事,少爺就能發展一篇民富國安論。


    他說,這湖底肯定食物豐足,所以麵對誘餌毫不心動,同樣的,百姓豐衣足食,朝廷自是民心所向,流寇外敵又怎能興風作浪?


    就是這般論談,才教皇帝欣賞吧?不,不隻皇上欣賞,新嫁公主對少爺也欣賞極了。


    聽說少爺與公主恩愛甜蜜、鶴鰈情深,聽說新婚夫婦形影不離、幸福相依;聽說公主為少爺彈琴、少爺為公主作畫;聽說公主親手裁錦緞,為丈夫添衣;聽說少爺為公主帶迴玉簪相贈……


    不過短短數日,公主取代了她在少爺身後的位置。她的存在與否,已無意義。


    “穎兒小姐。”一名仆役走到門前,敲兩下,菊花應了,是少爺派來的,要穎兒小姐到閑茶亭賞荷。


    她聽見了,親自走到門邊,對仆役說得直接:“我不去。”


    門關上,她迴到窗邊,半倚窗欞,隱隱地,腹痛陣陣。她很習慣了,習慣把疼痛當成生活的一部分。


    菊花不多言,站到她身後,把冷茶撤去。


    不多久,腳步聲傳來,穎兒沒迴頭,是誰,都無所謂。


    門咿呀一聲打開,宇淵聲音傳來——“穎兒。”


    是少爺?緩緩轉迴身,望他一眼,無言。


    “為什麽不到閑茶亭?”他濃眉相聚,嘴角緊抿。


    到閑茶亭?不是說不去了嗎?她搖頭。


    “公主特備了茶水點心,想要結識你,你竟用這種態度對她?!你不覺得自己過分?”


    哦,原來啊,他生氣,是為公主,果然是鸛鰈情深。


    她麵無表情,低眉輕撩撥盆花,那葉子翠綠得教人心喜,花兒紅得讓人驚豔,這樣美好的生命不該拿到她麵前炫耀,就如他的幸福不該在她的寂寞前張揚。


    “你恨她?你把失去武功的事記到她身上?”


    想太多。她無命、注定早夭,怎能記到誰身上,也許那場大火本該燒死她,逃過一劫,隻是老天要她留下來見證,見證善惡到頭終有報。


    穎兒不應,他當她默認。


    “你錯了,就算玉兒是公主,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又是她錯,她怎老做錯?別開身,不想反駁他的誤解,反正,就這樣了,多說無益。


    “你決意和玉兒對峙到死?”


    是,反正不會太久了,照脈象看來,她大概活不過一季。


    “你真任性。”


    任性?沒關係,她的任性困擾不了他的公主太多光陰。


    宇淵氣惱,進門這麽久,她半句話不說,由著他自言自語,難道還在為那日的爭執記恨?


    跨步向前,雙手握緊她的手臂。


    她仰頭,他方見她眼下淡淡黑影,她更瘦了,原本蒼白的臉龐出現青綠,她在折磨自己?語氣加重,他問:“你一定要這樣子?讓別人不好過,也不敦自己快意?”


    她沒聽懂他的意思,隻是,要求瀕死女子快意,未免過分。


    “說話啊!”暴吼一聲,她總是把他的耐心用鑿。


    “說什麽?”終於,她開口。


    “為什麽不試著和玉兒相處?你沒見過她,怎知她不是好人?”


    “她是好人嗎?”她反口問。


    “她是,玉兒雖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她溫柔體貼、處處替人著想,她從不勉強別人,府裏的下人都對她佩服極了,唯有你,對她懷抱敵意,始終把她當成惡人,保持距離。”


    “有嗎?”


    “沒有嗎?上次,她備禮到探月樓看你,你連見都不肯見她一麵,你有沒有想過,她畢竟是公主,放下身分來見你,你居然給她吃閉門羹。”


    哦,想起來了,那迴,她心絞痛,痛得隻差沒在地上打滾,於是,讓菊花迴了她,沒想到,競成了“懷抱敵意”的充分證據。


    罷了,真的無所謂。


    “對於你的無禮,玉兒非但不惱,還擔心你不開心,特意趁我在家,邀你共賞荷花,你居然……穎兒,你非要這般孤僻難處?”


