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陽,官道。


    一家臨路的小酒館內,卻是坐了不少江湖豪客。


    宋遠橋騎在馬上,看著那酒館,不禁笑道:“諸位師弟,歇一歇,吃點東西如何?”


    此時天色近午,烈日當空,這一行眾人連夜趕路,都是饑腸轆轆。


    俞蓮舟道:“便聽大哥的,已經連著兩日兩夜沒吃過熱食了,咱們能受得住,嶽姑娘未必受的住,便小歇一陣吧。”


    莫離雖然在長安顯露蹤跡,但是他失蹤三年,誰也說不準他的心思,萬一他忽然間又銷聲匿跡了呢?


    所以武當眾俠連夜趕路,不敢有絲毫懈怠。


    嶽靈嫣朝著西北方眺望了一眼,雖然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馳到那人身邊,不過也知不是一時片刻的功夫,這旬陽乃是武當到長安的必經之路,到了此地,便是不眠不休,快馬加鞭,也得三日後才能到長安。


    “多謝宋大俠、俞二俠關心了,咱們便先歇一歇。”嶽玉嫣輕聲笑道。


    當下眾人翻身下馬,入了那酒館。


    這一行眾人,除了六俠和嶽玉嫣外,還有一個宋青書,如今武當山上,格外的空虛,隻有七俠中的張翠山暫時掌管武當。


    原是說讓宋青書留下,不過他執意要去見莫離,拗不過他的性子,眾人也隻好依從,讓張翠山留下,帶上了他。


    小酒館內,不過八張桌子,此刻已坐滿了六張,全都是攜帶兵刃的江湖豪客,眾人勉強擠在了兩張桌子上坐下,那宋青書皺眉道:“奇怪,怎麽這般多的武林人士朝西北而行?”


    他們這一路行來,已有七八日,基本上未曾下馬,前幾日還好,到了最近兩日,官道之上,處處可見江湖人士朝著西北之地趕路而去,也不知是出了什麽大事。


    “許是又有什麽神兵秘籍出世了,不必管他,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先見到離兒要緊。”宋遠橋說道。


    以武當的底蘊,還缺什麽神兵武功,宋遠橋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樁事,怕自己不曾趕到,那徒弟已然做出了傻事。


    “什麽神兵利器,你們是多久沒在江湖中走動了?!”


    一名年輕劍客麵帶不屑的道:“難道不知,五日前,長安城頭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長安,五日前?!


    武當眾人心頭一凜,莫離便在長安!


    嶽玉嫣擔心的道:“這位小哥兒,不知長安發生了什麽事,還請您告知一二。”


    那劍客哪裏見過嶽玉嫣這等美人,聽她軟語相問,他忍不住炫耀道:“五日前,失蹤三年的劍神莫離橫空出世,於長安城外,力戰魔教一眾魔頭,斬殺了大魔頭金毛獅王謝遜!”


    謝遜死了,還是被莫離斬殺!


    武當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又是又驚又喜,隻聽嶽靈嫣問道:“還請小哥兒詳細說說。”


    那年輕劍客嘿嘿一笑,道:“你們也是碰對人了,我雖未親眼見過,不過我兄長當時可是在現場,他親口和我講的!”


    “當日武當派太極掌張無忌少俠領著金毛獅王北去,長安城外,遭遇昆侖派伏擊,隨後金毛獅王這老魔頭仗著屠龍刀神威,以一敵眾,還大占上風,而埋伏在城內的魔教高手,在魔教教主殷天正的帶領下一擁而上,將昆侖派弟子斬殺殆盡!”


    “隨後,失蹤江湖三年之久的劍神出現了!”


    “隱居三年,這位劍神比當年武功更厲害了,隻怕不必昔日飛升的張仙人差,憑空招來一柄飛劍,便將謝遜人頭斬落,隨後更是殺的魔教高手落荒而逃!”


    聽到飛劍二字,眾人都知這年輕人怕是在胡吹大氣了,便是張三豐也不曾達到這種駕馭飛劍的地步,武功豈能修煉到這等境界?


