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推開,高大俊朗的男人走進來,看見程父程母先是隱秘地皺了皺眉,又笑著上去和他們握手。


    程父攬著程母道:“您是?”


    沈晉禮貌點頭,“我是程述的朋友,沈晉。”


    程父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這沈晉到底是哪個沈晉,隻是哦了一聲,又轉頭迴去看兒子。


    少年還是那副呆愣愣坐在床上的樣子,孤零零被窗口吹過來的風撩起頭發,但馬上沈晉就清晰地看到大顆大顆滾燙眼淚掉落,他抬頭,眼裏早就是一片血紅。


    那裏已經倒映不出沈晉微笑時候的樣子。


    他說,“沈晉,你騙得我好苦。”


    你騙得我好苦。


    男人的脊背一下僵立,他說:“阿述,你在說什麽呢?”


    裝作若無其事,實際上連過去攬人入懷的勇氣都沒有了,隻是還懷著一絲僥幸在原地等待。


    可突然像是有人說了倒數三二一,小世界時間停滯,程父程母那副誇張得令人齒恨的神態凝固在一瞬間,劉嫂還維持著那副想去給先生太太倒水的樣子。


    沈晉也好像被時間停在這一瞬間,他就眼睜睜看著少年用左臂扯掉吊著手和腳的繃帶,從床上踉踉蹌蹌地下來走到自己麵前,滿臉是淚。


    “沈晉!!我是不是特別傻,特別好騙?嗯?”


    他的少年啊,聲音嘶啞著喊他的名字。沈晉死死盯著程述的眼睛,隻感覺有一滴溫熱不受控製從自己眼角滑落。


    他說:“阿述……你不要恨我。”


    他願意放程述自由,隻要他開心,隻要他不恨自己。


    單薄少年身軀像是下一秒就會在陽光裏消失,從瘦削下巴滴落地上的一灘淚水,少年居然笑了起來,他低低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就算不多,至少也有那麽一點。”


    “你還肯花心力來騙我,其實我是該高興的,但我不知為什麽笑不出來。”


    “我很難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連站都站不穩,就這麽立在沈晉麵前,痛得連汗都和眼淚一起下來。


    程述說:“我想高興一會兒,阿晉,你教教我,好不好?”


    那最後的三個字近乎於祈求了,沈晉把他抱起來,讓自己的胸膛和少年的臉相貼,不一會兒就感覺那個地方溫熱的濕潤。


    程述許久沒有哭過,上個世界最疼的時候他都沒有哭,但這個時候卻像是突然到了一個極點。


    沈晉都不知道一個人身體裏原來能有那麽多水分。


    少年摟住男人的脖子,輕聲道:“沈晉,殺了我吧。”


    他不想做一個被囚禁的玩物,他也想要自由,雖然他曾經一度看錯以為那是無法分離始終糾葛著的愛情,但他不想再錯下去了。


    不如早早終結。


    程述早就已經活夠了。


    沈晉說,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眼角的溫熱會越流越洶湧,心髒像是被捏著一樣無法唿吸的疼痛。


    他的愛人讓他親手終結他。


    沈晉的唿吸裏帶著絕望的味道,但他笑了。


    手上的匕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拿出來的,筆直對著少年的心髒。


    男人和程述麵對麵跪在地上,沈晉低啞哽咽道:“會很疼。”


    少年道:“所以待會兒如果我哭了,你也不要笑話我。”他笑得很漂亮,配上身體的容貌和寬大的條紋病服,就像一朵含苞的花。


    他說:“沈晉,你說,看著我的臉,誰會覺得我已經活過了一千年呢。”


    本來早就應該化為塵土的靈魂,被拘禁著不能消散。


    沈晉滿臉是淚,捧著他的臉吻了吻,而少年沒有反抗,虔誠得像是一場獻祭。


    他說:“我動手了。”


    程述說:“好。”


    匕首刺進肉裏的聲音,悶悶一聲錐心刺骨,鮮血淙淙從傷口那處湧出,但原本以為的地方卻沒有傳來意料中的疼痛。


    死一般的寂靜之後就是少年撕心裂肺的喊聲,近乎不像人嗓發出來的。


    “阿晉!!”


    那匕首直直插在沈晉的胸膛,程述已經快要瘋了,“你這是做什麽!沈晉!!你在做什麽!!”


