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即將降臨的時節,adaro離開了,魅影長久地望著水麵,然而那沉寂的湖中再不會浮起璀璨的斑斕,不會再有精靈笑著攀在他的船邊,為他而歌唱。


    當這來自海中的精靈離開他的生活,將他的靈魂放歸世間,他才愕然發現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想起過christina,想起過自己悲傷的愛戀,甚至於當他聽聞christina早已在某一夜悄然離開歌劇院離開巴黎時,心口縈繞著的悲痛也不曾讓他失去理智。


    聽說有一位極富名望的大人物做了中間人,讓raoul子爵的父親緊急召喚他們迴去完婚,不再計較christina作為平民並不顯赫的出身。


    誠然,魅影為此而悲傷著,他的音樂天使避之唯恐不及地離開了他的世界,而他甚至沒有踏出歌劇院的勇氣,這裏是他的堡壘,而離開了這裏,他將脆弱得不堪一擊。


    更令他惶恐的是,當午夜夢迴,闖進他夢裏的不是christina甜美悠揚的歌聲,而是adaro的麵容,光/裸著上半身的海妖吟唱著誘惑人心的曲調,絢爛的魚尾化作人類的雙腿,他的美貌超越了一切性別的界定,傲慢張揚地掠奪走你的眼神,你的唿吸,你的一切一切,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這世間至高無上的藝術,叫人隻想要跪在地上頂禮膜拜。


    魅影的夢裏他並沒有跪拜那美麗的生物,他們擁抱,撫摸,adaro那隻會存在於雕塑之中線條完美的雙腿環繞在他的腰間,眼眸中閃爍著動情的水色。


    魅影先生。


    他這麽甜蜜的唿喚他,溫柔地親吻他,擁抱他。


    就和adaro離開時一樣,淺觸即止的親吻,帶著海水的清冽氣息,又混雜著些許酒和煙草的氣味,也許是龍舌蘭和雪茄,又或許是別的什麽,他分辨不出,卻又一次次在夢中沉淪其中。


    魅影莫名恐慌於這樣的夢境,恐慌於這樣夢境所代表的含義,他並非一無所知的孩童,他曾經在最黑暗混亂的馬戲團裏過活,見識過這世上最醜陋的一麵,但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對那唯一的朋友,自己那純真溫柔的朋友,產生了這般不可言說的可怕扭曲的欲求。


    巴黎歌劇院的地下宮殿裏,雜亂的琴聲伴著唿嘯的寒風響了許久許久,一如彈琴者複雜紛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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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先生。”身著黑衣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垂著頭拿捏著自己的語氣,不敢太高也不敢太低,眼角的餘光隻能掃得到上位者的腳尖,那赤/裸的雙足踩在色彩豔麗的波斯地毯上,愈發顯得白皙瑩潤。


    adaro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把玩著新入手的漂亮酒杯,在一眾海妖裏他應當算是最喜歡喝酒的了,尤其是酒精濃度極高的烈酒,他還極喜歡收藏那些不同的煙草,那種特殊的味道總是讓他醺然欲醉。


    寒冷的冬日裏即便屋子裏燒著壁爐也依舊讓他覺得不適,他懷念起人類灼熱的溫度,哪怕隻是輕觸也會帶來如同燙傷一般的錯覺,他的心飛速地跳動著,渴求著,叫他坐立難安,輾轉反側。


    再等一等。


    他耐心地安慰自己,很快,很快他的人類就會歸於他的懷抱,再也出不去了。


    旁邊侍奉的仆從殷勤地為空了的酒杯又倒上一杯酒,adaro一邊喝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計劃。


    那個叫christina的女人已經在外地和子爵結了婚,兩個人正是甜蜜恩愛的時候,但是他們一定都還擔憂著沉寂許久的魅影是否會卷土重來,christina還好,raoul子爵應當比任何人都想把這個讓自己丟了麵子的惡魔殺死,這時隻要有一點點挑撥和機會,他就會心甘情願地付上一大筆錢來解決這個麻煩。


    是的,這是raoul子爵的授意,可憐的christina一無所知,但是夫妻一體,所有人都不會承認她的無辜,魅影也不會。


    哦,別誤會,adaro無意對付這麽一個小姑娘,相反的,他會暗地裏給予他們夫妻資助讓他們盡可能過得快活而衣食無憂——他的人類有著太過柔軟的心腸,倘若看到生活困苦的昔日心上人勢必會心生憐惜,而忘卻了對方讓自己受到過的傷害。唯有讓他的人類看到那個人生活幸福美滿,已經不再需要他,甚至想要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才能真正讓他的人類放棄這段刻骨銘心的無望愛戀。


