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主辦方說發言結束可以自由拍攝了,晚會時間控製在一個半小時左右,我們踩著點走可以提前迴去交稿。”扛著攝像機的同事走過來悄聲說。


    “那行,你趕緊下去拍。”王哥拍了拍師小夏的肩膀,揚了揚下巴,“你要采訪的人在前麵是吧,那你也跟著他去。”


    “謝了。”拉了拉胸前的王哥借他的記者證,長發青年從座位上站起來和攝像師同事一起去采風。


    雖然是一個單位的,但是他們兩個並不認識,所以一路走著並沒有多說什麽輕鬆的話,談論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攝像師問中途問師小夏需要采訪哪個人,長發青年於是一指坐在第三排大圓桌的一個女歌星,說那個明星的采訪是定在下一周周末的,攝影師說了句交給我就開始擺弄器材打算給那個女明星弄個高清特寫。


    長發青年一邊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想了一大堆詞語讚美攝像師敬業互助友好團結勤奮認真的精神,一邊暗搓搓慫恿被誇得要上天的同行扛著攝像機近一點再近一點拍攝,對對對!再近一點!再靠近一點點!對著她的臉,別讓他們看見我們!


    會議中心大廳是蜂窩狀包裹的建築結構,從邊緣向中心包圍,演講台下的貴賓席也是這樣排列,幾家娛樂公司的總裁,執行總裁以及經理都是坐在一起商討事宜,而他們旗下的藝人們則是隨著各自的經紀人一起入席的。


    師小夏要采訪的人是新生代的話題女王藍艾淩,這個女孩子一出道就受到了各方的關注而且因為和師兄們的多次合作收到了很多又黑又紅,夾雜私貨的評價,但不管怎麽樣,這個經常被推到風口浪尖的女孩子就這樣長時間盤踞著話題榜前十,商業運作堪稱非常成功。


    師小夏現在有著不得不采訪藍艾淩的理由,因為這丫頭的師兄們就是anar樂團的三隻小崽子!跟言梓逸有關係的事情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的!他早說了自己會報複迴來,他就不信找不到這個湊流氓的黑點,哼,緋聞什麽的,多找找不就有了?


    攝像機離得好近哦,可這是和公司合作的官方宣傳媒體不可以得罪,好生氣,可是不得不保持微笑。


    正在和師兄師姐們談笑風生的藍艾淩表情瞬間輕微僵硬起來,臉上呈現著照片上四十五度嘴角微揚的標準客套笑容,她看著幾乎要貼到自己臉上的攝像機保持著美好的微笑,輕聲細語:“攝像哥哥,等不能先讓我補個妝,剛吃東西唇彩都掉了呢。”


    攝像師在鏡頭後麵說:“不要緊你這樣很上照。”


    藍艾淩搖了搖頭:“可是這樣有點不禮貌。攝像哥哥,要不你先拍師姐他們吧。”


    “我們是下一周專訪藍艾淩小姐的記者,所以想多抓拍一些關於你的照片。”藏在鏡頭後麵的師小夏起初為了擋臉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可是這好像並沒有什麽用處,因為那三個家夥全部都不在這一席上。


    不對不對,他剛才還看到銀頭發的那個舒唯在隔壁桌上的,另外兩個應該距離絕對不會隔得那麽遠,就算容暮雅有後台不和他們坐在一起,那言梓逸總不會不在這裏吧?這是去哪兒了呢。


    眼中露出疑惑的長發青年站在同事身後快速思索著,不過當他看到這一桌全是同一公司旗下的女藝人對話時他大腦就短路了。


    文藝歌手茜茜一臉驚訝:“你要出專訪?芸姐都沒告訴我呢。”


    哎呀氣死我了這個小婊砸出道分明比老娘晚,憑什麽專訪比老娘多!


    “我們艾淩現在人氣越來越棒了!”


