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生氣了。


    他少有生氣的時候。


    一來以他的武功和名望,很少有人敢惹到他頭上,二來則是便是惹到他頭上的人,通常都會自己吃個大虧。


    可是眼下不一樣,不,應該說是世界不一樣。


    在這方世界中,非但他不是劍神莫離,而是寂寂無名的年輕小輩,更重要的是,大明江湖和倚天世界,絕對是兩個類型的世界,兩種類型的江湖!


    倚天之中,善便是善,惡便是惡,名門正派中,雖然亦會混入成昆這等奸細,然而更不乏武當七俠、少林空見等嫉惡如仇,為行俠仗義奔走天下的英雄豪傑!


    所有人都匯聚在抗元這一杆大旗下,明教之人亦不會冒認江湖正派,反而心中自有心念,有武功和道理這兩樣,便足以縱橫天下,揚名立萬!


    然而大明江湖則又是另外一樣,廝殺,鬥爭,陰謀詭計,無時無刻都在彼此算計。


    所謂正魔之分,更多的像是陣營,而非善惡,五嶽劍派中左冷禪不惜操縱左道高手,屠殺五嶽劍派之人好完成一統,嶽不群暗中設計,亦是為了心中大業,其餘如少林武當這等武學聖地,也不再單純,反而更為老奸巨猾,借助令狐衝陰險設計五嶽劍派!


    在這裏,武功不再是主旋律,武功地位高如鐵膽神侯,亦是野心勃勃,明麵上與曹正淳鬥,維護朝綱,實則暗地裏早便想著謀朝篡位,縱橫天下如不敗頑童,還是被人設計鎮壓在天牢下麵鬱鬱一生,正道之人各個寡廉鮮恥,魔教之人亦是臭名卓著,至於好人,獨獨一個福州城外的富家公子林平之,還被世道逼成了最後那副模樣。


    撇除命運之子令狐衝的存在,想要在這個世道混出頭,隻有兩條路,要麽,比這些人更加老奸巨猾,更加卑鄙無恥,要麽,便以絕對的武功鎮壓一切!


    巧的是,莫離恰恰有非同一般高明的武功!


    在被這些人當頭一盆髒水潑下,打成魔教妖人之際,莫離心中卻是陡然湧現出了另外的想法,一個幫助他完成任務,幫助他收集靈藥的想法!


    望著嵩山派一眾太保,莫離冷聲喝道:“還請諸位,接某一劍!”


    長劍出鞘。


    錚!


    清越劍鳴聲中,天地忽然一暗,仿佛黑夜降臨,眾人才看到莫離拔劍,眼前便陡然升騰起一道驚豔劍光!


    這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一道劍光,奪目異常,淩厲非凡,黑紅斑駁的劍光宛如長虹,橫亙天際,方才出鞘,已然跨越空間,到了嵩山派一眾弟子身前。


    快,不可思議的快!


    便仿佛拔劍和出劍這兩個動作同時並存於時光之中,劍光翩若驚鴻,矯若遊龍,奪目之處,直若天上皓月,讓人情不自禁的將目光放在其上,再無暇觀看此劍之外的任何東西,而武功境界不足之人,更是被這一劍嚇破了心誌,非但無力抵擋,連抵擋的念頭都難以升起!


    天地之間,唯有一劍!


    劍光凝練,劍氣勃發,劍勢浩大,劍意純粹!


    所過之處,虛空都切割出陣陣蕩漾的波紋,刺耳的劍嘯之聲懾人心魄!


    一劍出,風雲變色!


    望著那柄劍,廳中一眾正道高手的神色大變,強如嶽不群,手掌亦是微微顫動,心中滿是恐懼。


    如此可怕的劍意,如此可怕的劍光,當世之中,還有誰是對手?!


    嶽不群油然而生不敵的念頭,非但是他現在不敵,便是他紫霞神功大成後,也沒有絲毫信心。


    那種劍道,早已然超越了凡俗劍法,是神之劍,魔之劍!


    旁觀之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正麵應對的一眾嵩山派高手?!


    恐懼,一股莫大的恐懼在每個人心中升起,以陸柏為首的一眾嵩山派弟子,腦子裏都充滿了後悔,為何要惹上這等高手,便是掌門左冷禪在此,能敵得過這柄劍嗎?


    他們心中沒有答案,然而沒有答案,便已然是答案。


    逃!


    沒有任何抵抗的念頭,所有人心中想的都是逃,在這恐怖的劍法下,他們隻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武功再不值一提!


