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瘟對於小奶貓來說,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疾病。


    沈約坐在診室的椅子上,這椅子是為成人量身定做的,對於小孩子是很寬敞的,多餘的位置容下幾個小白都是綽綽有餘,可小白乖乖地窩在沈約的膝蓋上。要是往常,小白早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可今天被嚇得過頭,又是陌生人,甚至還有血液檢查,小白身旁隻有一個沈約,除此之外,別無所依。


    醫生翻了翻檢查報告,對著沈約一個小孩子解釋,“這個病,小貓經常得,很厲害的病。才開始是精神不好,食欲不振,貓這種動物呢,一般都懶,又擅長忍耐,早期很難發現。”他頓了頓,搔了搔腦袋,不知道該怎麽對小孩子說死亡率這迴事,想了半天,也隻好含蓄地誇獎,“你家這隻倒是來得早,肯定是小朋友你很細心,以後治好的希望也大一些。”


    沈約仔細地聽著,他一貫很會挑重點,這些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冷靜地問:“是說這個病對貓來說很難治嗎?那治好的幾率有多大,該怎麽治?”


    這一問,叫對麵的醫生反而手足無措起來。他本來都做好安慰小孩子的打算了。


    沈約低著頭,從頭到尾巴,溫柔地替小白順了一遍毛。


    小白歪過腦袋,軟軟地喵喵叫。


    它往常隻會在顧寧遠手上這樣的。


    沈約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又問:“那您有什麽辦法治好它嗎?保證治好的法子,我想讓它活著。”


    他的眉眼低垂,說話聲也是靜靜的,聽起來有些難過,請求也是這樣天真。


    “哎,我肯定盡力,小朋友你不要難過,還是先把你家大人叫過來。帶著手機了嗎?沒帶我先讓你用我的。”


    最終,沈約還是沒有告訴顧寧遠。他帶了足夠的錢,替小白辦了住院手續。


    年輕醫生還以為他家裏出了什麽事情,這麽大的事也不見來個大人,從外頭的司機手裏拿的錢,對沈約同情極了,拍著胸口把照看小白的任務攬到自己身上,讓小朋友放放心心地迴家。


    小白住在了隔離間,交的錢多,設施也很好,裏麵布置的很舒適,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全,可它還是不斷地低聲叫喚。


    臨走前,沈約一迴頭,小白仿佛感應到似的,垂著的小腦袋猛的一抬,藍色的大眼睛盛滿了懇切和恐慌。


    大約是讓自己不要走。


    沈約猜測著它心裏頭的想法,緩緩地眨了眨眼,卻還是同它揮了揮手。


    ……


    小白畢竟是一隻貓,得知它得了重病,顧寧遠也不可能像當初陪著沈約一樣抽出功夫去陪著小白,隻是在第二天順道去醫院看了看它。


    小白才打完針,貓瘟已經發作了,它正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毛色黯淡,看著可憐的緊。隻不過一聞到空氣裏傳來顧寧遠的氣息,它立刻就精神了,強撐著四隻小短腿爬起來,舔了舔顧寧遠的手指頭。


    醫生好不容易才見到顧寧遠這麽一個能主事的大人,自然要好好說一說病情的危險,以及該要重視起來。


    顧寧遠聽的認真,逗弄了小白一會兒。他是一貫冷硬的人,此時語氣裏卻稍稍帶著些憐惜,“這麽嚴重。”


    可惜也隻是這樣一句而已。


    沈約就站在旁邊,他聽了顧寧遠的話,睫毛一顫,輕聲說:“我會把小白好好帶迴去的。”


    這是顧寧遠以前未曾聽過的,堅定而執著的語氣。


    顧寧遠一怔,他以為沈約喜歡極了這隻貓,心裏有了一絲安慰,便偏過頭笑了笑。相信地,溫柔地迴答。


    “好。”


    ——————————————————


    說是要照顧好這隻病貓,其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白雖然住在醫院裏,打針吃藥,包括貓食都是由醫院裏定好了的,可無論這是人或者貓,隻要是活著的,有感覺的動物,隻要生病不舒服了,脾氣必然就要大起來了。


    小白明顯是其中的佼佼者。


    它現在脾氣大極了,就像一個欲求不滿的熊孩子,平常食欲不振,窩在一個小角落裏一蹶不振,可一旦要打針吃藥,甚至隻是有人員走動,它都要上躥下跳,焦慮不安。


    可沈約偏偏要去招惹它。


    因為還有一個道理,無論是人類的醫生,還是寵物醫生,總是會說,讓患者心情好一些,病也會好的快一些。


    沈約拎來另一箱玩具,專門聽從寵物商店的服務員買來的,據說是逗貓最好的玩具,旁邊還擺著各色的貓糧,小白吃的少,補充營養光靠打針也不夠,沈約得想方設法,讓它多吃一些。


    這熊孩子小白的狀態和平常大不相同,見沈約一直在眼前打擾自己的清淨,惡從膽邊生,早就忘了眼前這個人是誰,往常軟軟的,梅花一樣的小肉爪裏伸出尖銳的指甲。沈約還沒來得及躲避,手上就添了幾道鮮紅的抓痕。


    沈約連睫毛都沒有抖動一下,仿佛並沒有感覺到疼,隻是頓了頓,手上換了一個玩具,另一隻手抓起貓糧,還在引誘著憤怒的小白。


    一旁正在觀察情況的小醫生先嚇了一跳,沈約還是個小孩子,急得差點跳腳,“你快去歇一歇!把手上的傷口處理一下!快去!”