    勁舞女神silira鼓了鼓掌:哼哼連一張拿得出手的專輯都沒有還好意思在姐姐我麵前炫耀?真是笑掉大牙了。


    創作型歌手梁真附和:“就是,快點給她多拍幾張,粉絲也想看一個多麵的她。”


    得了吧要唱功沒唱功要演技沒演技背台詞都結結巴巴的,唯一一張擺得上台麵的臉還是整的,還死活不承認呢。


    “哎呀,你們說得我都好緊張了,師姐,要不我們一起合影吧。”


    趁著她們七嘴八舌討論自己的時候藍艾淩已經補好了妝,她湊到‘姐妹團’前麵舉起手機甜甜地笑了起來,沒等她們反應就按下了快門,在‘姐妹團’一片嬌嗔聲中不動聲色傳了微博,手段高下立見。


    女人……好可怕。


    師小夏推著攝像師默默往前走,他剛才一眼就看穿了這些光鮮耀眼的女明星蜜語甜言之下隱藏的真相,耳朵可以騙人,可是眼神不會。他經曆過那麽多事情,所以絕對不會看錯別人的眼神,如果真有一迴看錯了……哼,人生難得幾迴瞎嘛。


    坐在隔壁桌上的銀發少年早就留意到了鬼鬼祟祟跟在攝像師後頭的一個人,那個人看上去有點像助理,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至少沒有人喜歡藏在別人身後甚至還用機身擋住臉的,好像刻意在躲誰一樣。


    舒唯注意著助理的一舉一動驀地蹙了蹙眉頭,這個人,他莫名的感覺有點眼熟。


    於是銀發少年默默的將視線轉移到了那兩個人身上,他們在拍師妹,鏡頭離得特別近,師妹開口後記者們還在跟她說著什麽,然後席間的女生們突然之間就變得非常興奮了起來。


    “唯哥,師兄們是不過來坐了嗎?”剛出道不久的新人盧泫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唿,換到了舒唯旁邊的位置,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和自己同一個公司但是地位截然不同的當紅組合成員,講話都禮貌到疏遠。


    銀發少年專注著另外一邊的動靜,聽到新人講話也隻是很淺淡的點了點頭:“嗯。”


    盧泫雖然早就知道舒唯性格冷淡,但當麵被這麽迴應還是不免有點尷尬:“那我看到你們是一起來的啊……哦我知道了,雅哥是被芸姐給叫過去了。可是隊長去哪兒了呢,我有點音樂上的事想找他,我有一個key上不去想讓隊長幫我判斷判斷是什麽問題。”


    “不知道。”


    銀發少年其實並不是那個意思,他想對新人表達的友好一點,可是話到了嘴邊就是冷冰冰的一句,“沒聽說。”


    盧泫沒氣餒,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哦,那我請教你可以嗎,我知道你們平時都很忙,雖然是一個公司的……”


    舒唯這下肯定沒法拒絕了,他於是一邊惜字如金的指點新人,一邊思索著那個記者的事。他不清楚為什麽會覺得那個人眼熟,但是當盧泫請教完順帶提到他們助理黃綿綿被狗仔拍到的新聞時,舒唯頓時明白了莫名熟悉的原因——


    那個記者的穿著和黃綿綿簡直一模一樣。


    是不是當時坐在副駕駛的那個神秘人?報道上說是女孩子,可是這個人從身高和身形來看分明是男生。


    更可疑的一點是開場前芸姐追問了小言好多次,要他說明白那個副駕駛位置上的人是什麽關係,可是隊長一個字都沒有說,對他們也沒有透露內情,頂替的黃綿綿直接見不著人影,其他助理打她電話也沒有接。


    所以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沒再繼續聽盧泫接下來的話,舒唯迴過神去找剛才的兩個記者,結果原地拍攝的隻剩下攝像師,另一個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在哪。”銀發少年簡潔問道。


    “誰?”攝像師放下設備,抬起頭的瞬間滿臉不可思議,他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是當下紅得發紫的anar成員舒唯。


    麵孔冷峻的少年皺了皺眉,深灰的眼中寫滿冷淡:“你後麵的。”


    “哦,那是我同事,不過不太熟。他跟我說他有事就先出去了。”


    少年追問:“他迴來嗎。”


    攝像師搖頭:“這我哪清楚。怎麽,你有事找他嗎?”