    數十名嵩山派弟子和四大太保在內的所有嵩山派之人,紛紛施展出畢生所學的武功,朝著四麵八方掠去,宛如一隻隻無頭蒼蠅。


    隻是,又如何能逃得過這一柄劍?


    這是一柄曾經斬殺過先天大高手的劍,而出手之人,雖然不曾動用全力,可是已然發揮出了先天之下最強的劍意和內力!


    再加上其人已然修煉到第十一重境界的龍象般若神功,氣血之力灌注之下,可以說,若無先天級別的存在阻攔,誰也擋不下這一劍!


    咻!


    黑紅斑駁的劍光瞬息之間便將所有嵩山弟子盡數淹沒在內,所有嵩山派弟子都隻覺得脖頸一股冰涼夾雜著溫熱的劍刃掠過,劍光在這一刻璀璨到了極點,眾人什麽都瞧不見了,不過亮到極致後,便是暗。


    就那麽一瞬間,那一道驚豔劍光陡然消失不見,天地還是那方天地,人還是那些人,唯一的變化是,所有的嵩山派弟子都保持著逃跑的動作,而那一襲青衫的年輕人,筆挺的站在原地,掌中多了一柄黑紅交織的長劍,淩厲劍意撲麵而來,讓人莫敢直視!


    “你……你到底是誰……”


    嵩山派的陸柏一臉驚駭畏懼的問道。


    眾人隻見得那年輕人,淡淡的打量了他們一眼,隨即收劍入鞘,語氣平靜的道:“我叫莫離,劍神莫離。”


    話音落下,恍如一個信號,陸柏脖頸之間出現了一道血線,隨即,他整個頭顱咕嚕嚕的滾落在地,鮮血衝霄而起!


    砰砰砰……


    一道道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音響起,方才出手的所有嵩山派弟子,頭顱盡數滾落在地,一湧三尺高的血泉接連不暇,將天地都渲染成了血色!


    望著倒在地上的一具具無頭屍身,望著那一顆顆鬥大的腦袋,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劍梟首,一劍將一眾嵩山派的弟子盡數梟首!


    這般如同修羅殺場的場景,讓在場群豪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竄向天靈蓋,看著莫離的眼神中盡數都是恐懼!


    誰又能想到,嵩山派四大太保,這四個在一流高手裏都不算弱的存在,加上這般多的嵩山派弟子,竟然不是其人一劍之敵?!


    迴味起方才那一劍,那股浩大無可抵禦的沛然劍意,直接瓦解了所有嵩山派弟子,乃至在場所有高手的鬥誌,他們心中便越發驚懼。


    這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高手,武功劍法,怎生如此恐怖?!


    穀梐莫離麵色平淡,不以為意。


    嵩山派十三太保,聽起來諾大的名頭,實際上,比之歸海一刀這種領悟出刀意的存在,差了不知多少,餘滄海、田伯光他隨手一劍便能斬殺,更何況此劍他還動用了劍意,將這些人壓迫的肝膽俱喪,哪裏還有殺不死的道理?!


    環視四周,莫離眸光所到之處,竟然無一人敢與其對視,群豪紛紛低下頭顱,生怕被這年輕人盯上,重蹈了嵩山派一眾高手的覆轍。


    “還有你,起來吧。”


    莫離身影一晃,人已然出現在了那假山左近,那假山碎石之下,覆蓋著一名滿身血跡的魁梧男子,恰是嵩山派此行的首領丁勉。


    此刻,這位方才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大托塔手,手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曲,身上的鮮血將地麵都染的一片暗紅。


    “你……你當真要趕盡殺絕不成?”丁勉有氣無力的道,言語裏卻是充滿了絕望。


    “趕盡殺絕?”


    莫離挑了挑眉,道:“你們說我是魔教之人時,可曾想過我的下場?”


    “莫某的劍法,是那東方不敗有資格教的嗎?!”


    莫離的聲音不大,然而在群豪靜默的當下,卻是清清楚楚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思及方才那神鬼莫測的恐怖劍法,眾人再次流露出了驚懼神色,不少人亦是麵現羞愧。


    東方不敗的武功固然名列四大宗師,遠在一般武人之上,然而莫離的劍法,又如何是尋常武人能使出來的?


    休說東方不敗,便是縱觀天下,又有幾個人能與這等淩厲的劍法相抗衡?


    丁勉無話可說,隻能咬了咬牙,道:“你如殺了我,我五嶽劍派絕不會與你幹休的,左師兄會為我等報仇!”


