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錯的。


    肅王的小像才由白鬆寄來不久,因為肅王異常的動向,加之林鈺提起肅王時特別的神情,那個小像他已經看了無數遍。


    他擔心自己哪一日碰到了肅王,見麵而不識。沒想到不過數日,他卻是從林鈺的信裏看到。


    那麽也就是說,林鈺在汴州遇到了肅王。


    她去汴州,是為了太子。那麽肅王去汴州,也是為了太子嗎?


    瞞住西北官員、禦史、密探,瞞住朝廷和百姓,從大弘朝的西北,一路深入腹地到達河南道的汴州。


    一路上不能行使親王的特權,離開養尊處優之所,車馬勞頓,隱姓埋名。


    若也是為了太子,若他站在禁軍統領司馬倫那一方,那麽這一次林鈺的對手,便不僅僅是將領,而是王侯。


    魏青崖忽的覺得脊背發涼,渾身冰冷。


    當初,不該同意她去的。


    他在室內踱了幾步,麵色發寒,忽的說道:「不行,我要去汴州。行霜,」雖然那侍從就在他身邊,他還是聲音響亮道,「備車,我現在就走。」


    行霜在他身邊歪了歪頭,木訥道:「少爺不是要在京城守住消息嗎?今日汴州黃河險些決口的奏章已經上呈陛下,正是關緊的時候。」


    「不重要!」魏青崖忽的冷然喝道,「汴州、百姓、太子,都不重要。國家外有將領內有權臣,怎麽輪到她一個小姑娘守護?」


    行霜仍然神情木然,呆了呆才道:「可是少爺去做什麽?把她拉迴來嗎?要不要準備繩子,就算是綁,也綁迴來。」


    魏青崖猛然迴頭看向他。


    這個侍從,是白鬆特意給他選的,平日裏不見他吱聲,怎麽說話如此沒有規矩。


    翩翩公子此時失了溫文爾雅,反倒接地氣不少。


    「怎麽會綁迴來?」他沉住氣問道。


    「在我們寺裏,」行霜仍然麵色木然,淡淡道:「凡世要求個因果,林小姐去汴州是因,必然會求個果。少爺留在京城的因是什麽,如此去汴州,有果可尋嗎?」


    留在京城,自然是為了互通消息。


    因為這一次他們在暗,對方在明。對方的一舉一動,他勢必要勘察到位,一絲不差告訴林鈺。


    此時若他急匆匆奔赴汴州,他的「果」便無處可尋。


    魏青崖止住步子,雙目幽深看向行霜。


    行霜仍然神色木然,再不發一言。


    良久,魏青崖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對。」


    林鈺那時候跟他爭執誰去汴州,她說,如果沒有京城的消息,她便如同瞎了眼。


    那麽,就讓自己繼續做那一雙眼睛吧。他們現在起碼已經知道肅王的身份,而他的身份,便是一個把柄。


    「行霜,」魏青崖抬眼吩咐道,「去把府裏的護衛整合出來五十人,隨信使去汴州。」


    ……


    ……


    「喂,」林鈺手裏捏著一顆炸丸子,站在崔澤房間門口道,「我不問你了,你出來好不好?」


    芳桐在她身邊一笑,低聲道:「崔少爺把自己關了兩日了,飯菜都送進屋裏吃,似乎怕一出門,就被誰抓了去。」


    林鈺抿嘴笑了笑,把炸肉丸放在崔澤門口的縫隙裏,往內扇了扇香風,笑道,「好吃得緊,你出來嚐嚐?」


    內裏崔澤甕聲甕氣道:「你少來,我一見你,就得被你纏著問這問那。」


    「我不纏你了,」林鈺笑嗬嗬的,「我知道那人是誰,用不著問你。」


    嘩啦一聲門被打開。


    崔澤站在門口,神情緊張道,「你知道他是誰?」


    林鈺輕輕張開嘴,做了個口型。


    崔澤一把上前捂住她的嘴,似乎怕她下一刻便要大聲說出來。林鈺嚇了一跳,盤子裏的肉丸子撒了一地。


    崔澤扯住她拉進室內,芳桐連忙把門關上。三人在房間內站定,崔澤才放開林鈺的臂膀,冷冷道:「你怎麽知道的?」


    這麽容易就招了啊。


    林鈺笑了笑,「我認識他啊,」隨口編了個理由,「我在太後宮裏,見過他的畫像。」


    其實畫出那張小像差信使送往京城時,林鈺便猜出那人的身份了。


    他敢直唿崔澤的名字,而且他說,放肆。


    也就是無論品級或者身份,他都比崔澤高。


    他打斷崔澤的話頭,不讓他說出自己的身份,是因為他的身份雖然尊貴,他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無論是禦史或者其他官員,隻要認出來他隨便參上一本,他便沒有好下場。


    重責是輕的,恐怕會被判定已有反心。


    就像兩年後那樣。


    原來他現在便已無視朝廷了。


    也是,若要起兵叛亂,必須要做些準備。糧草、馬匹、弓箭、火藥、金銀,哪一樣都需要內地供給。哪一樣,都需要秘密的來。


    看來肅王的準備,做的很好。


    「你可別亂說,」崔澤臉色發白,「說出去要死的!」


    「是他死,還是我們死?」


    「他若被朝廷知道擅離守地,會死。你若被他知道你已經識破他的身份,你會死。」


    「這麽恐怖啊?」林鈺眉頭微蹙。


    我還想讓他死呢。


    他是比司馬倫、比怡貴妃,更危險的存在。


    畢竟太子死了,由二皇子繼任便可。


    肅王不死,可是遲早會叛亂的。到時候血流成河,從北到南,戰火一片。多少生靈塗炭,多少流離失所。


    若司馬倫誌在毀汴州從而扶二皇子上位,肅王便誌在毀天下以登臨帝王寶座。


    如果魏青崖識得那畫像,他豈不是也陷入危險了?


    林鈺忽的有些後悔差信使去確認。


    「想什麽呢?」崔澤拍了拍林鈺的肩膀,「你這個小姑娘,不會是嚇傻了吧?」


    「你知道肅王來汴州做什麽嗎?」林鈺低聲問。


    「噓,」崔澤皺著眉頭示意她噤聲,「跟稱唿我一樣,」他小心道,「就稱唿他李公子便可以。」


    李是皇族姓氏,其實稱唿起來也有可能暴露。


    不過他暴露了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林鈺點了點頭。


    「我可不知道他來做什麽,」崔澤麵有懼色,「我隻是怕西北那些屁大點的小國,趁他不在,搞什麽麽蛾子。」


    看崔澤那樣子,似乎跟肅王私交不錯。


    然而再不錯,他首先關心的,也是國境安全。


    果然,就算看起來飛揚跋扈、不可一世,他也是將門之後。


    骨血裏流淌著忠誠。


    所以,如果她有一日跟肅王為敵,甚至於殺了他,崔澤應該也會理解的吧。


    林鈺看了他一眼,神色漸安。


    「走吧,」她淡淡道,「恐怕他若想捉你,那日街市上就不會隻是威脅一下了。」


    「可是我不想迴京城去啊。」崔澤喃喃道,「太子那個混小子,我也不放心。」


    林鈺點了點頭,「說起來,他們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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