    銀發少年沒有迴答他的話,他走到容暮芸那桌麵前打了個招唿就從大廳走了出去。


    “小唯,你要去哪?”容暮雅此刻也站了起來。


    舒唯的迴答一如往常的簡短:“有事。”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等等,你先別去。”容暮芸拉了一下弟弟的胳膊低聲說,“你們倆同時出去得多少人追著你們,現在光他一個就很多了。”


    黃發少年於是看了眼舒唯離開的方向,果真在他出去後有不少記者都離席跟隨,不難想象要是他這時候也離開,跟隨的人數鐵定還會更多。


    於是想知道小唯到底去幹了什麽又不能離開的容暮雅隻得發了一條信息給他:‘小唯唯,老實交代,你這麽急急忙忙的出去是要泡妹嗎。’


    二十秒後信息刷的迴複迴來了:‘你先告訴我怎麽甩開記者。’


    黃發少年笑眯眯的打字:‘這還用想,跑起來!’


    ‘我就不該把希望寄托在你這個腦袋裝了一半水的人身上!!’舒唯秒迴,不難想象他現在一邊躲記者一邊麵無表情的迴短信的模樣。


    然而他內心一定氣死,不然這個平常堵得自己沒話講的毒舌處女男怎麽會用感歎號,還兩個。


    容暮雅狂想笑,但當著自己這一桌有頭有臉的人的麵他隻能盡力憋著,將頭埋得低低的手指顫著打字:‘還有一半是什麽。’


    震動不停的手機突然消停了動靜,三分鍾之後才傳來迴應。


    ‘是泥漿啊智障。’


    黃發少年嘖嘖兩聲,他臉上的笑容終究是收不住了,正在給這一桌拍照的記者見到他眼睛不離手機,特地給了他幾個特寫,容暮芸歎了口氣徹底無奈,臭小子真任性,玩手機也不分場合,不知道這次媒體迴去要怎麽寫了,不過萬幸,輿論一直都很寵他,出不了幺蛾子。


    ‘不得了啊小唯唯,你甩開記者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好了快告訴我,你到底要幹嗎?’


    ‘上廁所。’


    ‘廁所是誰?’


    “……”傻麅子。


    一個人蹲在廁所隔間的舒唯心裏默默罵了一句,然後伸了個懶腰將門閂上的鎖輕輕撥開,往外探出半個頭靜靜地望著外界。


    他得確定是不是真的將這些人甩掉了,那些記者一年比一年要難纏,他想去的地方全部都有人在一旁蹲點,隻要自己一露臉立刻就有人跟上來追拍個不停。剛才一陣更是可怕,自己一出去幾乎帶走了會議中心小半個記者團,媒體們團團圍著自己寸步難行,就算表達了很多次‘隻是想去洗手’的話,離會議中心最近的幾個男衛生間也全部爆滿,都被男記者和偽裝成男記者的女記者以及化妝成女記者的男記者承包了。


    所以自己隻能發揮腿長肺活量大的優勢繞著會場中心跑了三圈半甩開一幫子人,然後順利進了一座位置相對很偏的廁所,一屁股坐在馬桶蓋子上思考人生。


    在接下來五分鍾的時間裏,廁所裏沒有進一個人,洗手池的玻璃鏡上也沒有折射出鬼鬼祟祟躲在拐角的人影,看來這次是徹底擺脫了媒體。唿,現在有時間去找之前那個記者了。


    舒唯從口袋裏翻出一個墨鏡,用廁紙擦了擦鏡片,剛戴上想起身就聽到一陣聲響。


    隔壁有人在唱歌。


    歌聲隔著一道門飄來,透過薄薄的一扇隔板在耳邊縈繞,低吟淺唱。


    舒唯停止擦拭鏡片,臉色變了變。


    這首歌……


    他或許聽過……


    但已經完全聽不出這是原唱了!


    歌聲有毒!


    歌裏有屎!


    雖然他不理解為什麽他會用屎這個字形容這首歌,但是從沒聽過這麽五音不全還唱得理直氣壯,撕心裂肺還吼得氣吞山河,將莫紮特的小夜曲唱成火紅的薩日朗,將黑暗騎士唱成我的滑板鞋的歌!