    他勉強站起身來,臉色蒼白的立在那裏,一副閉目等死的模樣。


    瞧著方才還逼得劉正風無可奈何的嵩山派,轉而就剩這麽一個丁勉淒涼的等死,群豪不禁目露悲戚之色。


    這便是江湖,鮮衣怒馬,快意恩仇的背後,俱是血雨腥風,屍骸遍地!


    “莫少俠,可否聽嶽某一言?”


    大廳內,嶽不群高聲喝道,同時施展輕功,足尖一點,極是瀟灑的到了兩人身前。


    他朝莫離拱了拱手,道:“莫少俠,今日嵩山派雖有得罪之處,不過您已然殺了這般多的嵩山弟子,再大的怨氣也出了,至於汙蔑您是魔教之人,也是他們沒見識過您的武功,不如便饒了他一命,嵩山派那裏,嶽某去替你分說,保證左師兄不會尋莫少俠您的麻煩。”


    他說的言辭懇切,群豪見了都是不禁暗自欽佩這位君子劍的人品,這世上錦上添花的不少,雪中送炭的卻是極其罕見。


    更不必提,是正麵一位方才屠戮數十名高手弟子的殺神了!


    嶽不群的保證自然是有效果的,莫離相信,隻要自己點一點頭,這位華山派嶽掌門必然會奔赴至嵩山,將今日之事全都攬下,而左冷禪那裏,亦是絕不敢出手報複。


    左冷禪不是傻子,麵對一位能一劍將門中高手斬滅近半的劍客,他但凡有一些理智,就絕不會再派人來送死。


    “左冷禪想要來找莫某的麻煩,便盡管讓他來吧。”


    莫離輕輕搖了搖頭,道:“至於這丁勉,他要我的性命,我也要他的性命,這很公平,倘若……”


    他頓了一頓,看向眾人,尤其是五嶽劍派的一眾高手,道:“誰若是不服,想要救下丁勉一條性命的,倒也容易,接下莫某一劍便是了!”


    嶽不群愣了一愣,群豪麵上也不禁再次露出畏懼之色。


    接下他一劍,嵩山派那般多的人,都接不下一劍,誰還敢接他一劍?


    劉府上下,再度變的極度安靜,靜的都能聽到人的唿吸之聲。


    那些五嶽劍派的高手更是一言不發,垂目低眉,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見狀,莫離笑了一笑,抬手一掌便是朝著丁勉擊去。


    他出手不算快,任誰都能瞧清楚他出掌的速度,甚至是近在咫尺的嶽不群,有充分的時間將他的掌力攔下來。


    隻可惜,沒有任何人出手阻攔,也包括了嶽不群。


    他是君子劍,卻不是傻子劍,為了一個野心勃勃的嵩山派,得罪明顯站在自己一方的莫離,甚至還可能會賠上自己的性命,嶽不群如何會去做?


    砰!


    掌力結結實實的印在了丁勉身上,這位大太保隻覺得一股比方才還熾熱狂暴的勁力瘋狂湧來,自己數十載苦修的真氣卻是根本不值一提,輕易便被衝破,他整個人隨之飛起,狠狠撞在了那假山之上!


    轟!


    無數碎石四處濺射,氣浪滾滾而去,在這股巨大掌力下,丁勉整個人的胸骨深深凹陷下去,口中鮮血狂噴不止!


    待得動靜停下,眾人定睛一看,這嵩山派大太保竟然活生生的被嵌入了假山當中,身體骨骼,碎如爛泥!


    不過一個唿吸之間,嵩山派再次折損一名太保,饒是眾人對於莫離的武功早有見識,也是禁不住眼皮狂跳。


    這年輕人,殺性當真是重!


    至此,嵩山派下山的力量盡數覆滅!


    所有人都明白,過了今日,眼前這年輕人,注定會名揚天下,而江湖之中,也會再次多一段傳說!


    莫離神色平靜的站在原地,道:“嶽掌門,今日之事,你盡管與嵩山派說,他若派人報複,盡管來便是。”


    嶽不群麵帶苦色,心中暗叫失算,他那曾料到,這幾日來一直表現的性格溫潤的年輕人,竟然如此殺伐果決!


    他連連道:“莫少俠說笑了,是嵩山派有錯在先,左師兄那裏,我必然會解釋清楚的。”


    莫離笑了一笑,沒有再說什麽。


    他看向人群裏的嶽靈珊和林平之二人,也是到了分別的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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