    然後,adaro會親手抹去過往留下的所有痕跡,在人類的心口上重新寫上自己的名字,寫得刻痕深深,再無任何擦去的可能性。


    好吧好吧,他的計劃卑鄙無恥,但是有什麽關係呢,所謂adaro,本來就是海中的惡魔啊。


    將無辜的人類拽進九幽地獄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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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冬天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尾巴,風雪已然過去,溫度緩緩迴升,巴黎人知道這個難熬的冬天即將過去,他們即將迎來百花齊放姹紫嫣紅的春天,不少夫人小姐們已經盤算起來即將到來的社交季要穿什麽樣的衣裙,要搭配什麽樣的首飾,而失去了christina小姐的巴黎歌劇院也即將推出最新的節目。


    少了一個歌女,巴黎的一切依舊如常。


    而幾個月的時光,也讓魅影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真正的孤獨,沒有christina,沒有adaro,他一無所有,隻有音樂還願意陪伴他熬過這個寒冬,現在就連午夜時分的夢中都再沒有誰願意來造訪他,他時常在陰暗處看著歌劇院裏的排練與演出,任憑那寒冷的孤獨侵蝕進他的骨髓。


    某一日的深夜,他被警報聲從睡夢中驚醒,這是有人闖入地下宮殿的警報,adaro到來之後他裝上了這個設計,以防christina闖入時看到。


    魅影起身穿戴整齊,拿好武器前去查探情況,闖進來的大概有十□□個人,裝備齊全來勢洶洶,看起來並非意外闖入,他偷聽著他們的對話,才知道是raoul子爵雇傭了他們來殺死自己。


    raoul是christina的丈夫,那麽這件事christina是否知情,她是否知道她的丈夫要來殺死自己?還是說,他的音樂天使已經不再願意看到他的存在?


    魅影決定去問清楚,他決定離開這裏,離開巴黎,去尋找christina。


    於是在長途跋涉之後,他看到了和raoul住在鄉間莊園裏的christina,她懷孕了,眉眼間盡是母性的光輝,幸福得將他的狼狽反襯得更為不堪。


    如果他們沒有結婚,如果christina沒有懷上孩子,那麽也許魅影還會最後掙紮一下,但是他們結婚了,還即將迎來一個可愛的孩子。


    魅影離開了。


    現在他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他開始往迴走,往巴黎的方向走,他不知道自己的地下宮殿現在如何,也擔憂著adaro會不會在他離開的期間到來,他隻想迴去,把自己重新縮進那個堅固的殼子裏去,默默舔舐心口上的傷痕。


    迴到巴黎的時候,春天已經過去了一小半,草長鶯飛,滿目繁華,魅影沿著離開的道路迴到了地下宮殿,靠近自己的居所時他的腳下漸漸能夠看到零星暗色,隻有濺上了血跡又未能及時擦幹淨才會留下這種顏色,他不僅加快速度又走幾步眼前便豁然開朗——一切都沒有變,雖然這裏像遭了賊一般一片狼藉,原本擺在床前的紅珊瑚在地上碎成幾片,桌翻椅倒滿地淩亂,他環顧一圈,在小船邊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adaro......”他走到小船邊蹲下身,滿懷激動地打量著自己的這位朋友,他正伏在船邊沉睡著,耳鰭一抖一抖極有規律,雙眸緊閉纖長的睫毛籠下一小片陰影。


    忽地,魅影就覺得滿心鬱氣盡散,一塊大石終於穩穩落了地,隻感受到平和與安寧,他坐在船邊看著adaro,眼神是說不出的柔和。


    “你在哭嗎?”不知何時,adaro睜開了雙眼,對著魅影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你的眼睛好悲傷。”他伸手摘掉魅影臉上的麵具,輕輕環住對方的脖頸,“我等了你好久。”


    “抱歉......”魅影下意識說道。


    “你一直沒有迴來......”adaro的語氣甜蜜而又溫和,“一直一直沒有迴來......”


    “我一直在等你......”環住脖頸的雙臂驟然用力,狠狠將魅影拖進了水中。


    “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你是我的......”


    猝不及防之下魅影隻來得及看到adaro莫名悲傷的雙眸,便在水中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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