    “……”舒唯握緊了墨鏡。憋住。


    “你是瘋兒我是傻,纏纏綿綿走天涯……”


    “……”少年揉了揉眉心。忍住。


    “娘子,啊哈,為什麽老虎它沒有尾巴,啊,娘子,啊哈,為什麽老虎它沒有耳朵……”


    “……”沉默的舞者抖著手捏碎了墨鏡一角。


    憋,不,住,了。


    “咚咚。”手指扣在隔板上敲了兩聲,舒唯站起身對著隔間冷冷一句,“你唱得好難聽。”


    隔壁歌聲猛然停止,陷入死一般寂靜。


    銀發少年耳朵得到了解放,他立刻推開門走了出去,然而就在洗手的時候身後那間隔間又突然沸騰,蹲在廁所裏的人扯直嗓子飆起了高音!


    那種衝破雲霄刺破耳膜的超聲波扯得頭皮一陣發麻,舒唯手一抖,斷了一條腿的墨鏡啪嘰一聲砸在水池裏,另一條完整的腿也粉碎性骨折。


    “請你消停些。”銀發少年看著慘死在水池裏的墨鏡,轉過頭冷冷的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他的嗓音和他的表情一樣的冰冷,聽得出他現在很不高興:“這是公共場所。”


    隔間裏的人打了個嗬欠,聲音懶懶的:“上廁所的時候打擾人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你在說誰。”銀發少年皺了皺眉頭。


    “說你呢。我如果不拉肚子的話是不會唱歌的,我唱歌才會有拉肚子的靈感。”門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和衝水的聲音,“啊這麽不巧,被你打斷了一下,就沒靈感了。”


    這個人真是強詞奪理。


    舒唯懶得和裏麵的人起衝突,他將墨鏡扔在廢紙簍裏,決定離開。


    剛一轉身沒走出幾步,隔間的門開了。不停打著嗬欠的長發青年從甩了甩發困的腦袋站到洗手台前用洗手液搓著手指,溫暖的熱水流淌在皮膚上順著指尖一滴滴匯聚在水池裏,除了滴滴答答的聲響洗手間裏再沒有別的動靜。


    剛才那個人是誰啊,真討厭。唱歌怎麽了,打發時間不成嗎,又沒打擾別人,再說了唱的走調唱的難聽唱的嗓門大的就不能唱歌了?真煩。


    頂著兩隻黑眼圈的師小夏掬起水洗了洗臉,他現在實在是沒什麽精神,分分鍾都想著睡覺,不然那個讓自己閉嘴的家夥肯定早就被自己撕閉嘴了。


    嗯,迴去整理一下搜集的資料。下周的采訪,他得以正式記者的身份去專訪藍艾淩,要問的問題這幾天必須準備好,而且還得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私貨,藍艾淩和anar合作那麽多次,隻要仔細的問,一定能發現什麽線索的,但是那丫頭可不是表麵看上去那般的可愛單純,得多下幾個絆子讓她說點真話……


    “……”機械著重複洗臉動作的師小夏不知道洗了多少次臉,等自己覺得臉上燙得不行的時候他才抬起頭用手一抹眼睛上的水花。睜開眼的刹那,他突然發現鏡子裏有一雙深灰的眼睛!


    “我靠!”


    師小夏頓時大叫出聲,頭皮一陣陣發麻,他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你你你誰啊!”