    “不用急。”沈約麵色不動,又往小白嘴裏塞了幾口貓糧。這時候小白的火氣都快要散的七七八八,剛才又上躥下跳了一會,才有了些許食欲。


    喂完了這一把貓糧,沈約才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一邊衝了衝手。


    沈約的一雙手生的也很好,天生的修長白皙,卻並不像女孩子那樣柔軟,這時候手背上忽然添了幾道傷痕,看上去便是又顯眼又刺目。


    這並不是第一次了。


    小醫生皺了皺眉,提議道:“把它的指甲給剪了吧,你這樣也安全一些。”


    沈約正仔仔細細衝洗自己的雙手,聞言也隻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沒什麽關係。聽說貓是很不喜歡剪指甲的,它現在這幅模樣,指甲若是也沒了,怕是心情再怎麽樣也好不起來了。”


    小醫生還想說什麽,卻又啞口無言。


    沈約擦幹了手,轉身又走到小白麵前,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笑來。


    “這些都不打緊,它呀,能快點好起來便好了。”


    畢竟,哥哥還在家裏等著這隻小貓迴去呢。


    沈約這麽想著,眉頭不自覺皺起,心裏微微泛起涼意。


    幸好沈約很早就發現小白不對勁,早來醫院診治,後來住院打針吃藥,甚至調節心情,沈約一樣都沒有拉下的做完了。雖然中途有幾次危險,可小白終究還是平平安安地從貓瘟裏活了下來。


    到了第七天,小白終於恢複了往常的精神,它該出院了。


    家裏原來的貓咪用具已經全部背處理過了,換上了全新的一套。


    一到家,柳媽便興奮地把小白抱過來,她偶然閑暇的時候能有功夫去瞅一眼已經算是天大的幸運,這時候小白迴來了,她一顆拳拳之心才有了安放的地方。


    沈約最近累極了,從早到晚的陪玩花光了他所有的氣力。大約是沈約的功勞,小白生了場大病,不僅沒有瘦,反而胖了些,此時差點沒被柳媽揉成了個團子。沈約沒什麽力氣地瞥了它一眼,不緊不慢地上了樓。


    還沒過一會,小白好不容易才從柳媽的懷裏探出一個小腦袋,左瞧瞧,右看看,還是沒看到沈約的身影。便努力一掙,跳到了地下,順著沈約的氣息飛快地追到了二樓。


    ……


    顧寧遠迴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沈約難得先吃完了飯,這時候已經在樓上待著,柳媽似乎有什麽話要說,欲言又止,卻又不好說出口。


    那臉色分明是興奮的,顧寧遠大概一猜,便知道是小白迴來了。


    吃完了飯,顧寧遠上了樓,推開了沈約的房門,裏麵一片黑暗。


    顧寧遠怔了怔,轉身推開隔壁自己的房間。


    裏麵點了一盞昏黃的燈,最暗的亮度,這邊的房間大,隻模模糊糊地映了一小片地方。顧寧遠找了一下,才在巨大的衣櫃下麵發現躲在陰影裏的沈約,旁邊還蹲著一個小家夥,毛茸茸的白團子,小白。


    為了照顧小時候的沈約,屋子裏的布置曾大改過,為了方便,東西都整齊地堆在一邊,尖銳的地方磨圓裹上了布料,地上也鋪滿了柔軟的地毯。


    後來沈約的眼睛好了,顧寧遠也習慣了現在的布置,懶得再改迴來。


    大約是由於門本來就是開著的,顧寧遠的動作又輕,裏頭專注的一人一貓並沒有注意到顧寧遠已經露出半個身體在房間裏了。


    這時沈約和小白窩在地毯上,小白軟膩膩地粘著沈約,從他拱起的膝蓋下麵鑽過來鑽過去,高高的昂著脖子,撒嬌似得蹭著沈約垂下來的手。


    可沈約不為所動,眼神輕飄飄地從小白身上掠過。


    “你乖一些,留著迴來和哥撒嬌,叫他開心開心。”沈約想起了顧寧遠,冰冷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變化,“你和我糾纏著什麽?我還是不喜歡你,隻是怕你出了事,生了病,讓他難過罷了。”


    小白是聽不懂人話的,隻會依照自己的心意辦事,所以任性的很,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


    沈約彎起手指,用指節輕輕敲了敲調皮的小白貓。可他的眉眼低順,又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隻是怕他難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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