    聲聲責備,加重她的心痛,咬唇,她又想滿地打滾。


    她必須解釋些什麽,得說點話,好讓少爺快點離開,她的難堪狼狽不想見人。


    “穎兒承諾,不離開采月樓一步。”


    很好,終是教她說出言語,捏緊拳,這疼痛,怎地掐不死?


    宇淵恍然大悟,是他糊塗了,忘記告訴穎兒,方嬤嬤已和一幹宮娥迴去,往後她想去哪裏都行。莫怪她生氣無禮,為了玉兒被囚禁,誰會開心?


    “承諾不必守了,玉兒知道方嬤嬤對你做的事,覺得抱歉,大婚夜裏就告訴我,要將宮裏人送迴去。她說,這裏不需處處守著宮中禮儀,也說,嫁為人婦,是她該適應夫家,而不是要求夫家配合。


    瞧!她是不是很講道理?往後,這裏照常,沒有緊文褥節、沒有宮廷禮節,你想往哪裏去,便往哪裏去。”長長拉出一串,他要她放心。


    她沒答話,因疼痛升上一級,難當。


    “信了吧?玉兒很好,你該試著和她當姊妹。”


    語畢,宇淵不再多說,拉起穎兒的手往閑茶亭去,今日荷花鮮麗,是介紹兩人相識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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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會成為好姊妹?不會,穎兒確定。


    她是公主,而她,不過是丫頭,立場不同、性情不同,她們沒有成為好姊妹的條件。


    穎兒望眼公主,她迴給穎兒一個溫婉微笑。


    她是好女人,少爺沒說錯,有她相伴,少爺很幸運。這樣,很好。


    靜靜坐著,她傾心對抗疼痛,不笑的臉上,缺乏表情。


    桃紅偷眼瞄穎兒,心裏有些許不滿。她以為她是誰啊,公主對她善意,她還一臉不屑,不過仗著駙馬爺疼愛,就不可一世啦!


    帶著幾分刻意,走到穎兒身邊添新茶,桃紅用身子擋去公主和駙馬爺視線,手一偏,把熱水往穎兒手上澆。


    急急縮迴手,她沒尖叫,桃紅自然裝作沒看到,仰起下巴。想對公主不遜,搞清楚,方嬤嬤不在,還有她呢!


    手背瞬間通紅,穎兒咬牙忍住,不多言語,免得說到底,又是她性情孤僻、愛對峙,不挑惹風波了,她隻盼聚會早些兒散去,好累。


    “駙馬,這是公主特地為您烘焙的蓮花茶,您試試。”桃花堆滿笑容,把茶水倒進宇淵和公主杯裏。


    “嗯,甘純清香,我不知道蓮花可以泡茶。”


    “做這茶可麻煩呢!要在清晨蓮花未開之際,選出末綻花苞剪下,再用炭火焙幹,炭火不但要控製得極小,焙火期間更要不斷翻轉,免得蓮花失色,香味讓炭火味取代。”桃紅一路說,一路瞄著穎兒。


    聽見沒,公主和駙馬是天上一對、人間一雙,駙馬再喜歡她,她都別想當駙馬的枕邊人。


    “辛苦你了。”宇淵對公主說。


    “可不是辛苦嘛,可公主說呀,隻要駙馬喜歡,再辛苦都沒關係。”


    公主赧顏,轉移話題:“穎兒姑娘,這茶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讓桃紅給你送一些過去。”


    “多謝公主,不必了。”她直覺反應。


    穎兒的直覺反應讓人尷尬,但公主不在意,她下定決心要同穎兒姑娘當朋友,凡是相公喜歡的人,她都要加倍喜歡。拉起穎兒的手,她有許多話想說。


    很不巧,她拉的正是桃紅燙傷的手,第二次直覺反應,穎兒將公主的手她的“直覺”全看在宇淵眼底,蹙眉。


    他要怎麽說、怎麽待她,才能將她的固執磨去,再同她冷戰數日?繼續漠視她的存在?她非要這般待人才甘願?


