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


    混進進城的民眾裏,才在林府小心翼翼住下來第一日,便被劇烈的敲門聲驚醒。


    林鈺聽的出來,是陳管事的聲音。


    他很少這麽緊張。


    林鈺坐起來,聽到丫頭在外麵小心翼翼的自責,「是奴婢的錯,沒有攔住管事大爺。」


    京城林府裏的丫頭們,習慣稱陳管事一聲大爺。自芳桐死後,林鈺已經不習慣丫頭和自己同房共寢。她們都宿在主屋旁的側房,所以攔不住陳管事也是自然。


    「陳叔,出了什麽事?」林鈺穿著褻衣站起來,從衣架上取了鬥篷裹上,站在門口問道。


    「如大小姐所料,河南道陳程反了。」陳管事聲音沉沉,透著森然。


    林鈺微微靜默了一刻。


    「昨日裏不是說,北地那邊已經勝了嗎?」


    「是,不過若趕迴來,最快也要七天。」陳管事緩緩道。


    七天,叛軍可以做很多事。如今民心所向仍是李氏正統,叛軍名不正言不順掠奪皇位固然不會,但是卻可以動搖朝局。


    林鈺揉了揉額頭。


    「之前交代陳叔做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陳管事在門外神情一怔,接著答道,「已經順利鋪開了。」


    「那就好,」林鈺打了個哈欠,「圍了城了沒?」


    「城外五裏了。」


    「好,」林鈺又伸了伸懶腰,「那我就再去歇一會兒,陳叔也去歇著把。等天一亮,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陳管事微微有些意外。


    還真是年輕人,如今將要大難臨頭了卻如此貪睡。


    ……


    ……


    長安城城牆之外。


    今日的陽光有些刺眼。


    站在城牆上值守的兵士禁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微微泛起的淚水,重新恢復了肅整的神色。


    或許,不是陽光刺眼,而是城牆下的白幡太刺眼吧。


    那白幡一看便是河南道那邊的規矩,是為死人送殯而製。用白色的紙紮成車蓋或者絲帶的形狀,再用包了白布的竹竿支起來,白花花的一片煞是駭人。


    起初值守的兵士以為這些人都是家裏死了人來憑弔的,可是越看越不對。


    這死的人也太多了。


    從淩晨到太陽爬起來,陸陸續續來了千人眾。人人舉著白幡,又有人拉著白色的寬邊布帛,上麵寫著「冤枉」二字,舉在人前。


    這是上京告禦狀?


    兵士們有些看不明白,但是還是一層層稟報了上去。


    若是告禦狀,當報備京兆府尹孟溫。於是一列兵去報孟溫,一列兵去報禁軍統領及南城府衙。故而吃早飯的時候,孟溫和新任禁軍統領便都到了。


    剛巧新任禁軍統領是孟溫曾經的手下,原先京兆尹司兵參軍李禮。李禮雖然如今跟孟溫平級,但是由於孟溫曾經是他的上司,他也自知武將身份,所以對孟溫唯唯諾諾,一切都是聽憑孟溫使喚的樣子。


    孟溫不由得想起之前禁軍統領司馬倫的跋扈,看向李禮的神情便多了幾分「別怕,出了事我來兜住」的架勢。


    他走出城門,嘩啦啦被外麵舉著白幡的數千民眾圍住。


    孟溫拿出父母官的架勢和慈憫來,端正了身子,開口問道:「汝等百姓離開祖居之地,到京城來鳴冤,可寫狀紙,要告何人?」


    百姓們嗚嗚咽咽哭成一片,人群中有個沒有跪下的,忙上前幾步遞上了狀紙。


    這人遞上狀紙,才噗通一聲跪下,也是滿臉的淚。


    「青天大老爺,」他用灰色的袖子擦著眼淚,「小民狀告當朝太子,私調府兵殺傷人命!」


    孟溫腦袋裏嗡的一聲,差一點便要栽倒在李禮懷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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