    少年崩潰地嗚咽,聲音像是從漏風石窟裏嗚嗚傳過來的淒涼。


    “到底在……做什麽啊……”


    男人唇色很快蒼白下去,但還笑著在少年的額頭上吻下一記。


    “我放你自由。”


    你本應如飛鳥,撩掠大海與山川,是我拔羽鎖腕將你囚於深暗。


    今日我還你穹蒼與汪洋,以性命許諾你無後顧之憂。


    願你……歡喜。


    ……


    三年後。


    美國波士頓mit的數學科學研究院。


    身穿駝色風衣的俊美青年推開線條感濃重的玻璃門,以流利的英文詢問服務台端坐的實習助手。


    “小姐。”程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證件展示在她麵前,“我想來查一查當年數據大橋的參與人名單。”


    “好的,請稍等。”


    電腦上很快檢索出八年前的人員名單,“先生,名單在這兒。”


    程述看著她翻轉過來的電腦顯示器以極快的速度瀏覽著所有人的名單,從主要科研人員到助手逐一掃過,目光專注。


    他把電腦轉過去,“小姐,那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叫chain的男人曾經就職過呢,他是一九□□年出生的。”


    女助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打著字,“沒有,先生,我們這裏八年來都沒有任何叫chain的人。”


    “那沈晉呢?s-h-e-n-j-i-n”


    “抱歉,依舊查不到。”


    “好的,我知道了。”


    果然……還是沒有嗎?


    手指幾不可見地抖了抖,程述露出一個微笑,“多謝你的幫忙。”


    “不用客氣。”


    拉了玻璃門出去,略有些刺目的陽光閃在程述的臉上,俊美的東方青年臉上突然就不可抑製地出現一種疲態。


    當年他慌忙拖著骨折的腿去叫值班醫生,迴來的時候病房裏麵已經沒有人了,程述本來以為這個小世界要因為宇宙意識的毀滅而一起消亡,然而那麽長時間以後它還是在照常運轉,於是青年突然就生出一個念頭。


    是不是沈晉隻是受傷了,他還在,從來沒有離開。


    他懷著這樣的希望去了沈宅,開門的卻是另一個男人,不是沈晉,而原來的沈氏集團也變成了趙氏集團,趙亦南成了董事長。


    於是程述去找趙亦南。


    趙亦南還認識他,而且把他當成很好的朋友,就是怎麽也想不起來關於沈晉的事,就好像這個人從世界上蒸發了一樣。


    全世界隻有自己記得沈晉的存在,這種感覺幾乎要逼瘋程述。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那些灰色空間裏的歲月,去幫沈晉收集能量的那些世界,還有他的愛人。


    都是假的。


    青年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行進著,心底冷得可怕。


    旁人都說他想什麽都想得複雜,可他自己知道,有些事情他想得實在簡單。


    比如在找人這件事上的冥頑不靈,隻要稍微關注些財經版的人就知道世界第一證券公司的老板一直在找一個叫沈晉的人,英文名叫chain,他們每一次財經報的下版都會有關於這個人的尋人啟事。


    但從來沒有登過一次照片。


    所有人都以為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板是想保護那個叫chain的男人的隱私,但隻有程述知道,是因為他沒有。


    他清楚自己已經把尋找沈晉這件事給鬧得差不多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是程述偶爾又會不爭氣地想,沈晉如果還在,他為什麽不來找自己呢?


    所以沈晉也可能已經不在了,憑著執念去尋找的這件事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多令人絕望的詞語。


    對麵遞過來一張紙巾。


    青年呆愣著抬頭,有個金發碧眼的姑娘擔憂地看著他,“我想你需要這個。”


    程述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又流了滿臉的眼淚,他有些局促地接過紙巾道謝。


    那個姑娘說:“如果心情不好的話不如去前麵的許願池,據說扔一枚硬幣進池子,上帝就會聽見你的祈願。”


    青年笑起來,“好的,謝謝你。”


    他身上隻有一枚50美分的硬幣,不知道上帝肯不肯把他的願望實現,可笑的是,在絕望的時候人總是什麽都信的。


    程述是認真地在考慮50美分要怎麽扔才能扔得符合基督教教義些。


    波光粼粼的水麵,旁邊有不少孩子在嬉戲,中間還有噴泉。


    程述拿出那枚50美分的硬幣頷首閉眼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自己的祈願。


    他想要沈晉平安。


    隻要平安。


    硬幣被彈出,在陽光下折射出閃亮的光,而程述閉著眼等它入水的那一聲卻始終沒有聽到。


    青年有些驚惶地睜開眼,他已經到病急亂投醫的程度了,每一次嚐試都代表一次希望,然而麵前有些刺眼的陽光卻被高大的陰影擋住了。


    熟悉的臉。


    男人笑道:“你有什麽願望是希望上帝替你實現的”,他指尖夾著程述剛才扔出去的那枚硬幣,“就讓我來替你實現好了。”


    青年眼圈紅紅的,看起來脆弱又無助,他上前一步把臉埋進沈晉的懷裏,手用力摟住他的腰。


    “不用了,已經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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