    不過江湖傳聞,慣來如此,以訛傳訛的東西居多,飛劍當不得真,不過莫離出現斬殺謝遜卻是做不得假。


    隻是可惜了無忌……


    武當眾俠都是久經江湖曆練,人情通透的高手,在都關注謝遜身死和莫離的戰績時,敏銳的注意到了自家這位小師侄。


    不必說,他夾在莫離和謝遜之間定然是極難過的,一如當初百歲大宴時的張翠山。


    他們兀自有些心疼這位小師侄,那邊宋青書卻是興致勃勃的問道:“長安那裏發生的大戰已然結束,這和你們有什麽幹係,難不成是莫離出現在了附近?”


    “你聽我說完!”


    那年輕男子略有些激動的喝道:“彼時,劍神莫離斬殺謝遜、敗退魔教高手後,讓魔教將一個消息散布出去。”


    “他要在十日之後,與華山之巔,仿三年前佛道兩家辯經論武舊事,約戰藏地活佛八思巴!”


    “約……約戰藏地活佛八思巴?!”


    宋青書眸光瞪的渾圓,滿臉難以置信,而六俠連帶嶽靈嫣,都是嚇得麵無血色!


    “不錯,正是八思巴!”


    那年輕劍客與有榮焉的道:“誰不知那活佛八思巴乃是比張三豐真人更年長的人物,活到如今,幾如仙佛當世,是天下無可爭議的武道第一,神通第一,劍神莫離年剛及弱冠,便敢持劍隻身挑戰,當真是我被學劍之人的榜樣!”


    “公子……公子怎能如此不愛惜自己性命?!”


    嶽靈嫣一臉擔憂,她萬萬想不到,才尋到莫離蹤跡,轉眼便得到這個噩耗!


    那可是八思巴,逼得張三豐飛升都沒能殺掉的八思巴,他到現在,隻怕壽數都過了一百五了,莫離怎敢挑戰他?!


    “大哥……”


    俞蓮舟忽然看向宋遠橋,皺眉道:“你早知道了?”


    若不是早知道了,如何要帶上子午劍領著他們千裏迢迢,快馬奔馳前去見莫離?!


    宋遠橋苦笑一聲,道:“我是他師父,總是能多猜到一些東西,不過,我萬萬沒想到他會如此衝動,還不等我等趕至,便……”


    “諸位前輩,咱們還是快快趕至長安,見見莫公子,此事或許還有轉機!”嶽靈嫣打斷宋遠橋的話,急聲道。


    她不想莫離白白送死。


    “他的性子倔的很,決定的事,誰也勸服不了。”


    宋遠橋搖了搖頭,道:“嶽姑娘,你且放寬心,我這弟子敢這般做,必然是有幾分把握的,咱們且先用飯,一切等到了長安,見了他再定奪。”


    ……


    金陵,帥府。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極其森嚴。


    主殿之內,一名膚色黝黑,麵色深沉的魁梧大漢正坐在主位上,認真的批閱眼前的一份份折子。


    忽然,門外走進來一名軍士,上前畢恭畢敬的稟報道:“大帥,門外有一自稱是峨眉派的女子送了一封信給您。”


    “峨眉派的人?”


    那大漢皺了皺眉,道:“她人在在哪裏?”


    “她將信送下便走了。”那軍士老老實實的答道。


    大漢眉頭皺的更深,搞不明白其中用意,峨眉派一群女子,從來不管天下大事,與他也素無交際,緣何會派人來送信?


    他伸手勾了勾,那軍士立時會意,將書信呈上,其人展開一看,眸子忽然瞪的渾圓!


    “大帥,您沒事吧?!”那軍士見得此人異狀,不禁關心問道。


    “沒事,她可曾留下了什麽東西?!”大漢關切的問道。


    “她留下了一本書,便在門房那裏放著。”


    軍士很是奇怪,他跟了大帥也有年許,從不曾見其如此失態過,他問道:“要不要小人去取?”


    “快,快去拿來!”大漢急吼吼的吩咐道。


    那軍士應了一聲,隨即快步出門,見他離開,大漢慌忙展開信又看了一遍,卻見信上寫道:“昔年西北故人,知朱兄於東南起兵,虎踞金陵,頗有氣魄,今得武穆遺書一冊,本欲親自送達,奈何有要事在身,隻得托峨眉弟子轉贈朱兄,盼兄珍之重之,能以此驅除元虜,再造中華。”


    末尾處,卻是寫著‘武當莫離’四個篆字。


    “原來你是劍神莫離,難過當初武功如此之高……”


    大漢自言自語,腦海裏卻是情不自禁的迴想起三年前他迴明教總壇搬救兵的一幕,若無莫離,隻怕他早便葬身在惡犬嘴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昔年莫離遇上的朱重八,如今的朱元璋。


    武穆遺書……


    朱元璋的目光深邃了起來,這本兵書他當然聽過,乃是昔年嶽元帥所留,郭靖大俠仗此兵書,於襄陽城頭,抵擋蒙元大元長達數十載,與他而言,卻是比任何神功秘籍都珍貴!