    心虛的大喊出聲,還沒從那一雙不聲不響盯著自己的眼睛中走出來的長發青年抖了幾抖,他本能的往後倒退,然而腳下的地麵太滑,於是他失去了重心一個趔趄直接一頭栽在牆上,超大的一聲悶響。


    “嘶……”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師小夏摸著鈍痛的額頭,閉著眼睛連抽幾口冷氣,等他迴過神怒火衝天的去找害他摔倒的罪魁禍首,卻見那個染著一頭銀毛眼神冷得能殺死人的少年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氣場強的不得了。


    師小夏於是成功又被嚇了一跳,雖然他平常得罪的人不少,但是像這麽一言不合就能動手拆了他的冤家好像也是沒有的,況且少年,我好像根本和你不熟吧?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衛生間位置那麽偏,真被胖湊一頓也不會有人知道。青年登時麻溜的從地上爬起,大氣不喘的理了理頭發從少年邊上打著哈哈走了過去:“嚇死我了站在這裏一句話不吭!我以為這裏就我一個人的,早說這裏有人嘛……”


    “等等。”身後有人叫住他。


    師小夏心下一驚,他的手當下搭在門把手上然後慢吞吞的迴過頭,一臉警惕的瞅著他沒說話。


    洗手間的燈光從頭頂靜靜灑下來,有微末的光點沾染在這個身形修長的男生發間,其後墜落的光暈開始描繪著他英挺的五官,讓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膚都在光線下如此耀眼。


    那個比夜色還沉默的少年麵無表情的看著長發青年,灰色的眼睛在光線下明亮了兩個色調,甚至清晰的能看見瞳孔,迴應記者的目光,他惜字如金的發出一個音節:“歌。”


    長發青年一臉懵逼,他皺了皺眉頭:“你在說什麽。”


    “唱歌。”舒唯擴展了一下語句,聲音一如既往的沒情緒,“你剛剛唱的。”


    “……”眼瞧著剛才還警惕萬分握著門把手隨時想要逃跑的人瞬間睜大雙眸,囂張十足的撈起袖子往自己這裏走來,他一邊走一邊甩眼刀,淺淡的眼睛裏有火焰燃燒,明耀的驚人,“沃日原來讓我閉嘴的是你!我剛好想想向你討教一下,我唱歌唱走音怎麽了,跑調怎麽了?!”


    “沒怎麽。”少年站在原地懶得動,實話實說,“難聽。”


    已經逼近舒唯的師小夏昂起頭不甘示弱的反嗆:“那關你什麽事?”


    比記者要高半個頭的銀發少年低下頭沉默的看著那張表情十足的臉,燈光順著他長長的眼睫毛拂落,將陰影匯集眼下,折射出一個冷漠如常的自己:“非常,難聽。”


    師小夏反常的沒有跳腳,他隻是咬著手指挑釁地瞥了一眼舒唯:“你們樂團是不是嘴巴都這麽毒。我告訴你我可是記者,你要再說攻擊我的話我就給你錄下來……”


    哼,根本不用這個家夥提醒,從兩個人對話開始他就錄音了。


    少年絲毫不為所動,他隻問自己想問的:“你是記者。”


    “怎麽不行嗎?”師小夏驕傲抖了抖胸前的記者通行證。


    “……”銀發少年表情忽然微妙起來。


    “你這是什麽眼神。”長發青年不悅,他往後倒退一步慢慢往門口移動,淺淡的眼瞳裏懶懶散散,“喂,你沒有要問的了吧,我走了。”


    “等等。”身後又響起了煩人的聲音,師小夏長歎口氣翻了個白眼,他快憋不住自己瘋狂吐槽的衝動了,如果這丫不是個明星,如果這丫體格這麽強上去打不過,他早就要上去開撕了!算了他今天倒黴太多了不想再惹事,不管了,不理他!


    “你是不是他。”


    什麽。


    師小夏一愣,腳步頓了半格。出於職業的敏感性,這句話剛開口他就覺得和自己有關。


    “你說誰。”


    舒唯隻迴了一個字:“車。”


    師小夏涼颼颼的甩過一個眼刀:“你能不能多說兩個字。”


    男生盯了他半晌,好像在仔細判斷著什麽,隨後他在記者探究的目光中終於將一整句話完整的表述了出來:“下午隊長車副駕駛位的人是不是你。”


    貴賓室裏的門緊緊關合著,如果不是曾聽到有風從房間穿透的聲響,別人一定以為這裏空無一人。


    閻玨音坐在太師椅上翻閱著手中的一本書籍,他的老管家正在一旁安靜地沏茶。厚厚的一本書在青年指尖上來迴翻閱,泛黃的書頁薄薄的親吻指腹發出細微的聲響。這是一本他看了很多次的書,每次看到末尾都會意猶未盡然後再重頭看起,他看了三年,記了三年,腦海裏將它背的滾瓜爛熟。