    公主沒氣惱,仍張著笑臉說:“你的事,我聽說了,很抱歉,母後這般待你。”


    隻是抱歉?她知道幾百根針紮進肉裏,是什麽感覺?她知道無水無米、無天無日的恐懼找不到形容詞可解?原來嗬,她的性命隻值抱歉二字。


    “不必。”道歉之於她,無益。


    “穎兒。”


    宇淵的語調不悅,她聽見了,於是垂眉閉嘴,不再多話。


    “相公別氣,的確是我的錯,僅管天下父母心,可方嬤嬤和母後確有不是之處。”


    說得好,天下父母心,偏生人家的父母高貴,而她失怙,人家的父母有心,她的父母想救她,卻無能為力。


    公主安撫過宇淵後,又對穎兒細說:“穎兒姑娘,你要怨,便怨我吧!往後我會用心補償你,希望有一天,你肯放下心情,和我成為互訴心事的好朋友。”


    “穎兒不敢高攀。”字句從牙縫問擠出來,她咬緊牙關。


    接在腹痛之後,心也跟著痛起來,她的身子和心同自己作對,在最需要體力對付假想敵時,她竟痛得幾要暈死。


    “你在氣頭上,我可以理解,聽說以前你是武功高強的俠女,飛簷走壁皆難不倒你,現在,你和我一樣,成了普通女子,換成我,也要大大發火。可事已至此,你生氣,隻會弄壞身體,試著放下好嗎?”


    放下?說得好簡單,輪到她來試試日夜疼痛的滋味,試試在地獄翻滾,不得脫身的感覺,試過後,再來同她談放下。


    “要是有辦法能讓你恢複功力,我一定盡力辦到。聽相公說,你熟讀醫書,倘若需要珍貴藥草,我可以迴宮求父皇相贈。穎兒姑娘……”她滿目誠懇。


    痛翻了,她再不想聽這些無關痛癢的話。


    “若公主沒別的事,我可以告辭嗎?”穎兒截下她的話。


    這迴,她是連台階都不給下了。公主漲紅臉,訥訥地,再說不出其他話。


    “桃紅,你送公主迴房。”宇淵插話。


    待桃紅與公主走遠,宇淵起身,雙手橫陶,瞼色嚴肅,口氣卻淡得很:“你非要這款態度?為什麽堂堂公主在你麵前卑躬屈膝,為的是家和萬事興,她想與你和平相處,可你的脾氣卻惡劣到教人無法原諒?”


    那麽,就別原諒了吧!反正,她真的無所謂。不著痕跡地,她壓壓腹部,壓不去洶湧巨痛。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


    他對她,辦法用盡,他但願她別那麽孤傲,但願她合群,不過眼前看來,這算過度要求了。


    “說話能改變什麽?”她問。


    大顆大顆的汗水自額間沁出,她會暈過去嗎?恐怕不會,她的生命力,堅韌得教人憎厭。


    “你想改變什麽?”


    “我想要迴武功,想迴到從前。”那時,他們日日練武,她為少爺準備衣食,日子辛苦,卻心安踏實。


    “不可能。”宇淵淡應。


    當然不可能,她隻是又說蠢話了。少爺有妻子,衣食自有人招唿,她喜歡辛苦日子,少爺偏是富貴命,她怎老想不可能的事?


    “既然不可能,多說何用?”穎兒迴嘴。


    “你的意思是,要同玉兒對立到底?”


    對立?她何德何能?搖頭,她自承,沒這等本事。


    “你真是固執得可恨。為什麽不想想,自己比玉兒幸運多少?從小她隻能對著宮牆向往外頭世界,她沒有半分自由,不像你能隨著我四處走動,你沒了武功還有醫術,你還懂製藥煉毒,這都是玉兒想要,卻要不到的生活。”


    是嗎?她這般同少爺說?


    原來,偉大公主想要她的生活,想同她一樣賣身葬父、想同她一樣短命早夭,也想同她……麵對少爺,卻無法傾訴慕戀。


    好啊,來交換,她很樂意。


    “若你堅持不能和玉兒溝通,我隻好把你送去百草堂。”


    這是恐嚇也是懲罰,府裏下人對穎兒頗有微詞,說她冷漠難相處,這樣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少爺很喜歡公主,是嗎?”忍不住地,她問。


    她凝望他,眼底帶著一絲希冀。


    希冀什麽……希冀他對自己有一點愛戀?希冀他的心裏,有個小小角落寫上紀穎?或希冀他說他不愛公主,賜婚純屬不得已?