    隻是,劍神莫離早已然在江湖中失蹤了三年歲月,如今怎麽忽然重出江湖了?


    他心中疑惑,手掌在桌上極有韻律的敲了三下,不過幾息的功夫,一枚紙條便被送到了他跟前。


    “華山之巔,決戰八思巴?!”


    瞧著那字條上的字跡,其人驀然一驚,從椅子上站起,滿臉的難以置信。


    朱元璋不是文人,他出身魔教,對於江湖之事亦是一清二楚,自身更是得了龍象般若功,雖說沒有練到多深的境界,也曉得八思巴的厲害。


    能逼得張三豐飛升而自身依然逍遙,可見其人的武功到了什麽境地!


    “莫兄弟……”


    他眸光中閃過一縷不忍之色,喃喃自語道:“你放心,你若有不測,我定然替你照顧好武當派。”


    ……


    長安顧家,本就是傳承超過百年的武林世家,不止是長安,在整個關中都頗有影響力,祖上也曾出過一流高手。


    但這幾十年來,許是生活富足,家中子弟失了精進之心,再不曾出過一流高手,聲勢大大減弱。


    隻是這幾年來,局勢又不一樣,雖然顧家依舊不曾出一位一流高手,但是聲望勢力卻是直追往昔,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是強如華山派,對其也以禮相待,甚至可以讓渡了很多利益。


    這一切,都是因為顧家公子交了一個朋友,交了一個很了不起的朋友。


    “人家都說,我是走狗屎運,機緣巧合之下,才認識了你,換了任何一個人在我的位置,都會和你成為好朋友,你說對嗎?”


    顧府的一處院落內,被無數江湖中人羨慕不已的顧家公子顧鬆曆正在喝酒,而他身前,則坐著一名衣衫破舊的青袍道人,麵容枯槁,胡須橫生,眉宇間盡數都是疲倦之色,不是旁人,恰是莫離。


    莫離腦海裏,想起昔日這位公子哥武功不夠,卻還想自青翼蝠王手下救自己的一幕,輕聲道:“能得你做朋友,是貧道的榮幸。”


    朋友不一定要武功多高,財富多少,但一定要真心,而顧鬆曆,無疑就是這麽一個人。


    “能被堂堂劍神認可做朋友,這天下可不多!”


    顧鬆曆哈哈一笑,忽然正色道:“不過做為朋友,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我想你也該知道我想說什麽。”


    莫離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頭。


    這些時日,已然有不少人來勸過他,如峨眉派眾人,華山派之人,還有唐九兒,都是擔心他不敵八思巴的。


    畢竟三年前,他和七俠一同組成真武七截陣卻被八思巴一掌輕鬆擊敗的一幕,多少人記憶猶新。


    三年時間,絕不足以讓一個人進步到跨越如此大差距的地步。


    “你知道歸知道,我還是得說。”


    顧鬆曆道:“我不知你為何要決戰八思巴,不過他年歲已高,昔年便身受重傷,想來如今也沒幾歲好活,你還年輕,何苦與他硬碰硬,了不起再遁世幾年,把他熬死了,你便是天下第一!”


    說到這,他笑了一笑,道:“你知我不想你出事,你若不在了,我不但失去了一個好朋友,也少了很多的風光。”


    莫離搖頭輕笑,仍是沒有說話。


    見他模樣,顧鬆曆忍不住內心歎了口氣,他道:“我知道勸不動你,不過做為朋友,該說的話也總要說,既然說過了,你還不改主意,那我也隻能支持你。”


    “你若死了,我必會為你報仇,便是打不過八思巴,也會拿其他**寺的和尚祭奠你,不過……”


    他語氣一頓,正色道:“我實在是不知道,你為何要挑戰他……”


    莫離沉默不語。


    良久良久……


    他忽然麵帶自責之色的道:


    “心有愧意,不殺心中難平。”


    明月當空,小院之內,一時盡是蕭瑟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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