    紅木門上傳來三聲輕叩。


    “少爺,客人來了。”秦伯低聲說了一句然後開始為客人斟茶。


    “您請進。”站在門後的秘書開了門,非常禮貌的將人迎了進來。


    偌大的貴賓室裏,一道頎長的身影不疾不徐往裏走著,一身黑的休閑裝,令人深刻的混血外表,深邃立體的五官,還有常掛在嘴角的溫柔笑容,不是言梓逸又是誰。


    “言家少爺。”房間中的主角將手中的書一合放在桌台站立起身,臉上帶著淡笑主動向人伸出手,“幸會了。”


    黑發少年上前一步握手問候,表情禮貌懇切:“不敢當,我在英國讀書時選擇的就是學長的學校,嚴格來說閻學長還是我的前輩。”


    “所以,我們的關係並沒有那麽想象中那麽生疏。”生著一雙清冽鳳眼的男人對客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後秦伯將茶再度斟上推至少年麵前,“一開始邀請你時,我倒有些擔心被拒絕。我很久不迴國,不知道s市的人脈關係發生了多大變化。”


    言梓逸聽懂言下之意,笑得淡然:“被學長邀請令我受寵若驚,我聽聞你在美國事業發展的很好,很多人都說你沒有迴國的打算,所以今天知道你出息晚宴,的確大感意外。”


    “那我便開門見山了,我是因為一件事情迴國。”閻玨音注視著年輕人的神情,單刀直入的切入主題,口吻直率,“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幫助。”


    “閻伯父是我父親的摯友,這個忙我自然要幫。”正在品茶的混血兒放下茶杯讚了句好茶,隨後彎唇微笑起來,漆黑的瞳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隻是學長希望我用哪一種身份幫忙。”


    年輕男人聽完無聲的笑了,他的確沒有找錯人,隻是這個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孩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不單純,幾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我隻是找一個人,確定一件事。”


    混血兒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件事我手上的證據不足,所以暫時不希望鬧出多大動靜。”閻玨音淡淡道,“點到為止。”


    少年品下第二口茶,笑容淺淺:“好。”


    “至於那個人,我想找他你來說應該很容易。”青年頓了頓,“用你被人熟知的身份。”


    言梓逸望了閻玨音一眼,思考問:“用明星的社會身份去找人的確很容易,隻是憑學長的人脈關係,也找不到一點線索麽。”


    “很難。”閻玨音將合起的書放在膝蓋上,用手指細細撫摩著封麵早已磨平的燙金字體,他仔細觀察著封麵繪圖的花紋,用著平淡的聲音敘說著經過,好像在迴憶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他離家出走迴中國的時候沒帶分文,銀~行卡全部被凍結,通訊工具的最後定位是在一個垃圾桶裏,我找了這麽些年他依然音訊杳無,那樣除了自詡聰明其他什麽都不會的人,或許早死了吧。”閻玨音笑得一臉諷刺。


    秦伯低聲歎:“少爺……”


    黑發少年看向老人:“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是少爺的胞弟。”頭發花白的老人一臉滄桑。


    “原來如此。”言梓逸朝著兩個人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會盡力去找。”


    “多謝了言家少爺,小少爺如果能找到就太謝謝你了,我們已經找了他三年……”老人斷斷續續的迴憶著,“大海撈針一樣啊……”


    閻玨音沒有說話,他坐在椅子上,漫長的沉默著。


    言梓逸知道今天的話題已經終止,於是站起身感謝了主人的款待準備離開。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吵吵鬧鬧的動靜,在這片偏僻靜謐的區域顯得格外響亮。


    秘書小聲問了句外麵怎麽迴事,隨後助理走出去一看迴來報告:“是記者。好像是因為跟拍明星起了爭執。”


    “這個地方竟然也會有人走過,還是明星?”