    她的眼光勾動他的心疼,可理智告訴他,在此刻寵她,是錯誤決定。


    於是,他答覆:“誰不喜歡玉兒?她那麽聰明、識大體,她懂得為了一家子的和樂,委屈自己,我當然會喜歡她、憐惜她。”


    哦,了解,她的希冀又是篇癡人說夢。


    穎兒點頭,將她送到百草堂或其他地方吧,她不在乎了。


    她抬眼,發現宇淵先她一步離開閑茶亭。


    眼眶蓄滿淚水。但她夠驕傲,她的傷心不必教人看見。


    輕輕地,蓮步輕栘,她在相思樹下,撿來幾顆果夾,剝開,那一顆顆諷人的紅色心……她要用研缽將它們搗爛、磨碎……


    總是啊,風住塵香花已盡,物是人非事事休。偏淚濕春衫袖。


    情呐、愛呀,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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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是嗬,月與燈依舊,偏他們在冷戰吧?他挑明了,她一天不對玉寧公主示好,他便一天不出現,於是,穎兒已經很久沒見到宇淵。


    都說她難相處、孤僻不合群。真是此?大概吧,昨夜,她居然和公主的貼身侍女蘭兒發生不愉快。她真該好生檢討自己的性情,反省她是如何變成令人無法忍受的女子。


    反省嗬,她和蘭兒……是從哪裏開始?從夜半撞見蘭兒與陌生男子在後院私會開始吧!穎兒不認得那陌生男子,隻覺他目光銳利,渾身散發一股迫人寒氣,她追問那人是誰,兩人怎在夜半相會。


    蘭兒不肯說,拋給她一個陰霾眼神,然後一語不發,離去。


    是她踩了蘭兒的隱私,還是她口氣咄咄逼人?她……反省不出所以然。真糟,對不?


    皺眉,胸口又犯疼,一陣陣,痛不欲生,而且痛的次數一日比一日增,她應替公主開心,她將要擺脫難纏的自己。


    她死,少爺會傷心嗎?


    也許會,但有公主在旁安慰,很快地,他會忘記紀穎,忘記他們相處的六年光陰。


    霍地,門被撞開,穎兒從沉思間驚起,進門的是宇淵。


    他為她的固執妥協了?他再不逼她當合群女人?些許的欣然浮上,穎兒迎向前。


    然,步伐驟停,她看見他……怒不可遏。


    “拿來!”宇淵見到穎兒,便伸手向她要東西。


    “拿什麽?”她望望紅著眼眶的蘭兒,不解。


    “解藥。”宇淵怒目相向。


    她一頭霧水了。誰中毒?中什麽毒?他想拿哪種解藥?他不說話,當她會讀心術嗎?就是醫病,也得讓她見見患者,望聞問切啊!


    “我不懂。”穎兒旋身,走至她常待的窗邊。她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怎變得這麽壞!宇淵氣急敗壞,扯過她的手臂。


    他忘記她早無內力,力道大得將她拉倒在地,砰砰,穎兒連連撞翻兩張椅子,撞疼了腰背,腥鹹味侵入舌間。


    穎兒吞下驚唿,扶著椅子緩緩起身,奸不容易站直身子,喘息。


    喘過後,她抬眉,仍然足簡單的三個字:“我不懂。”


    “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宇淵怒氣衝天,為她不慍不驚的沉著。


    “真不懂。”她正視他,不畏懼。


    “桃紅、蘭兒,你們兩個來說。”


    “早上,蘭兒姊姊拿了瓶芙蓉雪花霜給我,說是穎兒姑娘要送給公主的禮物,擦在臉上會變得又白又美,公主不疑有他,拿著就要往臉上擦,我把瓷瓶搶過,要公主三思。”


    桃紅看看穎兒、再望望駙馬,續言:“穎兒姑娘對公主……一向很壞,誰知她會不會害人?可公主責罵我小心眼,強說,穎兒姑娘肯送東西過來,擺明要同她和好,她怎能不把握機會?公主本想擦了芙蓉雪花霜,就帶著親繡的錦帕到探月樓,還贈穎兒姑娘。豈知,那藥擦下去,公主臉上立刻浮出大大小小的紅疹子,嚇壞桃紅了。”


    她說完,蘭兒搶跪在宇淵跟前哭泣,“少爺饒了蘭兒吧,奴婢真不知道芙蓉雪花霜是毒藥,我以為那是禮物……嗚,穎兒姑娘,你害慘蘭兒了呀!”


    什麽?她幾時贈藥、幾時……


    宇淵寒厲眸光閃過,穎兒身子僵住,瞬地明白,她百口莫辨。


    “芙蓉雪花霜我見過,你說要拿來讓妻妾爭寵,果然派上用途?”宇淵語調冷冽,認準她是兇手。


    穎兒淒涼苦笑。言重了,她非妻非妾,爭什麽寵?


    “你是我見過最惡毒的女人!”他咬牙切齒,氣息粗嘎,一步步迫近她。


    很好,心腸歹毒的奴婢更彰顯公主的善良純潔,她笑了,笑得慘烈。


    蘭兒奔到穎兒腳前,抱住她,哭著哀求:“穎兒姑娘,別再使性子了,您再不喜歡公主,都不能這樣待人呐!公主真的很好,蘭兒沒騙您,蘭兒跟在公主身邊多年,深知公主為人,小姐,求您快把解藥拿出來。”


    她,萬劫不複。


    彎身,穎兒推開蘭兒,不過輕輕推過,她竟誇張驚唿,往後仰跌。


    “紀穎!在我麵前,你都這樣對待玉兒的貼身丫頭,我沒看見的地方呢?你實在太可怕!”他一把鉗住她的手臂。


    說得好,她可怕。搖頭,輕歎,她竟是可怕嗬……輕輕掙脫宇淵,她往門外行。


    “你要去哪裏?”


    她望他一眼,那一眼飽含了委屈、絕望,他們同處六年,他竟是這般不懂她。


    “我采藥草,給公主解毒。”低聲數語,她走到藥圃內,折下幾片葉子,走迴屋裏,交予桃紅。“把它泡入水中,替公王清洗紅疹處,不到一炷香,紅疹便會消失。”


    轉身凝視宇淵,她道:“芙蓉雪花霜不是用來助妻妾相爭,我想拿來幫助更多個菊花,以免她們被賣入青樓。”


    “說什麽都沒用了,從你扯破玉兒的衣裳開始,掘牡丹、折玉簪、撕圖畫……穎兒,你變了,變得教人寒心。”


    他離開,帶著對她徹底的失望。


    然後,哭成淚人兒的蘭兒起身,彈彈衣上的灰塵,對著穎兒冷笑。


    “說吧,除了扯衣裳、掘牡丹、折玉簪、撕圖畫,我還做過哪些事?”她沒有力氣對蘭兒憤怒,隻能淡淡問話。


    蘭兒不答,嘴角勾起漂亮弧線,笑眼望她。


    “不說也行,等你全身肌膚開始潰爛時再來找我,我有藥可以相救。”她走迴內室,不勉強。


    她的話教蘭兒震驚。


    “你……”蘭兒搶過一步,手叉住她的脖子,將穎兒壓到牆壁上。“解藥在哪裏?”


    蘭兒會武功?


    “失敬,我竟不知高手在身邊。”穎兒淺笑。是她有眼無珠,錯將高手當弱女子。


    “廢話少說,解藥呢?”


    “你是誰?為什麽潛匿在公主身邊?”穎兒不答反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她挑眉,手掌加上力道,掐緊。


    穎兒喘不過氣,卻仍然一派的氣定神閑。她啊,威脅不得的。


    “你問了……好問題,一如我為……什麽要……要把解藥……給你?”斷斷續續,她終是把話說齊。


    “你吃硬不吃軟,別怪我心狠手辣。”蘭兒方說完,一名黑衣男子從窗口跳進來。


    “冷杉!”蘭兒驚唿。


    “別與她多話,先帶迴去再說。”


    男子走近,眼見他就要伸手點往穴道,情急之下,穎兒灑去一把青色粉末,功力不及的蘭兒登時翻眼後仰,而黑衣男子飛身閃過,卻也吸進一些粉末。


    幾個縱身,男子飛出窗外,不見蹤跡。


    穎兒爬到蘭兒身邊采探鼻息,她已氣絕身亡。伸手翻找蘭兒的衣袋,少頃,穎兒找出一塊令牌,上麵寫著“肅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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