    “嗯沒錯。銀頭發的那個我看出來是anar的舒唯,還有其他兩個人……”


    聽到舒唯兩個字,黑發少年立刻推開門走了過去從透明欄杆上往樓下看去。


    “副駕駛位?”長發青年反複重複著這句話,然後歪著頭輕輕一笑,清新自然:“可我不認識他。”


    “你也不認識我。”舒唯靜靜看著他,言外之意是就算不認識也會有接觸到的機會。


    這麵癱男還真難纏,打定了自己就是副駕駛上的人了是嗎。誰給他的自信。


    師小夏撇了撇嘴,沒打算迴應他的問題:“真是奇了怪了,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我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記者跟明星沒有任何聯係,我是記者當然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你為什麽要問到我身上?我也有權利不迴答你。”


    “衣服。”舒唯立刻開口,指了指師小夏素色的外套,“和助理一樣。”


    青年從鼻孔裏冷哼一聲:“撞衫很正常。”


    “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是男生,她是女生。”邏輯縝密的銀發少年說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句話,“你的反應不對,所有人都知道車上的是女孩,可是你卻說那個人。你忽視了最重要的性別差異,沒有立刻反駁。”


    嘖。麵容精致的人偶表情出現一絲裂痕。


    一旦代入自己就容易中圈套,顯然自己此刻已經被擺了一道。


    所以這時候還愣著做什麽?!


    “偏不告訴你,你慢慢想。”腳步徘徊到門口,他漂亮的亞麻色眼睛裏閃過一抹狡黠,那眼波如此炫目頓時迷了人的眼。


    “等一下。”銀發少年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對方的胳膊,“沒有問完。”


    “我的天你還不放我走了是吧!”師小夏慢了一拍沒逃得了,他陡然發現如果沒有正麵迴答這個二愣子的問題,這小子是壓根不會放自己走的。當下眼珠一轉,一個主意就出來了,“你問了我那麽多問題我也該迴敬你一個了不是嘛,你先讓我問一個然後我再迴答,不然不公平。”


    銀發少年點了點頭,聽話的撤迴了手臂。


    嘿,這倒黴孩子!


    師小夏張嘴就問:“剛剛我唱歌把你氣到了,然後我一出來你又裝木頭一聲不吭,我問你,你是不是想嚇我。”


    對方沒有遲疑,立刻就點了頭。


    “這麽直白啊,我還想多來幾個套路呢。哼,果然是報複。”長發青年扭了扭脖子,慢吞吞的打了個長長的嗬欠——


    “那我更不會告訴你了!扯淡吧你!啊哈哈哈哈哈!”


    咆哮張揚的一連串鬼畜笑聲中某人溜得比兔子還快。


    舒唯幾乎是同時間伸出了手去拉師小夏。


    師小夏突然覺得身上一涼,外套從肩膀上飛了出去。


    我去這人什麽速度!


    不敢迴頭的師小夏卯足全力往前跑,周圍的場景在眼前不停倒退,恍惚間看到有人正從一旁橫插過來,師小夏喊了句快讓開就一頭撞了上去,根本來不及刹車。


    “嘭!”


    兩個人一前一後撞飛了出去,慘烈的車禍現場。


    “哎喲喲,我的腰……”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痛苦的爬起來,滿地摸索著打翻了的眼鏡。


    “張主任是我!”一個急吼吼的聲音近在耳邊,聽上去有點熟悉。


    摸索到自己眼鏡的老張覺得整個世界都活了,他戴上眼鏡一瞅撞了自己的年輕人麵露驚訝:“啊,是你啊小夥子,你怎麽這麽莽撞?”


    “別的不說了先救命啊!”小夥子的表情看上去急得不得了。


    張主任見慣了大世麵,講話還是慢吞吞的:“小師啊,你速度太快了,我差點被你撞成殘疾……”


    年輕的同行沒聽他講完話就一把拉起他急慌慌的推著人往外走,聲音著了火:“先離開這再說!”


    “怎麽迴事。”


    老張沒理睬他的舉動,執意往後看。


    一路追出來拉著師小夏外套的銀發少年終於出現在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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